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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之交

    谢琅手一抖, 险些把酒樽扔出去。

    “小心!”仲卿扶住他的胳膊。

    谢琅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刚才说什么?

    “三郎向来喜欢酒,今日怎么跟为兄客气起来了?”仲卿眼角余光注意到母亲看他和谢琅, 假模假式道, “这是皇上赐给为兄的宫中佳酿,你快尝尝。”

    仲卿的母亲听闻这话笑道,“是的。三郎, 尝尝看。喜欢喝,走的时候叫仲卿给你装上一坛。”

    一坛??

    谢琅看了看杯中黄酒, 皇帝赐给他的东西就这么送出去?是赐给仲卿的太多,还是仲卿真想跟他交朋友?

    如果是前者,说明仲卿此人是刘彻面前的红人, 他万不能得罪。如果是后者,前世因公殉职的人可不想再跟权贵打交道, 只想当个普通老百姓, 平安到老。

    所以无论哪个,都不是谢琅乐意看到的。

    “谢谢伯母。不用了。自打收养那孩子,担心教坏他,我就再也没喝过酒。”谢琅道。

    妇人一听这话对谢琅更加满意, “是不能当着孩子的面饮酒。那孩子多大了?”

    “三四岁。”仲卿道。

    谢琅摇了摇头, “按虚岁算已五岁了。”

    “实则还未满四岁。”仲卿接道。

    谢琅猛然看向他,你还是人吗?连这个都能猜到。

    仲卿见自己猜中了, “我和三郎相交多年, 再猜不到你下一句要说什么, 可没脸跟母亲说, 你是我的好友。”

    “那你见有小偷偷三郎的东西,还笑他。”妇人说着, 睨了儿子一眼,开玩笑也不看时候。

    仲卿苦笑道:“母亲教训的是。儿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三郎,用饭吧。”

    谢琅此时此刻是连一个字都不想说,否则,等这顿饭吃完,他都能变成仲卿的生死之交。

    “好的。谢谢仲卿兄,谢谢伯母。”谢琅道。

    仲卿回到自己座位上,“三郎客气了。”低头吃一块蒸鸭蛋,发现确实没有腥味,眼珠一动,放下调羹,“三郎刚才说建房,小麦种下去了?”

    谢琅点了点头,“种好了。”

    “你一个人种的?”仲卿的母亲开口道。

    谢琅微微摇头,“我还有个大伯,大伯一家帮我种的。”

    “那就好,那就好。若是你一个人……”妇人看了看谢琅的小身板,得累弯了腰,“我差点忘了,三郎多大了?”

    谢琅很想说,问你儿子。

    可跟仲卿结仇,对他没一点好处。凭仲卿的母亲现在这样,只要他不跟仲卿闹僵,仲卿就不敢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

    思及此,谢琅老老实实说:“十七。”

    “十七了?你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啊。”妇人道。

    仲卿点头,他也以为谢琅才十六,而且还是虚岁。

    谢琅前世一米八五,而三郎的身高,不提也罢。

    最近天天鸡蛋和肉,谢琅就是希望能再长高点,“我家的人小时候长得慢,十九二十的时候会突然长高。听我娘以前说,我有个舅父二十三还猛一窜。”

    舅父?

    谢琅愣住,他总感觉忘了什么事,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自打他穿过来,谢三郎的舅父一家就没来过。

    按理说家中只有一位十七岁的少年,谢三郎的舅舅应该过来看看外甥家的地有没有犁,麦子有没有种下去才对。

    “怎么了?三郎。”仲卿见他脸色变来变去,担忧道。

    谢琅:“突然想到我有好几个月没见过我舅父了。”

    “几个月?”仲卿结合刚才听到的,“你种地的时候,你舅父也没出现?”

    谢琅点了点头,“很奇怪吧。”

    今年春节谢三郎去他舅父家,他舅父一家很是热情,还让三郎没事去他家玩。关系不该这么冷淡才对。

    见多识广的妇人倒是明白了,“不奇怪。三郎,你是仲卿的好友,我就是你的长辈,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舅父没出现,是见你身上无利可图。”

    “母亲!”仲卿皱眉,不可以这样说。

    谢琅露出进门后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仲卿兄别紧张,我没生气。伯母的话虽不中听,但是实话。我之前隐隐有感觉,只是最近忙给忽略了。伯母再次提起,我心里没有一丝难过,反而有种拨开迷雾的感觉。谢谢伯母。”

    “不用这么客气,三郎不生气就好。”妇人当然知道不该说,但她担心谢琅盖房子的钱被他舅父骗走,才不假思索的说出来。

    刚才仲卿开口,妇人就已后悔,幸而谢琅没让她失望,“以后遇事多长个心眼。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就来找仲卿。”

    “母亲,三郎家离这边远,一来一回不方便。”仲卿别有深意地说。

    妇人不禁问:“多远?”

