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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修对峙(落星壑的入口。...)

    传送阵的光芒涌过, 南棠眼前光影一乱,片刻后她已出现在陌生地方。

    高耸的冰山已经消失不见, 刺骨的冷意被温煦海风取代,海浪拍岸的声音传来,像遥远的歌谣。未等传送阵的光芒彻底消失,南棠就踏出法阵,及目四望。这只是个荒芜的小岛,并非仙莱岛。

    小岛正南方向的海域上浮着一大片看不到头的云团,雾气氤氲,云层之上是巨大的仙山宝殿, 如同海中蜃楼。

    南棠从储物袋中取出临别时月枭赠予的浮鲸海图,确认这座看起来像海市蜃楼般的仙山就是仙莱岛。

    她看了眼仙莱岛, 深吸口气, 纵身一跃入海。

    虽然追捕她的修士埋伏在南面,而这座荒岛位于仙莱的北边,但南棠并不能确定仙莱附近有没有修士蜇伏。这儿不比陆地, 空旷的海面一览无余, 所有的障眼法在这里都容易被发现, 相较起来, 虽然海里也埋伏着修士, 但以海底之深,海浪之汹,修士无法完全驾驭的, 再加上南棠有春种在身,于她而言, 水如海土。

    入了壤,可就是她的天下。

    南棠身覆虚土, 隐于海中,无需游动,只凭借春种之力控制着灵源,便让海浪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往仙莱岛,而她也有了点沉思的时间。

    也不知月枭现下如何?炽冰禁狱的试炼必定是九死一生的艰难,可惜她实在不能留下再助他一臂之力,如今天上地下,她只挂心夜烛一人。

    思及夜烛,她难免又想到墙壁上刻的画——星河仙舟,元尊之物。

    当年元尊陨落后,这件宝物定然传入祈族手中,跟去赤冕不足为奇,证明不了什么,反而是炽冰禁狱的存在,更让人在意。从月枭口中可知,紫鲛金梵世代传承,是梵天界中唯一一个不理金梵事务却永居金梵之位的仙士,在梵天界里有着非常特殊的地位,而他们世代所护的炽冰禁狱,不仅仅是鲛族的禁地,同样也是梵天界的禁地。

    就是这样一个神秘的禁地,无论是鲛族人,还是梵天众修,都没人知道这里面封印着什么。

    可别人不知道,南棠却不能不知道,因为她在这里获得“春种”。

    九寰仙史有载,元尊在大限来临之前,因着愧疚之情,将毕生心血尽数封存在九寰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万万年过去,从来没人发现过这个地方,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中,消失在漫长的历史洪流里。

    这个地方……会不会就是炽冰禁狱?

    毕竟能够开启十方古阵的春种,就是她在这里阴差阳错之下得到的,而十方古阵,是元尊遗作。虽然“木神”夭折,没人知道当年他踏遍万川绘制古阵的原因,但不可否认,春种的存在与元尊有着莫大关系。

    春种既然在此,那么炽冰禁狱内所封印的,极有可能就是元尊的毕生心血。

    思及此,南棠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她希望自己猜错。若是世人知晓炽冰禁狱内封存着元尊当年所造重器,会引发多少的纷争?甚至于再现当初的战火……

    无论如何,这个猜测,只能是个仅她一人知道的想法。

    南棠正想着,透过海面的光线却有了变化,四周海水的波澜涌动也变得异常缓慢,她蹙了蹙眉,不得不暂时停下观望,顺手给叶司韶发去传音。

    ————

    仙莱岛海域的天空已经变成了阴阳天。往南去十里黑云遮天,波浪翻滚,而仙莱岛正上空却依旧阳光高照,原本波澜阵阵的海面也平静异常。

    二者之间一道黑白分界线,尤其明显,而前方翻滚的波浪却连一点异响都没传到这里,显然有人在那附近布下了结界。

    无数修士飘浮在半空中,以这条线为界,沉默对峙着。几道寒芒交错闪动,是他们握在掌中的刀刃法宝。这些修士的境界都在元婴之上,绝大多数还都是化神修士,个个神情沉凝地盯着前方,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便是一场喧天之战。

    数量如此大的上修聚集在此,自然引发灵力异常,大量的仙力磅礴而倾,覆盖在海域之上,令得海中生灵四散,竟一只游鱼也不见。

    南棠并没上岛,她依旧藏身海中,只释放神识观望。叶司韶并没给她回话,她并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何事,但看得出来,事情不简单。

