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矗立在山巅的石碑，十分古朴。

    石碑不知年岁，传闻三清宗的立派祖师便是参悟此碑，进而开宗立派，创下偌大基业，历经数千年而不倒。

    每隔几年都有三清宗的天才慕名前来此地，参悟古碑，但收获甚少，最后悻悻而去。从此以后，这块神秘的石碑渐渐埋藏于传说，偶尔有人提起也不当回事。

    直到陈言三年来日复一日的静坐于此地，声名远播，古碑又进入人们的视线。

    陈言深深地呼吸着有些焦臭的空气，脸色中并无厌恶之色，反而有一种享受。没人知道，这股令人避之不及的气息中蕴藏着足以惊世的效用。

    这股焦臭的味道，吸入口鼻，按照一种特定的经脉循环脉络，循环一周后，能够让人忘却俗事，心灵不染尘埃，迅速的进入空灵之境。而此法，也是老师闫天山所授。

    他盘膝下来，缓缓地闭上眼，任由臭味在口鼻间流通。

    稍许后，心中丝丝躁动的心绪沉淀下来，面目一片安详，渐渐地进入了令人艳羡的空灵之境。他的识海中一点点的勾勒出石碑的模样。顿时，古碑似乎从山巅中降临到识海，上面的脉络格外的清晰，上面一个个微不可查的凹凸小石点都在识海中显现。

    此时的石碑，碑面微微散发着丝丝黄光，隐约传来声声大道梵唱，但凝聚精神倾听，又突兀的消失。而放开心思，梵音又开始吟唱起来。无影无形，清晰入耳，使人心境祥和。

    那种声音似来自远古，听来晦涩难懂，但陈言却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十分奇妙。

    寂静观想下去，不染外物，不闻杂声，不知疲倦。他的心境正不断地接受着梵音洗礼。

    平日，陈言也只能观想到此。但他今天再体会其中意境，居然有一种心血来潮的感觉。虽然极淡，仿佛一转念就会消失，但确确实实的存在。

    在这种奇妙感觉的渲染下，他的心境也不由得有了一丝波动，犹如是将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如镜的湖面，荡起了一丝丝涟漪。随后，陈言识海中那尊高耸的石碑化为无数道碎片，爆射开来，要将他的识海撕裂。

    他浑身冷汗直流，猛地从空灵之境中醒来，眼神疲倦，精神萎靡，脸色透着苍白，像是在一瞬间被抽走了精气。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并无沮丧之色，眉宇间除了那烙印如铁的坚毅，更是有着一股近乎执拗的执着。浑然不顾身体状态，猛吸气息，在焦臭气息的熏染下，再度进入空灵之境，观想出石碑。

    这一刻的石碑好像真的是在他的识海中碎掉般，布满斑驳的裂痕，似乎只需轻轻一碰就要碎裂成虚无。

    若有若无的大道梵音模糊的吟唱，碑面的黄光黯淡无比。只是，那种心血来潮的感觉越来越强，牢牢地占据着陈言的心灵，驱使着他迫不及待的要去探究石碑更加深层次的秘密。

    “轰！”

    石碑轰然塌裂，只剩下半截，裂纹丛生，就要化成虚无。

    陈言心神巨震，仰天翻倒，顺着山上唯一的小路滚了下去，躺在山脚，半天不曾有过动作。他的脸色十分惨白，眼眶深深地塌陷下去，一头漆黑的头发变得花白，浑身上下缭绕着一缕缕的死气，生命气息细若游丝，随时要死去。

    忽然，他轻轻一笑，颤巍巍的伸出布满老人斑的手掌，有气无力的拍打了一下自己，感慨道：“执念，执念，果然可怕！武道一途，千劫万难，老师，您说的不错！武者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自己啊……”

    他骤然明悟。

    微凉的冷风拂来，令得陈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他在后山观想了一天，此刻已是黑夜，群星璀璨，光辉夺目。一轮如弯刀般的寒月高悬夜空，散发出清冷的光辉。

    他两手撑着地面，艰难的想要站起来，却因为生命精气消耗一空，骨骼极度老化，软弱无力的摔倒在地。望着山巅上静静矗立的石碑，陈言干枯的唇角溢出一丝笑意。他的手深深地插在泥土里，一寸一寸的朝着山巅爬去。

    “呼呼呼……”