    谢琅下意识看仲卿,见对方一副等着他回答的模样,好生无语,这人真行,为弄清他的来历,连自己母亲都算计。

    “往南三十里的养蚕里。”谢琅半真半假道。

    仲卿手中的箸抖了一下,养蚕里不是离长安城四十里吗?

    他记错了?

    不可能!

    去年随皇上打猎时他们还到过养蚕里,还管村东头的一个老汉讨过水。

    再说时间也不对。

    养蚕里真离长安三十里,那离山得有十多里。从山上把鹿抬回村里,就拉到长安也得到晌午。他哪来的时间剥兔子?

    瞧他吃东西慢条斯理的,显然不是很饿。早上必然在家中用过饭。

    仲卿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不动声色,“母亲听见了吧。”

    “是有些远。车上的东西是你从家里拉来的?”妇人说着脸上露出心疼之色。

    谢琅:“我们村离早年皇帝修的驰道比较近,路平坦,虽然离得远,但拉那么多东西也不费劲。”

    “是的,母亲。”仲卿确定他没记错,正是道路好,他们才一路到养蚕里。

    谢琅瞥他一眼,你以为这样说就能跟我成为朋友?想得美。

    仲卿不以为意地笑笑,“三郎,吃菜,凉了就不美味了。”

    谢琅心想,滚烫他也不想吃。

    他爱吃的是浓油赤酱,大火爆炒,带着锅气的菜。

    可人在屋檐下,别说不美味,糠他也得咽下啊。

    谢琅拿起箸,就劝仲卿母子二人也吃。

    仲卿得到他想要的,也不再多言。

    饭后,仲卿的母亲见谢琅每每说话都带有笑意,以为他同仲卿和好如初,就把前院留给俩人,她回后院歇息。

    仲卿的母亲一离开,谢琅就站起来,冲仲卿抱拳道,“多谢款待,告辞。”

    “贤弟就不想知道我为何千方百计骗你入府?”仲卿悠悠道。

    谢琅笑道,“不想。”

    仲卿脸上的淡定瞬间消失,“三郎――”

    “什么都不用说。”谢琅打断他的话,“你我不是一路人。”

    仲卿不禁叹气,“我都没说,你怎么就知道?因为我身居庙堂,你是一个乡野农夫?”

    谢琅点头:“是的。”

    “我相信以你的身手,若入庙堂,定然比我更深得皇上信任。”仲卿道。

    谢琅皱了皱眉,“你的目的,是为皇上选才?”

    “不全是。皇上求贤若渴,朝廷需要人才不假。我希望三郎出仕,除了三郎身手不凡,还有便是你为人低调、谦和。”

    “谦和?我?”谢琅指着自己,“开什么玩笑。”

    仲卿认真道:“我没开玩笑。”

    “那是你不了解我。我可是我们村的一霸。”谢琅伸出大拇指指向自己,“我跟你娘说,我建房需要钱是真的。

    “还有一点我没说,我家此时就在建房。我们村所有人都去帮忙。两天我家的东偏房就好了。不出意外,明天下午西偏房能好。十天后五间正房能完工。不敢相信吧?”

    仲卿不敢相信。

    可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起先在门口母亲要打他,谢琅下意识的动作骗不了人。一个村霸会管他死活?恐怕恨不得他母亲把他暴揍一顿。

    “我从未见过穿草鞋的村霸。别说你怕被歹人盯上。今天没带孩子,十个小偷也不是你的对手。”

    谢琅脸色微变,这男人怎么比女人还难缠。

    “要不要随我回去看看?”谢琅道。

    仲卿笑道:“好啊。现在就走?”

    谢琅呼吸一窒,“你,你看中我低调谦和是不是?那我从今天开始改,改成不?”

    “晚了。”仲卿见他急了,反倒不急了,“三郎,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琅想说,没有。话到嘴边连忙说,“是的,是的,你找别人吧。比如,比如……”卫青,霍去病。不行,不行,卫青是刘彻的小舅子,用不着仲卿引荐。

    霍去病还是个孩子,他说出来,仲卿一准以为他疯了。

    “随便什么人,反正除了我,你爱找谁找谁。”谢琅道。

    仲卿被他急切的模样逗笑了,“我偏偏相中你了怎么办?”

    “凉拌!”谢琅道。

    仲卿就想问凉拌是怎么办。一想夏天吃的菜,又忍不住笑了,“三郎贤弟说话真有趣。”

    “我人无趣。”谢琅瞪着眼睛说,“你若敢逼我,我就去告诉你母亲。”

    仲卿:“那我就跟母亲说,三郎是高人的弟子,皇上十分看中三郎,你说母亲是劝你,还是劝我?”

