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板那边忙着玩游戏, 也没忘把应聘者的材料发给胡绫。
出乎意料，还挺多。
胡绫蛮吃惊的，首先他们不是什么大公会, 目前还是以网吧名义招主播, 给的条件也比较一般——底薪3000, 礼物对半, 包吃住。跟菜瓜当初的待遇没法比。
也没办法，菜瓜那时候多少加了点情分在里面，现在则是纯粹做生意, 自然也就回归市场了。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收到不少“简历”。
说简历可能有点正式了, 这群网瘾少年基本没什么履历可言，基本就写了名字, 年龄, 还有自己玩什么游戏, 什么分段等等基本情况。
胡绫分析，之所以收到的简历多，可能是赵路东的“名声”从中起了作用。赵老板在游戏的小圈子里多少还有点信誉的，至少待人接物的口碑很不错。
现在的主播公会太多了，一般新人主播播个一两天就会有人私信，问要不要加公会。公会钓人的时候往往也给开出不错的条件，什么保底，推流，但大部分都是不靠谱的。白干几个月, 要么跑路, 要么就是以各种各样理由推脱不给钱。
胡绫研究过不少小公会的签约，很多都是合作协议, 而不是劳动合同，漏洞很多，维权困难。
总之，现在想找一个不坑人的地方，跟撞大运一样难。
综上所述，虽然我们小赵老板财不够大，气也不够粗，但是也有其独特的吸引人才的魅力所在，“英雄帖”一发，也称得上是应者如云。
胡绫粗粗地将这些简历扫了一遍，大多都是已经开播过的，但是人气不高，估计是冲着这点保底和包吃住来的，顺便再看看还有没有发展机会。
胡绫在里面选了半天，挑出几个条件还行的。
此时天色已晚，胡绫找阿津帮忙看店，自己带着材料去找赵路东。
赵路东正在办公室打LOL，胡绫搬个凳子坐在旁边看。
赵路东百忙之中抽空摸摸她的头，然后马上再次投入战斗，戴着耳机，抻着脖子，不断跟队友沟通着。
中间死了一次，他就跟胡绫说：“等会啊，马上。”
一局结束了，确实是“马上”又开了一局，跟胡绫小声说：“最后一把。”
胡绫翻白眼，准备出去看一集电视剧再来。刚走到门口，赵路东那边跟队友沟通选人，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Nico，这把ez好点。”
胡绫立马站住脚，转回头。
赵路东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盯着屏幕，嘴巴稍抿，眉头微蹙，似乎也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失言了。
胡绫一顿小碎步回到桌边，乖乖坐好。
赵路东斜眼看过来。
这眼神跟刚刚吃假醋时比起来，明显真实多了。就是那种闹心之中又透着无可奈何，综合在一起的死鱼眼怨种视线，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胡绫心里这个快乐啊，冲耳麦里喊：“Nico！”
耳机里一顿，马上传来超大回音。
“小绫——！”
“Nico——！”
“小——”
两边对山歌刚开了个头，赵路东脸瞬间绿了，马上摘了耳机。
胡绫接着冲耳机喊。
“Nico，我好想——”这回话没说完，赵路东一把将她的嘴给堵上了。这力道有点大了，胡绫顺着劲差点仰过去，他又抓着她胳膊给她抻了回来。
他的大手依然盖在她嘴上，整个人站起，欺身过来。胡绫感觉面前压下一片巨大的黑影，赵路东沉着嗓音说：“什么玩笑都敢开是吧？”
你看，这人真生气假生气，气场都不一样。
胡绫抽他，松开！下去！
赵路东放开她，拿起桌上的耳机，对Nico说：“店里有点事得处理，先不打了。”
Nico：“小绫呢？她要说什么？她怎么不说话了？”
赵路东没好气道：“你他妈好好训练！还打职业呢天天就知道瞎扯！”
“艹！”Nico也没惯毛病，跟赵路东对喷起来。“我哪瞎扯了！这不是你非约我让我带你上分的吗？！”
赵路东：“……………………”
胡绫听见了，憋笑憋得快吐血了。
赵路东黑着脸，直接退了游戏。
