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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肉朋友

    钱小花呼吸一窒, 噎的说不出话来。

    众人笑喷。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立刻说,“给猴哥做十件吧。”

    “凭什么?”钱小花横眉倒竖,瞪着她问。

    “就凭你挤兑小七。小七, 回去告诉你三爷, 你二伯娘嘲笑他给你猴哥做的衣裳。”

    “好!”小七拔腿就往家跑。

    钱小花脸色骤变,“谢小七,给我站住!”

    谢琅眉头紧皱, 谁啊。活得不耐烦了, 竟敢吼他家小七。

    扔下锯, 谢琅就大步往外走,“谁叫小七站住?”

    “钱小花。”秦红就是听出钱小花的声音才出来, 结果正好看到钱小花往烘干房后躲,“在那边。”

    谢琅迎上去抱住小七,“你伯娘有没有骂你?”

    小孩摇了摇头,“伯娘说, 猴哥身上的衣裳,她做十件。”

    “钱小花, 是不是真的?”谢琅抱着小孩一边往烘干房走去一边问。

    乐于见到钱小花被收拾的人立刻说, “她还说你做的不好。”

    “那你给我家猴哥做十件吧。”谢琅说着,看到虎子和小狼,“算了,九件。猴哥、虎子和小狼分别三件。”

    钱小花忙不迭跳出来, “我没有。”

    “那她们怎么说是你?”谢琅问,“为何不说秦红嫂子, 也不说我二嫂和大嫂?”

    钱小花张嘴想解释, 可她说出来就坐实了她嘲笑谢琅做的衣裳难看。不说出来就得给几个畜生做九件。哪怕没有袖子没有裤子,九件也需要不少布。

    钱小花:“她们羡慕我!”

    众人同时吁一声。

    钱小花瞪着眼睛看着众人:“吁什么吁?敢说你们不羡慕我是小七的伯娘?”

    “不羡慕!”众人异口同声。

    钱小花张张嘴, 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着,指着众人,“口是心非。懒得搭理你们。”不待众人回神,拔腿就往东跑。

    秦红笑喷,很是无语,“这个钱小花,真不要脸。”

    “她知道要脸就不会没事就往这边跑了。”冯英看一眼钱小花消失的方向说道。

    谢琅:“最近是不敢来了。”

    “肯定的。”冯英道,“担心你又找她要衣裳。”说到衣裳,冯英又忍不住看一眼猴子、虎子和小狼,“你给它仨缝的那都是什么东西?”

    谢琅瞥一眼猴子,“练手之作。还是用我的旧衣裳缝的。小七,回家不?”

    “回家。”显摆没显摆成,还被钱小花嫌弃,小孩很不开心,抱住谢琅的脖子,“三爷,我困了。”

    谢琅把他往上抱一点,拍拍他的背,“困就睡。”随即问秦红,“你们什么时候去买过除夕的东西?”

    “你现在就买?”秦红问。

    谢琅点头,“差不多了。我担心过些天下雪封路。菜就找咱们村里人买。”

    村里有不少人在房前屋后种了许多萝卜白菜。天天白菜萝卜汤,他们也吃不完。谢琅打算找那些人买一些。

    “我打算把我家的两只羊卖了,再买十来斤羊肉。”谢琅道。

    秦红:“你家就两只羊。卖了还买不?”

    谢琅摇了摇头,“天暖和一点,我就得给你们做耧车,还有几家要犁和耙的,我想养也没空喂。夏天再买。喂到冬天卖了,也能卖个高价。”

    冬天羊肉比平时贵。

    秦红知道这点,“你这个打算挺好。那咱们明天早点去?”

    “早点去。我还得买点盐。对了,你们跟酒肆说一声,入冬以来还没下过雪,除夕前后肯定会下。”谢琅看一眼天,“最近冷的也不正常。”

    秦红点头,“小广他爹今天早上还说,突然冷起来,像是要下雪。”

    “那油皮还能卖不?”正在烤油皮的妇人高声问。

    秦红:“我明天问问。快到除夕了,买油皮的肯定多。酒肆不要,粮食铺,杂货铺也要。”

    “你们就放心做吧。”谢琅道,“冬天没什么吃的,就指望豆子做的东西换换口味,你们做多少,他们要多少。”

    秦红也是这样想的,“对了,三郎,要不要给你留点,留着去王公子家?”

