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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楚知笙在纸上写清楚自己需要的东西,交给顾砚。

    虽然这边有新电脑,但以前的旧电脑上有很多资料与电子档案,电脑肯定是要拿过来的。

    接着还有一些需要交给学校的材料,其他也没什么了,最大的一件物品就是他刚从宿舍搬到家里去的一个大箱子。

    顾砚看着清单,问:“你的画呢。”

    显然顾砚对楚知笙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知道他有一间画室,里面全是他的作品。

    楚知笙笑起来,难得笑得这么灿烂:“那些画都是画给家里人看的,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已经成了毫无价值的垃圾,就放在那吧。”

    顾砚透过眼镜盯着他。

    很快楚知笙需要的东西就从楚家拿过来交到他手上,楚知笙很满意,像宝贝一样把那只大箱子放起来,却不急着打开。

    接着他走出了顾家的大门,第一次结婚以后回到市区,先去医院看望舅舅。

    楚知笙的舅舅楚霖在市内一家私立医院里治疗,说是治疗,其实只是维持生命体征,每年请大医院的专家过来做一个会诊,但十年了,楚霖都没有醒。

    昏迷的时间越长,苏醒的几率就越低,可没人放弃。

    徐任肯定不会做这个坏人,之前也不差钱,便这么请人照顾着楚霖,现在轮到楚知笙了。

    楚知笙坐在舅舅的病床边,神情寂寥。

    已经过了十年了,楚霖以前的朋友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来看他的人不多,可每次楚知笙来探望,都能看到床头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花朵。

    楚知笙曾经问过这是谁送的,护士只是说不知道,总有人通过跑腿订花送到病房里来。

    楚知笙当是画迷送的,楚霖当年是天才型的新锐画家,画作被很多人欣赏,在艺术界非常有名。

    就是因为楚霖走艺术路线,公司的事都是楚丹晴负责,所以楚家才招了个上门女婿,这样楚霖就可以安心画画。

    楚霖出事以后,留下的每一副画被炒成了天价,同时吸引了不少粉丝。

    感谢这些粉丝,让冷清寡淡的病房增添了几分色彩。

    昏迷的楚霖依稀还有从前英俊秀致的样子,只是太过瘦削,有点脱相。

    楚知笙越看越觉得自己长得像舅舅,抬手摸摸楚霖的额头,小声说:“舅舅,一直没来看你,是因为家里出了事,现在安定下来了,我才敢来给你汇报。”

    小时候,楚知笙总是跟在楚霖的屁股后面,楚霖也乐于带小外甥玩,两个人感情很好。

    “你不用担心,不会比你和妈妈出车祸时更糟了,我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他替楚霖擦擦了手脚,说道:“我今天来,主要是通知你一件事。”

    楚知笙抿抿嘴唇,有些紧张:“我结婚了。”

    “结婚对象长得很帅,又很有钱,爱我爱得不得了,超级听我的话,我说东他不敢往西。”楚知笙闭着眼睛瞎说一通,也不知道楚霖听不听得见,反正胡编乱造让舅舅放心。

    “我很幸福。”楚知笙麻木地说出违心的话,最后给楚霖擦了擦额头,继续说,“还有,我不准备继续画画了,本来在绘画上的天赋我就不如你,我不打算再勉强自己。”

    “抱歉啊舅舅,辜负了你的期待。”楚知笙温柔地望着病床上躺着的人,回忆起小时候跟他一起玩颜料的奢侈而快乐时光。

    楚知笙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话,楚霖依旧没有反应,楚知笙跟医生沟通了一下楚霖的情况,一切跟以前一样,没有好转,也没有恶化,只能静静地等待奇迹。

    “下次再来看你,舅舅。”楚知笙跟楚霖告别,离开医院。

    *

    楚知笙走出医院,迷茫地在大街上站了一会。

    他在想哪里才是他的归处。

    学校即将毕业,宿舍里没人,楚家的宅子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即使家里没出事,有继母和弟弟,楚知笙也觉得那里不是家,而是个借住的地方。

    严格说来,顾家的小楼才是他现在的家。

    楚知笙深吸一口气,原路返回。

    他回到顾家的时候,发现顾砚竟然没有在书房,而是坐在大厅里。

    顾砚背对着大门,他很瘦,但个子高骨架大,穿着纯色的衬衫,单独一个背影,支撑起了整个小楼。

    只是平时他那副黑框眼镜和阴沉的气质太抢眼,很容易忽略他的身高。

    楚知笙心念一动,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这个人是不是也很寂寞。

    顾砚听见楚知笙进来的声音,脊背瞬间拉直,转过头,幽幽地望着他。

    楚知笙打了个招呼:“我回来了。”

    顾砚说:“这么快。”

    楚知笙:“……”

    是他的错觉吗,顾砚说话真的有些阴阳怪气吧?

