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凌浩说的似乎有些口干，看了萧妙妙一眼后，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潘老爷却要我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将这一小箱明日带进库房，只说是找到了。我知这其中并不简单，于是细细看起了这些东西，竟是是一箱子真假参半的珊瑚珠！

    潘老爷竟然要用这些假的鱼目混珠！我起先不从，因为我虽是齐国人，可郑老爷对我有教养之恩。我告诉他绝不可以，一旦被发现，必然会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我姬凌浩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学徒，但是这其中轻重我也再清楚不过。”

    “潘老爷当时告诉我，没有人会知道，只要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的确，那珊瑚珠如果不是经常查验之人，无法辨认真假。

    真的珊瑚珠想必是被人故意偷了藏起来，而要在短短几日寻到而不耽误工期，少则一个月也可能根本查不到，而我又没有任何证据，虽然心里怀疑是潘家动了手脚，但始终不能说出来。

    而且郑老爷虽然牵头此事，但是潘柳两家也牵涉其中，当时只想这他也应该不会陷害郑老爷，不然他们也无法善终。

    于是一夜的挣扎之后，第二日我便拿着那珊瑚珠去找老爷，只说是东西已找到。郑老爷先是惊讶，问我缘由，我没有说，但是王大人催问的紧，老爷也就没有再问，只说是今后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再丢失！”

    萧妙妙不动声色的听了半晌，闻到此处禁不住打断闻到，“不会啊，郑老爷这么精明谨慎的人，他必得问清这珊瑚珠的来源啊。”

    姬凌浩摇摇头，“我也不知他究竟作何感想，许是他当时压力极大，只要是珊瑚珠送回来了，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后来我也将此疑惑问过老爷身边的管家，管家只说找回来不就好了，郑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的人命也算是保住了啊。

    后来你们也就都知道了，郑老爷被人告发，王上震怒，抄家流放，郑老爷羞愤自尽，潘柳两家牵涉其中，虽也伤了些元气，但终究命是保住了。”

    萧妙妙淡淡的“唔”了一声，心里不禁感叹，这其中果然不似表面看的那么简单。

    一直没有发话的江千夜忽地开口问道：“当时有没有去查究竟是谁告发的？”

    “当然是潘老爷啊，这事儿还有别人知道？”萧妙妙睨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答道。

    江千夜摇摇头道“未必。难道潘老爷早已对郑老爷恨之入骨？哦还有，我记得除了郑贵妃，郑老爷有一对儿女？他们后来去哪了？”

    姬凌浩听到他的问话后蹙眉想了想，回忆道：

    “后来……郑老爷死了，郑家也就此倒了。大小姐郑风被卖到了青楼，说起来真是太可惜了，大小姐年纪虽小，却写的一手好字儿，抚了一手好琴。而大少爷郑云当时也只有六七岁，随郑夫人一同被流放到岭南去了。好好的一家，就这么毁了。”

    萧妙妙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急切的问道：“郑云！？你说什么？郑家的儿子是叫郑云？！”

    姬凌浩错愕的点了点头，江千夜见萧妙妙如此激动也有些云里雾里，狐疑的问道：“怎么？你想起什么了？”

    萧妙妙一时间愣住了，努力的回忆着那日在回湖孤岛上发生的事，那夜那个姬贵妃派来的黑衣人意图刺杀郑贵妃。

    “郑云…云……那日在回湖孤岛！那个黑衣人用剑刺向你时，我在他的手腕上好像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我一直猜不到那到底是什么，因为当时我是反着看的，现在细细想来，如果那个形状反过来，就是一片云纹啊！”

    如此一想就觉着毛骨悚然！

    萧妙妙惊讶的简直要疯了，姬氏竟然如此狠毒！竟然将郑氏的族人畜养起来去杀郑贵妃！简直是心如蛇蝎！

    江千夜说道“你是说，那日在孤岛暗杀你们的，有可能是，郑云？可是，他不是已经被流放了吗？”

    姬凌浩垂首努力思索着，喃喃道“也许…也许当年郑云没有到岭南。”

    萧妙妙闻后拧了拧眉：“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去岭南？”

    她始终不想相信会有这样残忍的事情。

    姬凌浩眨了眨眼，继续侃侃而谈：

    “我依稀记得当年押送的衙役回来说，郑家老夫人中途就病死了。虽然当时郑贵妃也在宫里，不过也只是个普通妃嫔。没法替母家说话。

    而郑云当年也只是一个小孩儿，也生了病却没人照顾更没人愿意给他治病，奄奄一息时，那些人都以为这孩子活不了了，任由他自生自灭。于是当时拿个草席把郑夫人和那小孩一起一裹，都扔到山里去了。也许……”