    卫青没来找他,谢琅这几次去城里也没碰见他,就不想再去找他。可卫青真把他当朋友,过年了,不去朋友家里坐坐也不合适。

    “那我后天再去吧。明天上山找点东西给王公子送过去。”谢琅思索片刻,对冯英说,“二哥明天去不?帮我把羊卖了。”

    孙芳开口道,“你大哥去。”

    “他不行。二嫂,你跟二哥一起去。”谢琅道,“跟他们谈价格的时候,心里想着咱们也不是非卖不可,就能谈个高价了。”

    冯英好奇地问:“为什么?”

    “买牲口的人比咱们聪明,人家一看你表情就能看出你是急着用钱,还是卖不卖都行。你急着用钱,就压价。你不着急,就给你个相对公允的价。”谢琅道。

    冯英点了点头,“我记下了。你还要买什么?”

    “后天去王公子家,我估计没空往东西市去,你给我买一包盐。”家里猪油还有两罐,油不需要了。谢琅想一下,“再给我买点白面。”

    冯英惊叫道,“买面?”

    “你们给我的粮食都没法吃。磨出来的全是麦麸。”谢琅往谢仲武的妻子那边看一眼,“不信你问她。白面没有麦麸多。”

    谢琅用他们的磨盘磨面的时候,谢仲武的妻子看到了。便点了点头,道,“也不知是谁家的粮食。麦粒瘪的,我觉得十斤粮食都没三郎家一斤粮食出的面多。”

    “那,那怎么办?”冯英下意识找她婆婆,往四周看一遍才发现姚桂芝在家挑豆子。

    谢琅:“应该也有好的,只是我没找到。回头我做个筛子把面筛出来,麦麸留着喂小鸡和牛。鸡长的快,也省得我找你们买了。”

    冯英一听不浪费,放心下来,“五十斤?”

    “可以。”谢琅挺喜欢吃黄面馍馍的。同冯英说完这事,就和谢仲武的妻子和秦红商议,改天用他家的驴磨几十斤糜子,留着做炊饼。

    秦红当然没意见。

    托他的福,谢伯文不用上山拿命换钱,她家的账还清,把盖三间大瓦房的砖买齐了,家里还有富余。别说谢琅用驴拉磨,用他家驴耕地,秦红也借给他用。

    谢琅想想没别的事,就抱着已经睡着的小七回家。

    到家把小七放屋里,谢琅就去厨房。看到橱柜里还有几条鱼,他早两天杀的,就打算做鱼汤。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跑出去问,“最近有没有人去河里抓鱼?”

    “抓鱼?”众人反问,“抓什么鱼?”

    谢琅:“没有?”

    众人摇了摇头。

    女人前些日子忙着养蚕抽丝和做腐竹,恨不得一分为二。男人忙着做纸,练习抄纸,累得胳膊酸痛,吃着饭都能睡着,都没空吃鱼,更别说抓鱼了。

    谢琅指着北边和东南边,“相互转告一下,明天上午去那边沟里抓鱼。”

    “有鱼吗?”众人很怀疑。

    前里正谢建康去渭河抓育苗给了谢琅灵感,他不能直接给养蚕里的人送鱼。可以间接帮他们。

    养蚕里的人见识浅薄,蛮不讲理都是因为穷。

    仓禀实而知礼节。

    谢琅相信他们物质得到满足,即便没有人教他们,他们也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和修养。所以他就往沟里放一些鲤鱼鱼苗。

    野生鲤鱼一年才能长一斤。但沟渠外侧都是桑树,桑树花、桑葚以及虫子掉下来足够鱼吃的。谢琅感觉他投放的鱼苗,即便没长到后世的一斤,也有七八两了。

    谢琅便十分肯定的说:“有。前里正放了一点鱼苗进去。我又从泉水里抓了一些鱼苗放进去,该长大了。”

    “明天去看看?”

