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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密室案5

    “可若非自尽而亡,便无法解释案发之时门窗俱好,屋内又无打斗痕迹且死者仪容安详一事。”宋卿卿说出来一直困扰刘捕快的事,“对方乃是青壮年男子,就算无武艺在身,但若涉及到危机性命之事也定然会拼死抵抗,所以客房中的情况决然不会是如此的。”

    “至少,门窗不应该是没有损坏的。”

    闻言,刘捕快赞同般地点头,看宋卿卿的眼神明显有了一些的变化:“正是如此,若是他杀,行凶之人必然要进到屋中才可作案,而事发之时丁字号客房的门窗都是从里往外扣住的,想要进屋,那便势必要有死者开门……”

    宋卿卿接过了他的话,“而死者怎么会给一个要来杀自己的人开门呢?就算是开了,那在发现不对之时死者必然会奋起反抗,是也,屋中定会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

    “可偏偏屋中没有,甚至死者是在就寝之后死亡的。”

    入睡就寝是非常需要安全感的一件事情,若是一个人对所处环境感到不安,那无论是有多困倦心中都定然是惴惴不安的,要么极难入眠要么是觉轻易醒,生性多疑之人甚至还会在自己顺手之处放好武器匕首,以备不时之需。

    是也,如果死者案发之时有感受到生命威胁,那他定然不会脱去外衣如榻而眠。

    刘捕快常年接触各种命案混人,也受到过一些威胁,所以他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不错,若我所处环境让我感到不安,那我要么彻夜不睡要么和衣而眠,后者还需将佩刀放在身侧才可放心。”

    宋卿卿心想看来这刘捕快倒也不是完全不通推理审案一事的,继续循循善诱道:“所以要么此案作案的人是熟人,死者认识,开门之时毫无防备之心,要么就是有谁在死者死后抹去了屋里本该有的痕迹。”

    “又或者,两者都有。”

    闻言,刘捕快顿时皱起了眉头,他并不是不相信宋卿卿的话,事到如今他也看出来了宋卿卿的条理性非常的好,三言两语便将此案的关节找到,更让自己通俗易懂。

    只是……只是真如宋卿卿所说,是熟人作案,又或者是在死者死后抹去了客房内本该有的痕迹,那此案岂不就成了悬案了?

    大约是看出了刘捕快心中所想,宋卿卿微笑道:“其实刘大人忘了一点。”

    “哪一点?”

    “敢问刘大人为何要单独提审店小二呢?”

    刘捕快:“他是第一个发现死者死亡的,也是第一个进到案发现场的,更有人证言说昨日店小二与死者曾因为饭菜一事而发生口角,店小二扬言要让死者没有命走出驿站。”

    宋卿卿点头,问:“想必刘大人却又觉得杀死死者对一个驿站里跑堂的店小二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对么?”

    若非如此,按着这位刘捕快的性格来说定然是直接将人拿回大牢了再说。

    “正是如此。”刘捕快认同了宋卿卿的话,“一时口角不对付说了几句狠话并不是多稀奇的事,所以刘某人并没有真的便将店小二当作杀人凶手。”他只是想在店小二身上拷问出一些更多的信息。

    比如问出这几日有谁和死者见过面。

    “这便是了。”宋卿卿微微一笑,“其实顺着这个思路往下便很好解开了:这是驿站,死者的身份非同寻常,又是在官命在身,且离家千里,故而遇上熟人的概率非常之小,但除了有一类人之外。”

    被她这么一提醒刘捕快顿时抬起了眉,心中了然:“…驿站的人。”

    是啊,若是驿站的人来敲门的话那身为客人的死者必然是会开门的。

    “店小二昨日与死者有争执,那刘大人可知争执的内容是什么?”宋卿卿问。

    刘捕快静默了一瞬,他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个问题:“约莫是因为…驿站内的饭菜不合口味。”

    他在提审店小二之时也有问过,小二说那死者没事找茬,他一时气不过二人才起了争执的。

    他本以为宋卿卿只是随口一问等着他作答的,却不曾想在问出来之前宋卿卿便将事情调查的清清楚楚了。

    宋卿卿:“死者是岭南人士,喜辛辣偏甜食,昨日他点的菜是非常普通的豆腐脑。”

    “豆腐脑这菜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刘捕快不明白,这种菜色既不复杂也不贵,许多打尖住店之人都会点上一份,并不奇怪。

    宋卿卿却问道:“刘大人认为豆腐脑是什么味道的?”

