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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右眼

    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走进了别人布的幻阵,他在心里独自嘀咕着,他不会傻到问出口,问问这些独眼的人是不是都只是幻觉,他还没有这么无聊。

    顾影深吸了一口气,他还能感受到堂昭钰若有若无的气息,有时很近,有时又很远。

    他还在,堂昭钰还在这里,这是他唯一能确定的事,可他更确定的是,眼前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堂昭钰。

    眼下陷入了一片死寂,因为他不动了,所有人也都跟着不动了。

    那些随着他的不停行走而挪动着目光的人,眼中犹如一片死灰。

    他要走出这个死局,不能永远被困在这里。

    可想而知,这条街中小路一定不是解开幻术的方式,他已走得久了,久而久之,又重复回到了这条路上。

    很快的,他又握紧了手里的刀,转身走进了离他最近的一家茶楼。

    这家茶楼很特别,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独眼老太婆,与其他人不同,这老太婆脸上挂着的,是明媚的笑容,一点都不显得诡异。

    门口的破烂幡旗还在空中飘着,上面简简单单写了“问渠”两字。

    堂昭钰也跟着他走了进去,脚步声很轻,轻的不发出一丝声响。

    两人一前一后,街边的人们还是不动,目送着他俩进了这间铺子,慢慢地,全都消失在路上。

    铺子很小,只有一张小方桌,两个长凳,桌上有两个白瓷小碗,好像是早已知道他要来,已给他备好饭了。

    顾影察觉的到,堂昭钰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可是他依旧不动声色,径直走到桌案边,坐下来。

    堂昭钰也走到他的对面坐下来,依旧对他笑着,用一只仅剩的眼睛看着他,不冷不热。

    顾影眉头微蹙,不再看他,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食物。

    若是换了旁人,看到这食物,只怕是早就跑到一边作呕去了。

    可是顾影,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对面看的人自然看不出来他是怎样的心情,他静静地盯着碗里的东西,周围还算平静,因为碗中未起半分波澜。

    碗里盛着的,是一颗鸡蛋般大的眼珠子,泡在浓稠的血水里,也不知道是谁的眼珠子,难道是自己的眼珠子?

    可是他的眼珠子还没有掉呢。

    这一碗食物并没有引起顾影的不适,可见他之前说的血腥味太重会作呕也都是假的,他隐瞒的又是什么?

    顾影看了下这颗眼珠子,又抬头看了看堂昭钰的碗里,也是一颗一模一样的东西。

    他继而抬头看着堂昭钰,他当然没有打算真的拿碗里的东西当成食物给吃掉。

    可是堂昭钰却不同,堂昭钰笑着看着他,向前伸出手去。

    “嘎嘣……”

    像是嚼着一颗汁水饱满的果子,堂昭钰津津有味地嚼着这颗眼珠子,一副很满足的样子,入口甘甜,鲜嫩多汁。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顾影,像是奇怪他怎么舍得浪费如此的美味。

    他又笑了笑,很不客气地将手向顾影的碗里伸了过去,拾起那颗眼珠子,刚想塞进嘴里,却突然皱起了眉。

    像是一种遗憾似的表情,他将送到嘴边的食物又放回碗里,沾了沾浓稠的已经变成浆状的血,确定这白色的东西上面覆盖好了一层红色的酱汁,才满意地放回到嘴里。

    他眼神迷离,如痴如醉,像是在享受着世间最美味的东西。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一只奇怪的鸟儿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他面前。

    顾影识得这个声音,他一直以为这是镇外的一群乌鸦,可是看到这只鸟,他才确定,这不是一只乌鸦。

    说不上来叫什么名字,它长着一身赤红的羽毛,比血还要妖艳的红色,羽毛柔顺且有光泽,本应是适宜豢养的宠物,就算是剥了它的皮毛,相信也是能够卖出一个好价钱的,可是,它也只有一只眼睛。

    它用一只眼睛犀利得打量着顾影,顾影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因为他感到了杀气,来自一只鸟的杀气。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用自己的刀,去杀一只对他有恶意的鸟。

    有点讽刺,他的刀,本是连人都不屑去杀的,居然有这么一天,让他能因为自卫而去杀一只不认识的鸟。

    这只鸟奋力往前一啄,他也本能地拔出了刀,他的刀很快,只要他拔刀,手起刀落,这只鸟是没有办法近身的。

    可是,这一刀挥出去,却是空的。

    空的,是,这把刀穿过了鸟的身体,像是空的一样,完全无法造成任何伤害。

    可是他知道,伤害已经造成了,不是这只鸟,而是,他自己。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感觉到身体的一部分离开了他的身体。

    是他的眼珠子,右眼的眼珠子,已经被这只鸟叼走,啄食。

    好像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淌下来了,他的左眼还能看得到,这只鸟长出了那颗失去的眼珠子。

    他再转头看向堂昭钰,发现堂昭钰的右眼也已经长回来了。

    是吃了一颗眼珠子,就会长出另一颗么?

    这也算是因果轮回么?

    突然间,铺子里熙熙攘攘站满了人,是当时站在街边的人,所有人都站在铺子里,看着自己,他们的右眼,也全都回来了。

    这里只有他自己,没有右眼。

    堂昭钰朝自己笑了笑,屋里其他的人也都朝自己笑了笑。

    他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不能动弹了,甚至连握刀的手都已经垂到了一边,再没了力气。

    堂昭钰轻轻走到他身边,微俯下身,保持微笑着张开嘴,开始撕咬他,他能感受的到皮与肉分开的那股痛,继而屋里所有的人都涌上来撕咬他,他感觉整个人像裂开了一般,好像魂与骨都已经粉碎了,到最后,连痛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人放空,已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处于一种游离的状态。

    “嘶……”一种强烈的刺痛如潮水般猛地涌上来,又突然地退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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