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时间四点五十一分, 天还没亮，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谷老师手里的电筒发着光。
他无意间晃动了一下电筒方向，照出了距离两个小孩不远不近, 默默跟着的原江。
郎清：“……”
谷老师：“……”
这比看到宋药和赵晓东还让他们觉得不可置信。
显然原江也意识到了这点。
向来可靠的高大军人默默移开了视线, 一脸“我只是一个正直而又普通军人”的模样。
十分钟后, 郎清的单人大办公室里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宋药和赵晓东见在劫难逃, 只能你一言我一语的老实交代。
“因为我们启明楼一向不和其他学生交流嘛。”
“我们找了叶哥哥帮忙试探了一下，结果他们果然全都不想和我们少年班一起做事。”
这点宋药表示理解。
毕竟年纪不一样，就好像他们大树村, 小孩玩的时候也不喜欢带说话都不利索的小小孩。
他表示了一番自己宽宏大量并不计较后, 才说：
“我就想着要是这个项目是个香饽饽，他们肯定就会想来了。”
“对，老师你们看, 现在大家果然都在抢着想来。”
谷老师：“……你们想要人, 跟我说嘛，难道直接招人他们就不来了吗？”
宋药眨巴眨巴眼：“对呀, 他们不会来的。”
赵晓东小声补充：“宋叔叔说过, 主动给的东西很多人都不会珍惜的。”
宋药跟着信誓旦旦：“但是如果这个东西是他们和大家一起竞争，好不容易争取来的, 他们就会好珍惜好珍惜。”
怕两位老师不能理解，他还特地举例：
“就像是马师兄, 因为这个名额是很轻易得到的，所以他才只做了半天就不想干了。”
“但是如果当时这个名额是马师兄过关斩将, 拼尽全力, 点灯夜读了大半个月才得到的，他肯定不会只做半天就想放弃的, 是吧马师兄。”
一旁默默当个透明人的马尚：“……”
他悄悄看了一眼老师，弱弱为自己辩解了一两句：
“我也会为了老师努力坚持的。”
宋药眼睛一亮：“对哦，这也是个新方向，我要记一下。”
他熟练的从兜里掏出小本本，又把插·在上衣口袋里的笔拿出来，刷刷快速写下新的方向。
马尚：“……”
郎清和谷老师半晌无语。
他们拿这俩小孩没办法，只能扭头去看原江。
“原江同志，你怎么也陪着他们出来了？”
原江也知道自己理亏，略有些心虚：“我不会干涉他们太多。”
像是吃零食太多这种事原江肯定是要管的。
但是宋药他们斗智斗勇就是为了招人，而原江是见证了这个项目有多需要人手的。
所以在一番思虑后，原江决定当看不见。
宋药生怕老师们怪原江哥哥，赶紧屁颠屁颠跑到他面前，跟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急急为他解释：
“原江哥哥也不同意的，但是他怕我们偷偷出去单干，所以才没告诉你们的。”
“对不起嘛郎老师谷老师，我们知道错了，如果早知道你们会熬夜来抓人，我们肯定会告诉你们的。”
宋药是真没想到两位老师居然会为了他夜守，他本来只是想要激起其他学生对这个项目的兴趣，压根没想过老师们会为他打抱不平。
他自觉自己在传单上写的东西都很对啊。
小孩讨好的冲着两个老师笑笑：
“我知道老师们是为了我好，所以才会想抓住说我不好的人，你们不用担心的，等大家进了项目，发现我是项目发起人，是我主导整个过程，就没人会说什么了。”
他鸡贼的表示自己在弄传单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这点了。
“我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我独揽大项目不公平上，所以他们越觉得不公平，等一起共事之后，就会越羞愧，对我也会越好的。”
宋药喜滋滋的笑，一脸“所以你们不用为我担心啦”的表情。
郎清：“……”
谷老师：“……”
马尚说出了他们的心声：“我的妈呀，你连这个都算好了？”
他已经在努力回忆自己以前有没有得罪过宋药了，仔细一想发现没有，而且三人还有“共吃零食”的革·命友谊，立刻就又放心了。
但看宋药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带着震撼。
啧啧啧，平时看这小孩可可爱爱的，没想到认真起来杀伤力这么大。
谷老师这个一向只会耍赖手段的老爷子已经大脑当机了。
他艰难的问：“这些……都是你们自己想的？”
赵晓东想了想回答：“大部分是幺儿想的，我只想了一点点。”
他也知道自己不如宋药聪明，所以能想出一点点来，他还是很自豪的。
宋药补充：“很多都是我爸爸说过的，我们就是总结了一下现在的情况稍微改良了一点。”
两位老师眼前同时出现了宋爸那张正气凛然的国字脸。
然后他们的表情就更加一言难尽了。
真是想不到啊，宋同志看着浓眉大眼一脸正义的……
不过想想他好像是做生意的，两人仿佛又能理解了。
谷老师还在恍恍惚惚。
郎清已经恢复平静了。
这要是两个成年人学生，他一定骂死他们。
但是，面前这俩一个九岁一个十岁，以他们的年纪干出这事，虽然很让人意外，但仔细想想，好像也并不是很意外。
小小年纪，就能无师自通自己骂自己，一套请君入瓮玩的这么溜，还大方的让非少年班外的学生加入这个独家项目。
也幸亏校长不知道，不然肯定会疯狂夸这俩孩子，那他们的尾巴还不得翘的更高。
郎老师还能怎么办。
他只能风轻云淡的表示：
“下次这种事，最好还是提前跟学校通个气。”
宋药黑亮亮的眸子就看向他，小声问：
