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工龄买断
张集是他发小，俩人关系一直不错，他要发家自然要拉拔着兄弟。
“没听我爸妈说起，不过他们元件厂效益一直不怎么样，我觉得下岗也是早晚的事情了。”说道这里，张集情绪有点低落。
他家条件不好，母亲常年生病。下面一对双胞胎的妹妹明年又要上中学，家里的钱特别紧巴。这要是下岗，别说一起，哪怕是其中一个，直接揭不开锅了。
这也是张集父亲让张集跟着池唐干的原因。
真过不下去了，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他们夫妻没什么手艺，只盼着儿子能成，至少这个暑假，能赚出来上大学后的生活费。
其实张集母亲没什么远见，听父子俩回去一说就不乐意了，还想去池家将剩下的钱拿回来。还是被父子俩拦住。
张集是觉得自己拿的真不少了，而张集父亲则看得更长远，叮嘱儿子和池唐打好关系。
那小子长得好，学习好，脑子又灵，将来差不了。
三个少年很快就到了家，三轮车还回去，又塞了包烟，同时聊了一下明天还想借用。这次对方果然说什么都不同意了。
张集不得已，提出了租，一天一块钱。
传达室大爷脸上带着得逞的笑还了价，最终两人谈到了三块钱。
三块钱啊，这也太黑了！这得卖多少瓶汽水，多少根冰棍，张集肉都疼了。
池唐微微皱眉，拉着张集走了。心知买三轮车的事情要尽快解决，没有旧的买新的也不能这样下去。要不然一天五块，这个假期都出来一辆新车了。而且对方喊出这个价格肯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将小车放到后院，又算了算今天的收入。
今天的收入比昨天要多，一来是有经验了，二来各种宣传到位。张集更敢说话了，池唐溜达的那几圈效果也是很突出的。
光是汽水就卖了将近十五箱，纯利润就快两百块，冰棍也有十几箱，也有三十多块，只是和汽水一比就不算什么了。
小哥俩挺满意的，现在手里有将近三百块了，这笔钱差不多可以直接买自行车了。
照例分出十块是给张集的，不过池唐也是有言在先，说分他的钱还是会分他，张集若是不要，他就先帮他存着，回头还是照样分给他。
张集也头铁，说不要就不要，打死都不要。只希望跟着他混。
池唐简直无可奈何，上辈子怎么没发现兄弟这么头铁呢？
既然如此，事情只能按照第二个计划走了，这笔钱将来投资赚钱，带上兄弟。
张集本人可能都没想到，这时候的几十块几百块，将来能带他飞……
和张集分手，池唐拿着汽水去看看周老太太。
“孩子，你喝吧，我这岁数人不喝这个了。”周老太太看着池唐过来，露出了微微担心的神色，拉着池唐的手腕将人带到身边坐下，“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可以和奶奶说说么？”
池唐双眼瞪大，嘴巴微张，一脸的愕然。他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不过这软萌乖巧的模样倒是把周老太太逗乐了。
其实周老太太中午看到姜梅也是一愣，再看到饭菜也是难得的丰盛就随口问了一句。
姜梅那是将池唐当宝贝的，巴不得将儿子做的露脸事说说，周老太太也不是外人，当下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周老太太可没姜梅那么乐观，他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做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困难。老人家甚至觉得池唐可能受到社会上的人影响，家里困难不想好好学习了。
“孩子，你听我说，这人啊不能没有文化，学业不能丢。要是真的缺钱，你就和奶奶说，奶奶有手里东西能拿出去换钱。”周老太太拉着池唐的手，苦口婆心，“别看奶奶就是个孤老婆子，可供你上学没问题的。”
池唐每天都来她这院子里学习，尤其是最近天气越发热了，外面蚊子也多，周老太太都是把他喊到屋子里学习的。
接触的多了，两人偶尔会交流一下，周老太太发现这个孩子肚子里的知识可不像是个学生。对一些事情的见解，比大人都要更有见地。
总算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之后，池唐坚持哭笑不得，赶紧跟老太太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过他心里也挺感动的。
老太太对他是真的好。
老太太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又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原本应该是防备心非常重的。可是在知道他家、他有困难的时候，毅然开了口，吐露出自己有老底的秘密。