“哈哈哈哈哈！”胡绫终于敢大声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路东在这一片哈哈中，沉默地点了支烟。
胡绫的微信震起来，连震了好几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赵路东靠在桌边，还是那副两眼无神的表情看着她。
“回消息啊。”
现在轮到胡绫抿嘴了。
消息嘛，当然是不能回的。
她小看一眼对面的男人，整个人透着阴沉。
这次貌似是真动了肝火了。
责任在她吗？当然不在。在也不能说在。她也端起架子，翻了一眼。
“怎么了你？突然犯病。”
他呵了一声。
“我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啊？我跟朋友打招呼不行吗？”
“你那叫打招呼？”
“不叫吗？”
“你再说一遍胡绫，你再说一遍！”
胡绫感觉赵路东嘴不是很利索，心里一急，说话就像复读机。
赵路东：“你刚要跟他说什么？‘我好想你’？这他妈叫跟朋友打招呼？”
胡绫：“谁说我要说我好想你，我要说的是，‘我好想跟你们一起玩’，你自己心思多还怪我。赵路东，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艹……”赵路东无话可说，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我心思多，你是想一起玩。”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里。
胡绫在旁边，又小小抿抿嘴。
他跟她吵架十吵九输，这次也一样。
从前给他气到说不出话，胡绫总是很开心的。但现在可能是多了一层亲密关系，加上这事她确实不是特别占理，看到他这样，多少也有点别扭。
她走过去戳戳他。
“生气啦？”
赵路东怨着脸冲着屏幕，一语不发。
“是不是生气了，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呢？”
他还是不说话。
胡绫看出来了，他这是定下来非得她先道歉不可。
胡绫点点头，轻飘飘地说：“行，那你先气着吧。”转身往外走。她听到一声深呼吸。他可能没料到她竟然是这种态度，猛拍了一下桌子。胡绫笑了，立马转身揽住他肩膀。“哎呦，逗你呢逗你呢，我哄你，哄你，行不？”她拿手摸摸赵路东的脸。“不就是想让我哄吗？”
赵路东终于开口。
“我不是让你哄我，胡绫，这事你得弄清楚，性质不一样。万一Nico还喜欢你呢，你跟他说这些，他误会了怎么办？”
胡绫嘟嘟嘴：“知道了嘛，下次不说了。”
赵路东沉沉呼出一口气，似是接受了她的说辞。胡绫一看他松口了，嘿嘿两声往前蹭，横坐在他的大腿上。赵路东把她抱住，又往怀里带了带。
胡绫说：“你醋性咋这么大呢？我不就开玩笑嘛，你听不出来啊。”
赵路东：“这玩笑不能乱开。”
胡绫撇嘴：“当初你撮合我俩的时候不是挺大方的？”
“……”赵路东不承认了。“谁撮合了，我没撮合过，我一开始就知道不可能。”
胡绫：“怎么不可能，我当时是考虑太多，我要同意了不就直接在一起了。”
赵路东啧了一声，伸手掐住胡绫的小脸。
“你要同意谁啊？那小矮子有什么好？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妈花得一批，也就嘴巴甜点骗骗你这种天真小姑娘。”
“哎哎哎！”她抬手打他，“背后说人坏话是吧！你就这么给人当大哥的！”
赵路东叹了口气，不跟她犟嘴。
过了一会，他又强调说：“反正你别乱逗他，这小矮子就喜欢顺竿爬，到时候别又闹起来。”说完，又补充道：“而且他是我兄弟，这样不太好。”
反正就是关于Nico的一切，360度全方位无死角订死。
胡绫哼哼两声：“对对对，他是你兄弟，兄弟多重要啊，跟兄弟比起来女人算什么啊？”
赵路东不认这话，大手掐了她屁股一下。“说什么呢你。”
“难道不是吗？”胡绫发动被动技能——诡辩、扣帽子、强词夺理。“今晚我也跟你约了玩啊，线下玩啊。结果你没答应啊，你选了你兄弟线上玩啊，这难道不是兄弟比女人重要吗？”她摊开手，“承认吧，赵路东，我在你这就是没有地位的。”
