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琰听了叶泽生这话, 心头一梗。
他终于发现，和小孩成为敌人会很苦恼，成为老师会很头疼, 但要是想成为恋人……
他可真是自找苦吃。
“怎么了怎么了？”见夏琰脸色异样, 叶泽生马上又围了上去，一阵嘘寒问暖。
夏琰捏了捏他的脸, 看着他叭叭叭的那张小嘴, 恨不得一口咬下去让他现在就认清现实, 偏偏又舍不得。
万一把人吓跑怎么办？
“我可不想当你一辈子的好兄弟。”夏琰揉揉叶泽生的脑袋, 意有所指地说。
叶泽生感觉夏琰的视线灼热地像是要把他扒了，脑海中的直觉告诉他这会儿千万别再多说什么了, 他只好遗憾地放弃回答。
夏琰想要成为他唯一一个知己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嘛……
修整了一晚，两人还拿到了离海宗前段时间探查的资料。
资料是以文字形式记述的，标题就叫龙宫探秘。
“初日, 吾等迂回前行。下极暗, 不可远视……”
海宗主他们下去了大约三次。第一次是为了救据说陷在下方的弟子, 第二次是探查危险性，第三次是进行封印。
虽然没有明说, 但资料的标题就显示了, 离海宗上下确实相信, 那就是龙宫。
资料中还有记载逃出弟子的一些口头描述：
“下面好黑, 但是很大, 我们往前游了一小段，就被一种巨大的生物发现了, 我从未见过那样大的鱼, 绝对是龙宫, 只有龙宫才会有那么大的鱼！”
“我都不知道碰到了什么……方才看到蓝盈盈的一团光, 我猜测那是不是龙宫的照明灯，但是一靠近，仿佛正在渡天劫一样，浑身如同霹雳闪过！”
……
这些描述看得叶泽生面色古怪。
他回头和夏琰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了然。
这的确不是龙宫。
倒是离海宗的这片离海，可能真的链接了深海。
第二天早上，海宗主送两人下去，再三强调，“你们一定要注意防护，下面可能有我们未知的毒药，若是遇到龙宫也请告知我们一声……”
夏琰严肃地点点头，好似真以为下面有龙宫一样。
海宗主说着说着，一个粗糙的汉子都伤感起来了，“是我无能啊！好不容易发现龙宫，竟然没有那个实力再走远一点找到！”
后面一众送行的弟子听得眼泪汪汪，“师父，请不要这样说，要不是您及时救人，小师弟恐怕就陨落在里面了！”
“师父，这两位贵客自丹心而来，肯定能帮我们解决问题的！”
絮絮叨叨好一阵，海宗主终于记起要给叶泽生他们打开封印了。
“哎，瞧我，这种时候总是忍不住多伤感一些。”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再三嘱托，“一定要找到龙宫啊！”
叶泽生：……
从海宗主的封印特意揭开的小口下去，两人不约而同捂住口鼻，快速放出防护法宝。
外面看着，离海还是蔚蓝色的。从封印下去了才能发现，里面已经不是了。他们仅仅是走了几步，海水好像骤然就暗了下来。
叶泽生从储物戒中拿出一颗荧光植物催生了，也只能照亮身侧大概五米远。
海中十分寂静，只能听到海水翻滚的细微声响。
腥臭古怪的气味在鼻尖萦绕，混合着一点机械特有的味道。
叶泽生双腿打水前行，却很难游动。这里也具有之前离海传言中的那种特质。
夏琰在他斜前方，流动的水流稍微拖起叶泽生，试图让他也能游得轻松几分，被叶泽生挥挥手拒绝。
他拿出了刀。
既然这里本来就是可以磨练刀意的，他游不快，能斩得快也行。
哗!
叶泽生斩了一刀下去，感觉十分奇异，和岸上的干脆利落截然不同。
岸上有风的阻力，这里是水的阻力。
他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又试着斩了几刀。
面前的水被费力劈开，叶泽生便能往前蹿一小截。他一边劈一边感受，水和风的阻力相似而又不大相同。
风是无形的，这里的水却是有形的。
但是风可以被斩断，水也可以。
风更轻柔，水却更缠绵，会依依不舍地留在刀面上。
……
他每挥出来一刀就有一种新的感觉。手上的刀渐渐也不那么决绝，反而带着一股缠绵却灵巧的架势。手腕轻轻翻转，便可以以更小的力，拨开更多的水。
怪不得都说这里练刀练剑好。
叶泽生双眼亮晶晶的，恨不得面前立刻能蹦出来一个“虾兵蟹将”好让他练练手，看看新学会的刀法有没有更加厉害。
夏琰在一旁看着叶泽生这么练，刚开始还想阻止一下，渐渐又放弃了。
罢了罢了，小朋友开心就好。
叶泽生没有一直练下去，只是克制地试了会儿就单纯改成用刀前进了。
在一个危险的地方还是需要保存体力，他也不能仗着夏琰宠他就放肆到那种程度。
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也是对夏琰的生命不负责。
他记得薛丹姐当初说过的话。
越往前，海水越黑，叶泽生左手拿着的那株荧光植物好似也被黑暗吞噬了光亮，五米的范围都渐渐挤压到了四米，三米，最后停留在一米。
他们看不见前方了。
哗~
水流的方向变了。
叶泽生先是一愣，马上明白有其他东西过来了。
他和夏琰因为挨得近还能看见彼此，顿时往旁边稍微避开——仅仅是侧一下身体那种避开。
庞大的水流铺天盖地涌来，几乎要把人一起带走。
