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分钟之前。

    “小简老师失眠了，气色特别差，”黎海回自个的位置对一直看着他们的徐柏道，“一杯奶茶这么顶的吗。”

    孙奇越回答了：“累的呗。”

    黎海挠挠后脑勺：“你这么说还确实是，韩老师在的时候我们班哪儿出过这么多事，感觉小简老师一上任，班里什么事都一块出来了。”

    话说完，他和孙奇越很有默契地看了一眼前面两个空位——秦梁和苏倾又不知道去哪个犄角旮旯秘密约会去了，这俩谈恋爱的就没少给简老师惹麻烦。

    徐柏没说什么，但孙奇越嫌弃黎海带过来的班门口那股子热气，推他：“别说别人了，你倒是把作业补上别让简老师催啊。”

    “补！”黎海一拍桌子，“考完就补！”

    “欸你们知道吗，上次周测我班平均分又往下掉了，都要被一班超过去了！”大喇叭林嘉看他们热闹，凑过来，“听说有几个家长一直坚持投诉简老师，难怪她失眠。”

    孙奇越斜眼看他：“你不也一样，背地里说简老师坏话，说什么新老师带班，天要亡我？”

    大喇叭急了：“又不是只有我这么说！”

    “就问你亡了吗，”孙奇越冷笑一声，“敢情我是和死人说话啊。”

    徐柏趴在桌上听几人争论，小扇子似的睫毛一扇一扇，半晌，他轻轻说了声：“怪我，我每科都是零分，平均分才会下去。”

    三个人一下安静下来了。

    孙奇越先反应过来：“不干你事。”

    黎海伸手很糙地摸了把他的脑袋，把他的头发都薅乱了：“我们争的不是这个。”

    “对，没人这么说的……”大喇叭林嘉心虚地道，“不过要是你能考个及格，肯定就不一样了，起码平均分能上个——”

    孙奇越啧了声：“还说呢，滚不滚？”

    黎海撸袖子了。

    林嘉惨叫：“我走还不行吗！别动手啊！”

    及格。徐柏坐着，想起简寿给他提过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及格”。特别明确直接的一个要求，她要求他时，他特意观察过，简寿眼里的光是温和怜爱的，没有功利性。

    这要求大约和教师本人的kpi无关，只是为了不让学弟们贬低他为“智障”。

    “不能破坏人设！”明朗的女声立刻在脑内响起，语速很快，“你别为难我，我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涉及考试的公平性，是原则性问题！”

    徐柏垂下眼睫，他知道，他的人设是一事无成的、花天酒地的校霸，他本身的存在就是给简寿设置的最大考验之一。

    “你反应过度了，监考官，”他回应，“只是及格，她应得的。”

    女声沉寂了许久，半信半疑：“……我可以同意，但首席你……自己注意一点，这是考试啊。”

    “明白，”徐柏平静道，“考试里别喊我首席，我是监察员。”

    女声噎了一下，也严肃起来：“好吧，监察员，注意履行自己的职责，公平公正对待所有考生！”

    “监考官不必担心，01号考生的试卷难度有偏颇，我的干涉行为有正当理由，”徐柏的语气至始至终没有情感波动，“我的所有行动都符合《监察员行为规范手册》。”

    虽然张樱和徐柏是老熟人，插科打诨也有，但工作时，徐柏会变得难以接近。

    女声噎了：“……是啊。”

    《监察员行为规范手册》不就是你自己制定的嘛！

    “监考官觉得我有偏私？”

    徐柏发问时会给人带来很大的压力，总能让女人想到这位天才首席巡视实验室时提问关于实验的细节，自己被‘幸运’抽中却回答不上来，在一众科研员面前汗如雨下的倒霉模样。

    “没……没有，”女声破了音，咳了咳，语气一本正经，“监察员是为了调整考试难度而做出应对措施，我也认为01号考生表现优秀，‘徐柏’人物受感动而考出及格，是合理的变化。”

    “不过，‘徐柏’人物本身确实是毫无学习基础，立马及格并不合适，”她沉下气，提出建议，“应该从接近及格考起。”