“那朗老师，要是这次我提前跟你们通气了，你们会同意我干吗？”
郎清：“……”
这还真不会。
他只能假装自己刚刚没说过那句话，径直看向原江：
“原江同志，你多看着他们点。”
原江默默点头。
虽然郎清觉得自己拜托了个寂寞。
即使和原江认识的时间不长，他也看得出来这位军人同志有多宠爱这两个孩子，要是宋药真的铁了心要做什么，只要对身体无害，原江百分之九十九会顺了他。
往好处想，好歹有原江在，宋药和赵晓东还有个人托底。
看他们发个传单原江都会跟着，至少两人的安全问题暂时不用担心。
面对着两个年纪小但巨能搞事的学生，郎清带着自己年轻的心脏，努力而又自动自发地迅速找好了理由。
他问：
“关于这件事，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没有告诉我们的？”
宋药和赵晓东乖乖的努力回忆了一下。
认真摇头：“没有。”
“绝对没有。”
郎清怀疑的看看两人：“真的吗？”
宋药信誓旦旦：“真的郎老师，我们最近就只干了这些比较大的事，其他的都是小事。”
郎老师：“……”
最近“只”干了这些……
这小孩还记得他们入校还不到二十天吗？
在这短短的十九天里，他带动少年班进行了至少九次集体性活动，做了一个指纹恐龙声控门，申请到了少年班实验基金上限，搅动的整个科大暗潮汹涌，甚至还抽空给宿舍做了个软装。
都这样了，他们居然还能挤出时间来大半夜的不睡觉起来发传单。
宋药打断：“郎老师，我们没有不睡觉，我们是睡醒了。”
赵晓东点头：“对呀，因为我们要偷偷的办这件事，所以这两天就改成九点睡五点起了。”
大半夜熬夜来抓人的郎清：“……”
他抹了一把脸，感觉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
“算了，我和谷老师可没你们那么有精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走走走，都回去，我和谷老师要回宿舍睡觉了。“
他扭头去叫谷老师，结果发现老爷子已经趴在桌子睡得喷香了。
马尚立刻主动请缨要背自己老师回宿舍。
结果人一上背，他就差点没歇菜。
最后还是原江看不过去，过去轻松将人背好，一路送到了老师宿舍。
宋药跑到马尚身边，小声说：
“师兄，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身体这么弱啊，你要多多锻炼呀，正好今天下午我们要搬桌子去外面供人考试，你就来帮忙吧，又能当监考官，又可以顺便活动一下身体。”
马尚：“……不要吧，其实我觉得我身体挺好的。”
宋药眨巴眨巴眼看他：
“全校优秀学生都会拿到名额来考试的，全校八成人都会关注，师兄你不想在这个时候当监考官吗？”
马尚果然顿时就有点犹豫了。
小孩说着，神情仿佛有点失落：
“谷老师说师兄爱面子，我才说把监考官的名额给师兄呢。”
马尚果然更想答应了。
但他刚见证了宋药有多精，此刻不免就升起了警惕心：
“宋小药，你不会是在用计来引诱我当这个监考官，然后帮你们搬桌子干活吧？”
被戳穿的宋药丝毫不慌，还有理有据的表示：
“我就知道瞒不过师兄，但我说的没错呀，监考官就是会被大家关注嘛，而且监考官需要一个眼明心亮的人。”
“师兄你虽然学习成绩不算是最顶尖的，但也很厉害了，而且我刚刚引诱你你都不上当，我真的觉得你好适合做监考官的。”
小孩拉着马尚胳膊，眼里满是亮闪闪的真诚：
“你就答应嘛，好不好？”
马尚心里明镜一样的，这是见引诱不成，又来彩虹屁他了。
他和宋药好歹也是一起分吃过零食的交情，对这小孩的拍马屁功底可以清楚的很。
现在轻松看透，他自觉清明，颇有一种哄着宋药玩的悠哉感：
“你真这么想让我答应？”
宋药嗯嗯嗯的点头。
马尚心里好笑，他到底是个成年人，就算是被拍了马屁，也依旧头脑清醒。
不过好不容易可以在一众优秀学生面前出一次风头，再加上看着少年班最天才的宋药小朋友为了让他答应这么努力的用上各种花样，马尚多多少少还是挺开心的。
“好吧，我答应了，下午几点？我现在立刻回去补觉。”
宋药喜滋滋的和他约好了时间，一路看着他进了寝室楼，还和赵晓东一起朝他挥手。
直到看不见马尚了，赵晓东才好奇的问：
“幺儿，我怎么总觉得马师兄好像很得意很自豪一样，你夸他啦？”
宋药嘿嘿笑：“马师兄觉得高兴就好，反正监考官有了，我们有人帮忙搬桌子啦！”
现在天还没亮，他决定趁着大家都没起，和赵晓东一起出题。
还不忘记叮嘱：“出难的！越难他们越想进来！”
赵晓东很同意这个说法：“好！！我把我们搜集到的难题都写上去！！”
俩人嘀嘀咕咕商量起了要怎么样吸引更多的人完成这个项目。
***
马尚怀揣着“宋药没能蒙得了我我很清醒”的开心，脚步轻轻进了寝室。
躺到了床上，他又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仔细盘了一下，又没看出来哪里不对。
一切都很好，虽然没想到发传单的人居然会是那俩孩子，但后来因为有了警惕，在宋药试图拉他答应当监考官的时候，他可是全程保持着清醒。
小孩的引诱和彩虹屁，他全都看了出来。
没什么毛病啊。
马尚左思右想想不出来，于是安心的闭眼，打算好好补一觉，下午好去精神抖擞的当监考官。
刚闭眼不到几秒，他突然猛地睁开了眼。
……他想起哪里不对劲了。
不清醒的答应。
和清醒的答应。
那不都是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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