    可偏偏他每次的语气都很正经,再加上声音沙哑,总让楚知笙摸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

    楚知笙正在揣度,顾砚接着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楚知笙怔了怔说:“我只是有事出去一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老实交代,“我去探望了舅舅。”

    顾砚听了没说话,但周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缓和很多。

    楚知笙开玩笑:“我脚上拴着绳子呢,能去哪里。”

    顾砚听他揶揄自己,抿抿嘴唇,偏过头。

    以顾砚的能力,即使他跑了,也能天涯海角地把人抓回来,何必故意坐在大厅等他回来。

    楚知笙弯弯唇角。

    “他怎么样?”顾砚问。

    楚知笙慢了半拍才明白他在问楚霖,顾砚应该不认识楚霖,这么问只是出于礼貌,于是回答:“挺好的,没有异常。”

    但也没有好转。

    顾砚点点头:“现在医疗技术发展很快,说不定马上就能有新的治疗方法。”

    楚知笙没想到顾砚会这么说,惊讶地回应:“谢谢,也谢谢你帮我付医疗费用。”

    这还是楚知笙第一次把这种事放到台面上来说,楚霖的治疗费用也算在他的卖身费里。

    顾砚再次回头盯着他。

    楚知笙笑眯眯。

    刚才稍稍缓和的气氛再次微妙起来,顾砚站起来,走到楚知笙面前,递给他一个东西。

    楚知笙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这是什么?”

    “你父亲给你的信。”

    楚知笙惊讶地接过信封。

    在正式定罪起诉之前,家属无法探视,但被羁押的嫌疑人可以写信给亲属,信件内容当然要经过审查,不能提任何案件相关内容。

    即便如此,顾砚能带来徐任的信,对于楚知笙来说,已经很有心了。

    楚知笙拿着信,看着顾砚,真诚地说:“很麻烦吧。”

    顾砚偏过脸,语气毫无起伏:“不看看内容么。”

    面对信件,楚知笙并没有很激动,他慢慢地把信封拆开,查看信件的内容,等他看完,脸上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顾砚瞅着他。

    楚知笙勉强地笑了笑:“全篇都在骂我。”

    徐任已经知道楚知笙和顾砚结婚的事实,在信里大骂楚知笙把自己卖了,不知廉耻,丢他的脸面,话说得很绝,似乎把在拘留所里所有不愉快的情绪,全部发泄在这封信里。

    楚知笙把信纸塞回信封。

    顾砚没有说话,楚知笙用自言自语的音量喃喃地说:“这还是十年来他第一次骂我。”

    他自嘲地笑笑:“最起码他不是无所谓或者表扬的态度。”

    如果徐任觉得楚知笙卖掉自己的做法做得很好,那才是令人绝望。

    那说明在徐任的心里,大儿子不过是一个货物。

    现在肯骂骂他,说明自从继母带着弟弟走后,父亲把他看得重要了一些。

    “别笑了。”顾砚说。

    楚知笙无法再保持脸上的笑意,低下头。

    他不想顾砚看到他此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顾砚抬起手,搁在楚知笙的头顶几厘米的地方,但他到底没有摸下去,而是收回手,握紧拳头。

    顾砚平铺直叙地说:“早知道不带信给你。”

    楚知笙的注意力全在信上,没有察觉顾砚的举动,说:“不能这么说,他骂得这么起劲,说明精神不错,我也安心些。”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他深吸几口气,再次露出笑容,不过这次真心实意:“真的感谢,跟亲人联系上我很开心。”

    顾砚沉默。

    楚知笙想了想,拿出手机,把信的内容照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还是需要存档,万一以后有用处。

    他现在对谁都选择留一手。

    哪怕是自己的父亲。

    楚知笙用手机当着顾砚的面给父亲的信拍照,心里也没多想,谁知就在这时,手机的通知栏突然跳出一则消息,明晃晃地挂在屏幕上方。

    “纪彦安:还存在。”

    楚知笙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是抬起头,看向顾砚。

    顾砚此时正把目光从他的手机屏幕上移开,阴沉地看向他的脸。

    楚知笙震惊地望着顾砚,脑子里却在想纪彦安发来的消息。

    当初他绝望的时候,向纪彦安求助,询问他“我们的婚约是不是不存在?”

    只不过想讨一个说法,却被纪彦安无视了。

    隔了这么久,楚知笙才等来回答。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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