    萧妙妙道：“也许，郑云当年没死？被人救了？如果真的没死，这小子命也算是够大！可惜的是刚出虎穴又如狼窟，终究被姬氏利用个彻底……”

    江千夜面无表情的继续问道：“那郑家大小姐呢？被卖到青楼，哪个青楼你可知晓？”

    姬凌浩抿着唇想了半晌，嘀咕道：

    “当时郑小姐也不过五六岁的样子，至于究竟卖到哪里……好像是……卖到了莳花阁？对！就是卖到了莳花阁！后来我还去找寻过，可是却再没找到。郑老爷一家人冤啊，家破人亡，我对不起他们啊。”

    说到伤心处，姬凌浩又开始情不自禁的哭嚎起来，声声悔恨悲悯，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一旁的江千夜有些不耐烦，嫌弃的退了几步。

    “得得得得…..停停停有完没完！？人家一家子家破人亡还没地儿哭呢，你还哭不停了。”他嗤之以鼻的训斥道。

    姬凌浩被训斥的缩了缩脖子，费尽全力止住了哭嚎，用袖子将在脸上抹了几把。

    萧妙妙也略显嫌弃的撇了撇嘴，继续问道，“所以，你从两年前开始装疯，是因为听到郑老爷夫妇死了，你心有不安？那也没必要这样吧，你不也是无心之失？”

    姬凌浩闭了嘴，犹犹豫豫的不吭声。

    萧妙妙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江千夜则是毫不顾忌的直言道：“怕是你也不是什么无心之失吧！？”

    此言一出，屋子里忽地变得静谧起来，几息后。

    “确实。“姬凌浩忽地道了一句，他终于抬起头，微微一笑，笑容却十分瘆人可怖。“因为举报他们的人，正是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妙妙不可置信，这让她不禁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

    “因为那时候赵国的郑家如日中天，阻断了齐国姬家的生丝生意。可是我后来问了，根本也是你们一手造成的。你们的生丝里夹带假货不说，就连价格也是旁人多十倍，你们在齐国还算是有点地位，家里有人做官，却干起了强买强卖的勾当！试问又有谁会理会！”

    姬凌浩点点头，面无表情：“不错，一点也都不错。姬家想名利双收，那时候因为郑家的崛起，海上贸易姬家几乎是全部溃败。我父母将身家性命都搭在上面，也都赔了个底朝天。不仅如此，我妹妹的爱人，也都因此而一病不起，令她痛心疾首，试问她又怎会不恨。”

    “可这又和郑家有什么关系！你妹妹却公报私仇，扳倒郑家还不算，后来郑家又好些了，郑贵妃也在宫里有地位了，你们还不甘心，你妹妹还要迷惑赵王，搞的郑家家破人亡，郑贵妃和两个公主也是差点死在你们手里！”萧妙妙越说越气。

    “所以，我忏悔，真的，其实我师傅，郑家老爷，当他在监狱里畏罪自杀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心死了。至于郑家后人，我已经有全力再保了。若不是这样，郑家早已是两个人都没有，依我妹妹的脾气，所有人都会被凌迟也不为过！”姬凌浩说的平淡，像是在谈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他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心里不会那么痛。

    “好了，这些事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走吧，跟我们回丰城。见赵王，还有，赵国边境的大小恶战，也是你们在通风报信，证据我们已经拿到手了。你去和你的妻儿道个别，跟我们走吧。”

    姬凌浩没有挣扎，一切也都十分平静，就貌似他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而且也一直在等待着这么一天。终于可以解脱了。

    只是他的妻儿着实可怜，不知道这些事，她们只知道他在丰城做着生意，挣大钱。

    江千夜和萧妙妙带江千夜上路，大约一日便回到宫中。姬氏在赵王正殿看到被绑起来的哥哥时，顿时吓傻了，直接晕了过去。

    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赵王自然也是勃然大怒。直接将姬凌浩凌迟处死，没等姬氏醒来便把她扔到了孤岛上。并不许人给她送饭，让她自生自灭。

    同一条船，把姬氏送到孤岛，也把郑贵妃接了回来。所有人团聚，郑贵妃第一件事也是去拜见皇后，皇后也终于心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