    谢琅点头,“都把家里的渔网,或者鱼筐拿出来。没有的叫家里的老人编几个。”

    “知道了。”女人答应下来,烤好腐竹就直接回家跟家里人说这事。

    村里人忙着做油皮,以致于沟渠挖好都忘了。得知谢琅还往里投放鱼苗,不禁感慨,谢琅心地善良,一定能长命百岁。

    前世只活到三十七的谢琅幸亏没听到他们的话,否则一定会跟他们说,他不求太多,五十岁足矣。

    幸而谢琅不知道,把牛羊牵屋里,就去灶房做鱼汤。

    鱼汤做好,小七揉着眼睛进来。

    谢琅见他晃晃悠悠的,跟个不倒翁似的很想笑,“还没睡饱?继续睡。”

    “我饿啦。”小孩努力睁大眼睛,吸吸鼻子,可怜巴巴望着谢琅,他又困又饿好可怜啊。

    谢琅指着灶前面的木凳子,“坐下。饼熟了咱们就吃。”

    小孩坐下,小脑袋就跟捣蒜似的。谢琅很担心他一脑袋扎锅底下去,连忙过去抱着他。

    小孩大约又睡一盏茶,闻到香味的金猴坐起来叽叽叫的时候,小孩才清醒过来。谢琅给他擦擦手和脸,就把鱼盛出来吃饭。

    饭后天黑下来,谢琅用木板把牲口圈门堵严实,就带小孩去洗漱。

    到卧房里不困,便点着油灯教小孩认字,又给小孩讲一些故事。

    小七在故事中一觉到天亮,醒来不见谢琅也没闹,自己穿好衣裳,趿拉着鞋就喊,“三爷。”

    “我在做饭。来吧。”谢琅回一句,往灶里塞把柴火就往外走,“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我不冷。”穿的很厚很厚的小七扬起红扑扑小脸,“三爷,我也去抓鱼。”

    昨晚谢琅跟他提一句,没想到他还记得,“好。把你的小筐拿出来。”

    小孩转身就往粮食放跑,“啊!”

    谢琅慌忙跟过去,“怎么了?”

    “老,老鼠?”小孩指着屋檐。

    谢琅抬头一看,黄色的东西吊着一个黑色的老鼠,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粮食房里进老鼠了,“那是黄鼠狼。”

    “不是老鼠?”小孩忙问。

    谢琅:“和咱家小黑狼一样。只不过那种是黄色的,也只能长那么大。它在帮咱家抓老鼠。”

    “和小狼一样好?”小孩明白了,不害怕了,“小狼的朋友吗?三爷。”

    谢琅没法解释,想了想,“算是吧。你不找筐?”

    小孩想起来了,差点把正事忘了。找到他的小背篓,就抓着谢琅的手要出去。

    谢琅看到堆在一处的纸,那些可都是他擦屁股的,千万千万不能让老鼠给祸害了。

    犹豫片刻,饭后谢琅就整理一下,在他和小七以前住的房间里搞个木框子,把纸放木框子里,上面用一块大木板压住。

    谢琅和小七搬进正房,就把榻和破被子留在里面,把猴子、虎子和小狼移到里面。它仨想睡自己的窝就睡自己的窝,想谁榻就睡榻。但不论睡在哪儿,老鼠都不敢进去。

    整理好,又去粮食房里检查一遍,确定粮食袋子没有被咬破,就领着小七去抓鱼。

    不出谢琅所料,每家都分两三条七八两重的鲤鱼。

    家境富裕的高兴,手头不太宽裕的更高兴,谢琅看着每张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也挺高兴。让小七跟谢广一起回家,他就和谢伯文上山了。

    冬天山上光秃秃的,谢琅五感灵敏,又有猴子帮助,和谢伯文一个时辰就打到五只灰兔子。

    谢伯文两只,谢琅留下来一只,翌日就带着两只大兔子和一包腐竹,抱着小七去卫家。

    到卫家家门口,谢琅趁着小七不注意,往背篓里放两条大鲤鱼。

    卫家门房看到他又惊又喜,没进去通禀就把谢琅往里迎。边关门边说,“谢三公子再不来,我家公子都要去找你了。”

    “那他怎么不去找我?”谢琅故意问,“我都备好酒肉了。”

    “仲卿找你就是喝酒吃肉?”

    谢琅头也没抬,顺嘴接道,“是呀。谁让我俩是酒肉朋友。”说出来一惊,这声音怎么有些耳熟。顺着声音看去,没看到人,“谁呀?”

    “在这里。”

    谢琅转过身,看到通往后院去的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未央宫那位。

    “怎么――”怎么又是他。谢琅脸色骤变。

    “怎么又是吾?吾也纳闷,去年和今年就往仲卿家来两次,次次都能碰到你,你说你我这是什么缘分?”

    孽缘!

    谢琅在心里嘀咕一句,就把小七放下,“给你刘爷爷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