    “你敢?!”谢琅抬手指着他。

    仲卿走到他身边,“三郎坦诚相待,我自然不会逼三郎。可三郎满嘴谎言,又让我如何相信三郎有难言之隐?”

    “我何时满嘴谎言了?”谢琅看向他,这人查过他?

    仲卿:“养蚕里,四十里。”

    谢琅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长安城周围的村庄我都有耳闻。”仲卿胡诌道。

    谢琅张张嘴,“……卑鄙!”

    “不如贤弟,假的说的比真的还要逼真。”仲卿感觉室内暗下来,扭头看去,他家仆人在门口,“何事?”

    “公子,谢公子的板车收拾好了。”

    谢琅:“我的板车怎么了?”

    “去院里看看就知道了。”仲卿做个他先请的手势。

    家里盖房,时刻需要板车,谢琅忙,也没时间再做一个,这个板车千万不能有事。

    谢琅跑到外面,看到他板车上堆满了东西。最底下是几匹布,上面好像是成衣和鞋,中间有一个布包,谢琅如果没猜错,是五贯铜钱。

    “什么意思?”谢琅转向仲卿。

    “母亲要送你十贯钱时,你面露不安,即便三郎真是一个村霸,心也不坏。所以三郎不想入朝为官,仲卿也想和三郎成为朋友。”

    谢琅眉头微蹙,“我家离长安城四十里。”

    “我家有马,日行八百。”

    谢琅噎住,“你一个朝廷命官就这么闲?”

    “仲卿人微言轻,朝中又五天一休沐,确实很闲。”

    谢琅张张嘴,真想爆粗口。

    可他如今是平头百姓,家里有小,上面有老,身边还有一群“笨蛋”,等着他带领他们发家致富奔小康,他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我不爱欠别人的东西。”谢琅道。

    仲卿笑道:“车上五贯钱是你应得的。布是家姐派人送来的。我和母亲用不完,放着也是生虫。成衣和鞋是我命仆人出去买的,三郎不好意思收下,再打到鹿,给为兄留一头便是。”

    “这可是你说的。”谢琅指着他,“再给我钱,我就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告诉你母亲。”

    仲卿笑着点了点头。

    “公子。”

    谢琅转过头,看到是仲卿家的仆人匆匆走来,“出什么事了?”

    “小公子和贵人来了。”

    “贵人?”谢琅话音落下,从门外走来俩人,小的八岁左右,大的二十四五,身材高大,深目隆鼻,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谢琅不禁问:“他是――”

    “舅舅为何不去接我?”

    “去病,慢点!”

    “去病,别跑!”

    仲卿慌忙拉过谢琅,躲过冲上来的小孩。

    谢琅踉跄了一下,“这是你外甥――等等,你喊他什么?”看了看虎头虎脑的小胖墩,就转向身边的人。

    “去病啊。”

    “舅舅,他是――”

    “去病!”谢琅忙问,“去处病痛的去病?”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

    “霍去病?!”谢琅惊叫道。

    小孩吓一跳,就看向他舅舅。

    仲卿不禁问:“你知道去病?”

    “你是他舅舅?别告诉我你姓卫,单名一个青字。”谢琅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恐怕漏掉什么。

    仲卿点头,“是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什么时候知道的?”谢琅忙问。

    仲卿反问:“我说我叫仲卿,你还不知道?”

    “你说你叫仲卿,可你没说你叫卫青!天底下那么多叫仲卿的,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卫仲卿。”谢琅惊叫道。

    仲卿:“有很多吗?”

    “很多!像焦仲卿――不对,就算没有,我也不可能知道你的字。”

    仲卿:“那你怎么知道去病叫霍去病?我可没说过我外甥姓霍。”

    “当然是因为你有个好姐姐,给刘彻那家伙生个公主,证明寡人无疾,还是有可能生出儿子。你们一家老小――你眨眼干什么?被我说中心虚了?心虚我也要说,你们一家都被都被编成话本传遍天下了。”谢琅道。

    仲卿咳嗽一声,指向他身后。

    “怎么了?”谢琅转过身,看到随霍去病进来的男子笑眯眯看着他,“你是――”

    “咳咳!”仲卿连忙打断他的话。

    谢琅转向他,“又怎么了?”

    “别说了。”仲卿无声地开口。

    谢琅不禁皱眉,“你怎么――”心中忽然一动,猛然转向身后的男子,不敢置信地问,“你,你是……”

    “不才,在下正是无疾的寡人有可能生出儿子的那家伙刘彻。”

    谢琅眼前一黑,往前一趔趄。

    “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