    刘捕快毫不犹豫地说道:“咸的。”

    他是北方人,自小到大都是习惯了豆腐脑是咸味的。

    宋卿卿:“那如果有人跟你说豆腐脑是甜味的呢?”

    刘捕快想了一下口感细嫩、柔软、润滑的豆腐脑成了甜味,当场额头上的法令纹便不能忍受地皱了起来:“豆腐脑怎么可能会是甜味呢?!”

    对于北方人来说这的确是难以想象的。

    “死者是南方人,自小吃的豆腐脑便是甜味的,是也,他也像刘大人这般不能忍受自己的豆腐脑背离了他的口味,故而昨日他在点菜之时便告知店小二自己要的是甜豆腐脑。”这种干冷的天气里吃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脑确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宋卿卿是溪州人,属于江南之地,自然也是喜爱吃甜食的,昨日她也有让自己的厨子做豆腐脑,而生姿在去厨房时路过大堂,刚巧听见了那死者与店小二的争执。

    争执的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名小官吏走南闯北多年,自然是知道北方喜咸味,故而在点菜之时便提前告知了店小二自己要甜食,若没有,可不放佐料,直接放些白砂糖便可,但昨日刚巧驿站入住的人多,店小二一时忙糊涂了便将此事忘之脑后,所以等小官吏的豆腐脑上来之时便是最不能接受的咸味。

    小官吏身为朝廷命官,心中自有傲气在,尝了一口后便一时气不过将碗直接摔下桌,店小二上前赔礼道歉,两个人为咸甜口味之争而吵了起来,言语之中那名小官吏对驿站的饭菜多有不满,店小二一时气急便也说出了那句叫小官吏没有命走出驿站的话来。

    刘捕快不明白宋卿卿说这些与案子有什么关系:“可越是这样不就越说明店小二有杀人的意图么?”

    小官吏因为饭菜不合口味而当众给店小二难堪,若是对方气量狭小,那必然是会起杀心的。

    “可刘大人有没有想过,对于驿站的人来说,谁会更在意饭菜的评价?”

    刘捕快心中顿时一明,讶然道:“…是厨子?!”

    店小二只是驿站里一个跑堂的人,尽职尽责,所以客人对菜色不满意,口出狂言与他而言相关性也并不大。

    但厨子可就不同了。

    “对,”宋卿卿正色道,“于厨子而言,自己的每道菜都是最精心的准备,对于有追求的厨子而言不求能遇上懂自己每道菜系的知己之人,但求有人知盘中不易。”

    “但偏偏有人却在大庭广众之下砸了自己的菜,并说自己的手艺不精……?”刘捕快恍然大悟道。

    小官吏是南方人,一如他不能忍受甜味豆腐脑一样,小官吏也是无法忍受咸味豆腐脑的,加之自己事前明明有交代厨房不做咸味,可偏偏上来的却还是咸味,故而一时气愤,说出诸如“驿站厨子手艺不精”之类的话来也不是奇怪的事。

    “我想,驿站的老板昨日为了平息小官吏的怒火定然是有责罚店小二和当值的厨子的。”宋卿卿道。

    刘捕快很认同,这些开门做生意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自己的店员和客人起争执,故而为了不得罪客人,不论谁对谁错,一律先责罚自己的店员了再说,所以昨日的驿站老板想必也是如此的。

    “可若此事真的是厨子所为,只为了甜咸豆腐脑这等小时而杀人……”刘捕快眉头皱在了一起,迟疑道,“这杀人动机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一点吧?”

    “这世上的很多事都不能以自己的标准去衡量的,就单凭气量而言,有人胸襟开阔,挨了一刀也能坦然面对,无怨无气,而有人气量狭小,只在路上被人平白看的一眼便日夜难寐,非要找回这口气,故而为一句‘饭菜不好’而起杀意并不奇怪。”

    刘捕快当差这些年见过各种穷凶极恶的人,也明白这世上许多的怨恨本就是平地而起,所以被宋卿卿这样一说他便很快就能理解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就算是厨子所为,死者不认识他,如此又怎么会给他开门?”这其实才是刘捕快最不明白的地方。

    若是店小二的话,打着送热水送饭菜的幌子来死者必然是会毫无防备之心的开门的,可若是厨子,且与自己有些许过节的厨子来的话死者又怎么会开门呢?