荧光植物微弱的光下，他们看见了一段灰黑色的鱼皮，鱼皮在荧光照出来这一小片范围内快速移动着，上面满是各种突起，像是尖刺又像是一个个小揪揪，不知道扫到了哪里，一颗硕大的眼珠突兀地出现在两人眼前，吓了两人一跳！
这大概就是海宗主他们误以为的一种虾兵蟹将了。
可怜他们从小修仙，没有在现代社会成长，不知道深海除了可能有龙宫，还可能有这种因为没人看而长得奇形怪状的鱼类。
等那条鱼过去，两人才继续前进。
他们还得再多看看，才能搞清楚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这里本就是那种奇形怪状鱼生存的地方，为何以前离海宗弟子下来锻炼从未出事，最近出事了呢？
如果不是，他们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一下来之后就闻到的奇怪味道……
叶泽生皱眉想着，还没想明白，被夏琰猛地往旁边一拉！
那条鱼回来了！
嗅觉。
夏琰在叶泽生手上写了这两个字。
很多深海鱼类不是靠视觉捕猎，甚至可以说因为太深没有光线，视觉已经退化了，但是他们会继续通过嗅觉捕猎，嗅觉非常灵敏。
尽管两人都收敛了气息，他们经过的地方还是和原本的水域感觉有点不一样，当那条大鱼发觉后，立刻追了回来！
哗——！
叶泽生手里本就拿着刀，若是这鱼不惹他他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既然已经开始追他了，他也不会害怕。
水流划开，锋利的刀触及那块灰黑色鱼皮。
——！
一段完全听不清的声音在脑海中震荡，叶泽生的刀险些都没能握住！
刀刃原本要触及那些小揪揪，可是它们瞬间松开，一股气雾也从中喷了出来！
哗——！
叶泽生连斩三刀，将这一片海水隔开几秒，他屏住呼吸，快速前行，找到之前看见眼珠的那个地方狠狠地往下一戳！
咚……
若海水是固体，这会儿大概能听见这剧烈碰撞的声响。大鱼虽大，眼睛总还是和脑子长得近。叶泽生一刀下去，吸收了海水连绵不绝之势，锋芒未曾停歇，霎时往更深处捅去！
等了好几分钟，这条大鱼才停止翻滚，静静地沉了下去。
周围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是不知道哪里多出来丝丝缕缕的咀嚼声。
有迫不及待的生物过来偷吃猎物了。
心脏在刚刚几秒仿佛一直被攥紧，直到战斗停歇，叶泽生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也跟着潜了下去，用刀划开了大鱼可能是鱼腹的地方，划了好几次才找到，皮肉一破，那股奇怪的味道顿时传了出来，比他们在海水中闻到得更浓郁，更恶心，哪怕是拿荧光植物一照，看见的也是乌漆嘛黑一团。
这条大鱼吃下去的东西，本就有毒。
毒素日积月累，从小鱼传到普通大鱼身上，又从普通的大鱼传到这种奇形怪状的大鱼身上，最后就成了他们刚刚看到的样子。
是污染。
在荧光植物照耀下，叶泽生看见大鱼腹部掉出来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来偷吃的小鱼飞快地蹭上去，用吻部碰触了几下，它顿时就像是融化了一般，没两分钟就只剩下一张皮漂浮在空中。
“——！”
哀伤的声音仿佛在心中响起。
叶泽生装好的珠子缓缓浮起，散发出红芒，又是一幅幅画面涌入了他的脑海。
曾经澄澈的海水变得浑浊，嘴里清甜的味道变得古怪，分明找到了食物，身体却越吃越难受……
“……！”声音越发低沉，好似连哭泣都哭不出来了。
从画面中醒来，叶泽生猛地看向夏琰。
这个声音……？
夏琰点了点头。
这个声音不是叶泽生收到的幻象，而是附近真实响起来的！
在北边。
北边有什么？
北边有一艘捕鲸船，在这片海域停留好久了。
“我都要舍不得把这头鲸捞起来了，瞧，这几天我们靠它捕获了多少其他鱼类？”
两个男人回头看了眼船舱上摆着的鱼，心里已经开始做梦了。
他们是玄龙会的，因为修为差强人意，又不会溜须拍马，被发配来捕鲸。
本以为是件苦差事，没想到自从第一天不知道把一个捕鲸叉发射到一头长得很漂亮的鲸鱼身上后，他们就迎来了从未想过的好日子——每天会有无数鱼类冲上来试图救走那条鲸鱼。
刚开始他们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几包饵料掉进海里了，可是来的鱼太多了，各种都有，还全都围绕着那条他们准备耗死了再捞上来的鲸鱼。
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些鱼竟然打算救那条鲸鱼！
太不可思议了！
而且这条鲸鱼的生命力也格外顽强，都插进脑子了，竟然还一直没死。
既然这么好利用……他们便顺理成章地赚起外快来。
“山本，我们要不换个地方？这里离核电组太近了……我有点担心。”
核电组最近的实验搞得风生水起，还和他们一向敌对，要是被发现他们玄龙会在这里捕鱼……
同伴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以为是担心其他事，“放心，就算这些鱼在这类泡烂了也不是我们吃，何必担心？就算卖到其他国家被投诉了，茂木外相不会坐视不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