那本《文苑英华》在池唐眼里已经是价值百万的珍宝，在老太太眼里也不过是他喜欢就可与带走的东西，那被老太太珍藏起来的，必然是稀世珍宝。
他不信老太太猜不到他能想到，但还是告诉他了，这份心不知道怎么回报。
“奶奶，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用不了太久，到今年年底恐怕就有大变化了，您就等着享福吧。”池唐拍拍老太太的手背宽慰道。
“好。”周老太太看着池唐，认真的点点头。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晚上肯定有好菜，我回去帮忙。”
中院里已经肉香四溢了。灶台两个灶眼，一边炖着红烧肉，一边则正在炒着菜。
“妈。”池唐凑过去闻了一下，陶醉地闭上了眼，“这么多好吃的，我都饿了。”
“再等等，你姐快到了。”
“妈，我姐今天来啊？”池唐权当自己不知道。
“是啊，她带着男朋友来吃饭，认认门。”姜梅随口答道，“去屋里吧，这里油烟子大。”
“哎。”池唐应了一声，正好刚才还剩下几瓶汽水，正好晚饭时候吃。
大哥池封也下班了，正在和父亲讨论下岗的事情，池跃进看到他进来打趣地询问他赚了多少，被池磊抢了先。
“爸，三儿发了！”池磊大嗓门把池唐吓了一跳，池唐随后就捂住了他的嘴。
“二哥，你小点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么？”池唐严肃道。
他倒不是怕人知道他赚钱了，而是事业还没开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旁边池跃进和池封也是这种表情，都瞪着池磊。池磊缩缩脖子，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池唐随手关上了门，“今天收入还不错，两百出头。爸，我琢磨着买辆三轮车，每天跟元件厂传达室借不合适，而且对方说明天要借，得给三块钱。”
这话一说，原本还因为池唐挣钱而高兴的父子几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三块钱，这可不是小钱，都能买斤肉了。
“他们可真不要脸啊，就借个三轮车。”池磊一下就窜了。
池跃进摇摇头，“这也怪不得人家，不过买车……”
“爸，现在买车我可以用到，将来咱们家开饭馆，进货的时候也能用到的。”
池跃进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左右他们两口子都正式下岗了，买断工龄的钱都到手了，只能一条道干下去了，还想着这种事上省钱做什么。
“三儿，爸妈今天不是普通的下岗，而是工龄买断。”池封忽然开口。
其实池唐在家里年纪是最小的，这种事情原本不该和他商量的。但是池封莫名的就觉得，小弟是脑子清楚的人，和他聊聊准没错。
池唐一愣，“工龄买断？”
上辈子，没有这事啊。虽然说父母都陆续下岗了，可该啥样啥样，怎么现在突然出了这种事情。
“你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池唐摆摆手，“爸，给您多少钱啊？”
“厂里效益不好，都快倒闭了，所以我和你妈一共给了两万块。”
池唐一皱眉。
这钱可真不多。他爸从十六岁就进厂了，到今年是四十三岁，这工龄可都十七年了。母亲姜梅虽然年头少一些，可也少不了几年。
这么多年的工龄一次性买断，才给两万，这价钱是多低啊。要知道，这买断工龄就相当于甩开工人退休金这个包袱，退休金则是根本无法计算多少的。
按照一个月一百块，一年也一千多了，退休十年就能达到一万块。
池唐将这笔账给池跃进算了一下，“爸，您……”
“我明白，会计给我算了。”池跃进摆摆手，“但是我们要开饭馆，不能光靠你那几百块，需要的东西很多呢。要么不干，要干就好好的干。”
池唐眨眨眼，朝着池跃进竖起大拇指，“爸，我服您！”
“那爸妈将来没有退休金怎么办？”池封皱眉。
“哥，不用担心。虽然厂子不给咱们退休金，可咱们可以选择自己缴费，将来到年龄一样有退休金。”池唐安抚了一下哥哥。
其实自己缴养老保险和厂子给退休金真的不一样，因为可以选择不同的基数，缴费金额高将来退休金也相对更高。何况没有退休金又如何，难道他们现在就开始奋斗，将来还怕父母晚年没钱养老么。
池封这才释怀。实在也是怕父母被工厂忽悠了。
父子四人正在屋里聊着，外面姜梅吆喝一声，“跃进，茗茗和她男朋友来了。”
屋里几个男人齐齐站起了身，不同的是池跃进和池封、池磊哥俩都面带喜色和好奇，只有池唐面色如常，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不喜。
作者有话要说： 工龄买断是个特殊的时期，基本上就那一段时间，现在是属于违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