    闻言,宋卿卿笑了一下,然后带着刘捕快往楼下院子的方向走:“很简单的:因为他并不需要让死者开门。”

    “不需要开门?”刘捕快不解。

    宋卿卿没有解释,只先带着刘捕快走到丁字号房背面的那棵梧桐树下,然后伸手指着树干上那新折断的地方,道:“那扇窗里面是正对着死者就寝之时的床榻,而这棵梧桐树树干与二楼齐平之处有新断之迹,梧桐树树枝粗状,昨夜无大风,是也树枝折断定是人为。”

    “有人昨夜踩着的树干,然后借力荡到二楼窗边,然后打开了窗,翻进去,杀死了死者。”

    刘捕快听此立马反驳道:“单窗撬锁这种事纵然再小心翼翼也一定会发出声响,就算驿站之中其他人不注意,但睡在客房之中的小官吏必然会发现。”

    “这就是为什么死者腹中有残留荨麻散的原因,”宋卿卿缓缓道,“荨麻散有麻利人神智之效,常被医者用来诊治病人,但除此之外它所自带的香气也是上好的佐料,有些菜系也会用到,如辛辣焦麻之类的重口味菜色。”

    “凶手是厨子,且荨麻散本就可做佐料入菜,所以并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就算被发现了,他也可以巧言善辩称句‘不堪用量过度些许’便能掩盖过。”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就好比炒菜时多放了些食盐,一时不备而矣,谁会刻意苛责?

    刘捕快还是不明白:“但死者并非是死于荨麻散过量,他是在睡梦而亡的。”

    既无病发也无外伤,死的极为自然。

    “因为荨麻散本就不是致死的真正原因,凶手用它也只是让死者生前手软无力便可,这样,他才可潜入死者房中。”宋卿卿低下眉,眼中一闪而过些许冷意,“而荨麻散此物与面类不可混食,因为面食易引人嗜睡,而荨麻散食用后本就让人手脚无力,二者混食过量,则很容易让人睡死过去。”

    就好比麻沸散之中的曼陀罗让人致死的原因一样,让人昏睡当中死于无病无痛,非常的自然。

    “那小官吏昨日傍晚因甜咸豆腐脑之辩而在大堂内与人争吵,想必气愤之下是没有来得及吃饭的,而夜幕时分,凶手以赔礼道歉的名义让店小二送上另备的饭菜上楼,那官吏刚因腹中饥饿必然是会没有防备的吃下。”

    “人饿了,胃口便会甚好,那厨子知小官吏乃岭南人士,故而在饭菜之中多备辛辣焦麻之物,而主食又用的是北方常见的热馒头。”

    “两相混合,多食急食,之后势必会手脚无力意识模糊的。”

    而小官吏却并未发现异常,只当自己冬日困乏,于是便早早洗漱了脱衣上床睡觉,却不曾想自己这一觉睡去之后便再也没有醒来过。

    “既是如此,那为什么凶手还要多此一举地潜入到死者房中呢?”刘捕快问。

    若真如宋卿卿所言,那凶手完全可以不必要去死者房间的。

    “因为凶手敏感多疑且自卑乖张,”宋卿卿淡淡道,“这种性格注定会因为他人一句无心之言便记恨于心,他要杀了小官吏,因为小官吏当众摔了他的饭菜又口出狂言,斥他不会做菜,让身为一个厨子的他下不了台来,是以他不杀他难消心头之恨,而他计划明明这么周全,却偏偏因为敏感多疑,不亲眼看到死者死便不能踏实,所以他非要入夜潜入死者房中…亲眼看到死者咽气。”

    这种人是极为没有耐心且不相信任何人的,故而只有自己亲眼所见的才会让他感到放心,让他感到满足。

    “那他在离开之时又怎么可以将窗户从里面反锁住,然后全身而退呢?”这是最关键的地方。

    “用细线便好,”宋卿卿道,“用线勾住窗栓上半截提起,合上半扇窗后自己退出,再将另半扇合起,放下窗栓,从窗缝中退出细线,如此,便可从里将窗锁住。”

    刘捕快在脑子里面想了一下宋卿卿所说的话,手指微动,就驿站而言,他们的窗户其实是最简单活栓,两扇窗之间只靠活栓上下活动而做到开锁关锁,他之前是有想过有人在外面将门窗从里锁死,但要如此做到的话则需用类似于刀片之类的轻巧纤细的东西,这种东西必然会在窗户之间留下痕迹,可他又有仔细检查过,确实没有,故而便再没有往这方面想。

    但若是细线…便确实方便的多了,既不会留下痕迹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唯一的难处便是需要用巧劲。

    可凶手是厨子,整日提刀削骨,巧劲自是有的。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不往这方面想的时候便觉得处处自然,可一旦往这方面想了之后便又会觉得一切皆为有迹可循。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越写越多了?再这样下去过两天就入v了。感谢在2021-03-29 19:17:26~2021-03-30 19:0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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