赵路东缓缓闭眼，又缓缓睁开。
无言以对。
根本无言以对。
胡绫这时候才开始品味吵架胜利的愉悦感受。
赵路东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乐了一声，胡绫看过去，撞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
“‘线下玩’……”他笑得眼睛微微弯起，拿手勾了勾她的下巴。“你怎么这么逗呢？”
“我幽默吧？”她有点得意地说，“科学报告说，只有聪明人才能幽默。”
“聪明，你最聪明。”他的脸靠近了些，鼻尖轻轻蹭她的脸蛋，轻声说：“等我去洗个澡，马上就陪你玩。”
“不急，坐一会。”胡绫直接把鞋子也脱了，膝盖蜷缩起来，脚踩他的大腿，整个人倒在赵路东身上。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两方都舒服了点。
胡绫论体型的话，其实在女生里算挺大一只的，但是这么一蜷，还真能完全被赵路东包裹在怀。
胡绫有点喜欢被他这么抱着，她觉得特别舒服。
当然，跟他上床也特别舒服。
有点难以抉择。
唉，真是个甜蜜的负担。
“想什么呢？”他问。
胡绫拿出刚刚筛选出来的资料，说：“这是我第一轮选完的，你看看。”
赵路东：“你看好就行了。”
胡绫：“别啊，你才是老板好吧。”
“啊，我是老板。”赵路东故作惊讶，“原来我才是老板啊？”
胡绫听得好笑，憋得嘴巴一包，鼻孔放大。她清清嗓子，义正言辞地说：“但是距我彻底夺权已经没有几天了。”
“哦？店要易主了？”
“嗯哼。”
“那你要怎么处置我啊？”
“前朝余孽，送上西天！”
他凑到她脖子边，像只大狗一样，一动一动的。
“……别啊，太不讲情面了吧。”
胡绫被他蹭得又痒又心动，转过头，快速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他也想要亲，被胡绫用资料挡住。
“不要闹了，快点干正事！”
“上楼干呗……”
“上楼了还能干正事吗？”
“不走了呗，住我这。”
“让你干正事呢！”
赵路东无奈，歪着头，腾出一只手看资料。
“你就找几个差不多的，过来试播几天，看看效果。”
“试播是要管人家路费的，你肯定得好好挑啊。”
赵路东随便翻了几页，说：“直播间还没完全弄好，就隔出来两个，一个给老白用了。另外的现在还在加装隔音板，只能先试一个。”
胡绫说：“行，那我挑个离得近的，高铁几十块钱就能过来的。”
赵路东笑道：“咋这么抠呢？”
胡绫戳他。
“做生意就得抠，像你这么散财，能发家吗？”
赵路东不满意了，给她抱近了点。
“怎么，没进门呢就嫌弃上了？我差你什么了？”
胡绫大巴掌又拍起来。
“说什么呢！谁进你门！臭不要脸！”
他胳膊一使劲，把她抱得更紧了，几乎有点喘不过气。
他沉沉地说：“闹？管不住你是不？”
身体上的紧张和精神上的松弛交相辉映，带给胡绫难以形容的快乐。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她心想，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相处，总逃不过各种折磨。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人总是变着法地渴望被束缚，被囚禁，然后再变着法地想要自由。最终在折磨人和折磨自己间，找到一种怪妙的平衡。
她咬咬他的耳朵，小声说：“你给我抱上楼，不许被人发现。”
他笑着说：“行。”
胡绫一手拿着大把面试材料，一手抱着俯首帖耳的赵路东。
这叫什么？
权力与男人，尽在掌握！
胡绫觉得自己飞黄腾达之日已经近在眼前了。
然而，目前在自家男人怀里快乐潇洒的胡总裁并不知道，她在这叠面试材料里做出的第一个选择，就让她在一个月之后，离开WHY X，流浪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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