    沉闷而又急促的喘息声不停地响起，在这孤零零的后山显得十分诡异，阴森。

    他中途停下来歇了六次，如今离石碑不过数丈距离。

    使劲的拔出深陷泥沼中的双手，目光如火，宛若燃烧着他最后的一丝生命精气，猛然向石碑扑去。

    三丈……二丈……一丈……一尺。

    他沉默的盯着石碑，眼神凝滞无神，就这样进入了空灵之境。

    那种心血来潮的感觉早已消失无踪，一尊九丈九高的古碑安静的矗立在识海，如莽荒太古的古老沧桑，雄浑厚重的气息弥漫整个识海，陈言似乎跨越了玄黄，见证了太古，亲眼看着一尊尊修为通天，神通无量的强者如繁星陨落，一个个天资绝世的天才少年如昙花一现，又瞬间凋落。

    那是一个无比恢宏的盛世，是真正属于武道的纪元。

    不知多久，包裹着石碑的黄光猛然间凝聚成一团，一道模糊的黄衣人影立于古碑之巅，目光深邃苍茫。他虚空一握，陈言眼前的画面如梦幻泡影消散于无踪。陈言顿时醒转过来。

    他遥望虚空，语气有着几分波动，“仅仅数年，又有第二人冲破考验。看来这个纪元要重返太古的辉煌啊！”

    黄衣人影感慨道：“只不过那人未能继承我的衣钵。他有自己的道，将来也必定是一代人杰！哈哈哈……”

    “居然有这种人？”陈言暗自感叹，没去多问。强行压制心头的激动，眸光疑惑，问道：“前辈，我的修为在三年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提升，莫非……”

    他一直有此猜测，只不过此时点破倒也有些顾虑。但他终究不想心中有心结存在，影响日后的修行。

    黄衣人点头笑道：“你吸入了石碑外的那股气息，利弊皆有。你的修为不增便是最直接的弊处。但你三年不间断，若是你远离石碑，同样也能凭借自身进入空灵之境。这三年时间，也是我对你的磨练吧，毕竟你……”

    黄衣人顿了顿，话题一转，语气凝重起来：“我的肉身早已泯灭，如今只遗留下一道残念，时日不多。今日你开启石碑，贯通了天地，我的残念也要消散。现在，我会传下传承，其中的痛苦，你需得承受下来。”

    他手指一点，一道黄蒙蒙的光芒一下窜入陈言的识海中。

    他模糊的手指在虚空轻划，一个个太古篆字如同被一柄小刀一般深深刻在灵魂中，陈言的灵魂仿佛要撕裂成碎片，无以名状的痛楚。

    每一个篆字都像是一个生灵，如龙如凤，如鱼如鸟。每刻下一颗篆字，他身上的黄光都暗淡一分，残念所余的力量在急速流逝。

    半响后，黄衣人才收回手，俯瞰着强忍住疼痛而一声不吭的陈言，目中满是赞赏之色。

    陈言立身在识海之中，抬目望去，只见自己的识海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金色篆字，这些篆字如生灵般刻印在上面，仿佛是一幅万象灵图，有一股股玄奥的气息逸散出来。

    “当年我为躲避仇敌，遗留下两道残念，分离传承，化作两份。你所得的是上半部《归元经》，只有寻齐另一部才能得到完整的传承。”

    “石碑中仅剩的力量或许能助你突破武道二重，而我的最后的这一缕残魂之力，我会融入到你的魂魄，希望能够略微提升你的资质吧！”

    “你的体质，是我见过的武者中最差的！但心性，极佳！”

    黄衣人影极为虚弱，话音刚落就化为一道蒙蒙的黄光，融入陈言的识海中。那座石碑也随着黄衣人的在识海中崩塌掉。

    顿时，识海上的一道道裂缝飞快的愈合，灵魂中的痛楚也如潮水般消退。

    古碑崩碎，陈言的心灵骤然退出了空灵之境。

    一股庞大的生命精气从石碑中涌入陈言干枯苍老的身体。霎时间，陈言的满头白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恢复乌黑的色泽，稚嫩面孔上的褶皱都脱落下来，看似消瘦的身躯中隐藏着足以生撕虎豹的力量。

    四周的天地灵气如若百川归流，鱼贯入他的身躯，浓郁汹涌的天地灵气几乎要将他给撑爆，丹田不断地向外扩充，容纳着更多的灵气，直接是冲破了武道一重巅峰的屏障。继而，天地灵气仍旧自主的冲入身体，仿佛决堤的江水般凶猛的冲击着武道二重的屏障。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夜枭叫声划破夜空，陈言的双目陡然张开，目中两道精芒激射而出，神采飞扬。

    “武道二重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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