    徐柏表赞同：“有理。”

    女声松了口气：“不过我不得不说一句，首……监察员，你真不是个好演员，01号考生已经对你有所怀疑……”

    徐柏顺着接下：“怀疑我隐藏实力、随意对待考试，我清楚。”

    “我是有意为之，这样的学生对教师而言反而更具挑战性，”他冷静地解释，“这只是我为调整考试难度做出的举措之一，不必担心。”

    女检测员沉默了下来，想起在监控里看到作为‘徐柏’的监察员是如何伪装，想起01号考生因此对他的关怀和忍耐还有种种试探。

    她从质疑变为同情了。

    ……首席，啊不，监察员是真的黑啊，01号考生被骗得好惨。

    好渣啊，她感慨，这个首席平时看着魔鬼了点，还不好女色，其实好会欺骗人的感情！

    徐柏敏锐道：“你在想什么？”

    女声可疑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用朗诵声调道：“监察员，世界欠你一座奥斯卡。”

    徐柏声音平和：“监考官。”

    女声很麻溜：“我知道，这就走，不必留。”

    ————

    这次的周测改出来，所有老师发现了一件很奇妙的事情，所有同学也紧接着体会到了这一奇妙。

    八班那个徐柏，不考零蛋了。

    语文，90

    数学，885

    英语，895

    理综：177

    总分：445

    除开语文，所有试卷的分数都遵从一个很奇妙的规律：比标准及格线低一分以内。

    监考官：“……”

    【“应该从接近及格考起。”】

    【“有理。”】

    她说的接近及格是指四五十分、五六十分，这他妈也太接近及格了吧？

    干脆及格得了！

    徐柏本人拿到试卷也露出一种极其惊讶的神情，尤其是拿到语文卷子之后，如画的眉眼间都霎时鲜活了不少，应该是很讶异自己的进步。

    老师（狂喜）：“居然及格了。“

    徐柏（疑惑）：“居然及格了。”

    他明明是算好，刚好不能及格的才对，不过语文的作文较难控制，也好，有差错，看起来才不会过分刻意。

    此时的办公室非常之热闹。

    简寿一开完会赶回来，就被任课老师们团团围住。

    “简老师你用了什么办法啊，徐柏进步也太大了吧，这次物理这么难他居然能考69，”物理老师围过来，第一次觉得69分居然如此顺眼，“牛啊，他这孩子平时耍我们玩呢。”

    “对啊，”生物和化学老师也都拿着卷子匆匆赶来，两个美女眼睛亮晶晶的，“你看看这个卷子，这个解题思路，还很清晰！这题我讲了好多次有些基础不错的同学还会错，他没错！”

    语文老师就不说了，教着唯一一个考及格的科目，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暗爽和骄傲，端着保温杯对简寿不吝夸奖：“我看啊，是这孩子突然醒悟了，学习认真了，还是简老师教育有一套，把人感化了。”

    数学老师梅珺虽然看不惯简寿这样的实习老师，但还是因为学生成绩上升而感到开心，语气柔和很多：“这进步是可以的，总分数能上本科了吧，多管管，说不定冲个一本。”

    简寿一头雾水地听几个老师七嘴八舌。

    什么？

    谁？

    谁上一本？

    简寿改了徐柏的英语卷子，以为徐柏在英语上考个895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没想到——

    七班的班主任陈莲转过身来：“还不是没及格，再说，不定是有什么蹊跷吧，一个都考零蛋的突然能考这么多分？”

    “陈老师，我自己监考的语文，语文作文抄不了啊，阅读理解也是，”语文老师哪儿能让这个及格就这么离自己远去，“徐柏边上的是苏倾、孙奇越还有那个黎海，语文成绩都好不到哪儿去，你这话说的就有些不公道了。”

    语文老师一个快退休的老教师，说教她们在场所有人都没人不服，他郑重道：“说到底，还是学习态度的问题，这个学习态度纠正过来了，成绩就起来了，要对学生多鼓励啊。”

    “这是喜事，得恭喜简老师了，苦尽甘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