    这些修士中,有她的熟人。

    六大仙宗的宗主全都来了,顾衡、梅怀谨、梁易枫等六个人飞于侧下方,皆双眉紧蹙地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局面,在他六人身边,另还有三个修士,南棠猜那应该是她未曾蒙面的三海海主。

    六宗三海,是玉昆修仙界最正统的仙门。

    今日,这九人竟然齐聚于此,而从他们所站位置判断,在眼前这批修士里面,这六宗三海的宗主地位并不算高。显而易见,在场的所有修士,应该都是梵天界的人。

    南棠倒抽口气。

    这么多的梵天修士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果只是为了抓一个私窥金印书格的紫梵修士,这阵仗未免过于庞大。看这阵势,应该不是纯为她而来。

    “叶司韶,同为梵天,我不想引发争战。你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念同僚之情!”冷厉的女音响起,如同冰石掷地。

    黑云之下一朵七彩莲花绽放于空,莲间站着的说话之人,正是东慈斋斋主,金梵仙士之一的贺无欢。

    “贺仙,仙莱境乃是浮鲸岛化外之地,就连鲛族也不能擅闯,现下由我掌管着。梵天有训,仙莱境禁武,你如今带着这么多人强围于外,坏了规矩的人是你!”对比贺无欢冷厉的语气,叶司韶便显得从容自若许多。

    他浮身半空,驾云而立,神色平静,似乎对贺无欢的来临毫无意外。

    “此一时彼一时。你纵容你两个弟子罔顾梵天戒律,在梵天界内肆意妄为在先,就莫怪我行使掌刑之责,与你一条一条将这些年的账算清楚。”

    “哦?那你便算算,我都犯了什么事?”叶司韶依然不疾不徐地说着。

    “叶司韶,你当真顽固不思悔改!”贺无欢柳眉紧拧,看了眼四下飞着的无数修士,怒道,“既如此,那就当着众修之面与你算个清楚,让大家看看你这个金梵仙士到底包藏何等祸心!”

    叶司韶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纵容座下弟子,紫梵仙士虞南棠擅闯金印秘格,事后又一味包庇,可有误?”

    叶司韶毫不辩解,点下头:“无误,我认。”

    藏身于海中的南棠心头渐凝,不解叶司韶何必认下这个罪过。擅闯金印秘格乃她一时兴起之举,与他人毫无关系,叶司韶大可不必揽罪上身。

    “你那弟子虞南棠修为有异,境界古怪,曾于重虚宫内死而复生,亦有开启十方古阵之力,此事本已上呈梵天界,是你将所有关于她的消息抹去,可有误?”

    “没错!她既是我的弟子,我有教养之责,亦不希望外人插手,何错之有?”叶司韶依旧没有辩解。

    南棠眉头已然大蹙。

    “那么你那另一个弟子,萤雪呢?”贺无欢面对他的平静显得格外咄咄逼人,“此人非我玉昆人士,八十年前经落星壑由异星域而来,为我所俘,却被你伙同黑梵仙士裴玄熙私下救走,藏在重虚宫长达近八十年,期间你又抹去此人留在我梵天界的所有消息,让他泯于玉昆,以为如此我就不会再追查了吗?”

    此语一出,四周沉默的修士脸色齐变。

    南棠心里亦是一个咯噔——叶司韶果然不是她师父裴玄熙。

    “他不是我的弟子。”叶司韶微微一笑,又道,“是我救的他,没错,因为你想杀他。”

    “我是想杀他,到现在也一样。他的存在,对于玉昆是莫大威胁,你不是不知道!”贺无欢神情更显冰冷,眉梢眼底俱是霜雪,“而你却将此异类庇护于身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心里清楚!”

    “贺仙,梵天界已经存在了万万年。你我还有在场众修皆知,当初立界是集凡修之力钻研世间万事万物万灵,为应对天地浩劫造福苍生,继往开来,为后世立命,这本就是当初元尊耗费心力希望完成之事。然则万万年过去,还有谁记得这个初衷?”

    叶司韶负手而立,笑容渐收,淡道。

    “我三千多年前加入梵天界,与在场绝大多数同仁一样,由黑梵仙士做起,经历整整三千年方成为金梵仙士。在这三千年间,我所看到的梵天界,早已背离这个初衷。万万年过去,玉昆的梵天界并没进益,反而越发固步自封,囿于一隅,不仅开始压制凡人仙士,甚至面对未知事物愈发恐惧,稍的异常,便是喊打喊杀,恨不得除之后快,以保这万代平稳。”

    “我们想保这世间太平,又有何错?难道都要像你这般,放任异类横行,到来日铸成大错?”贺无欢冷驳道。

    “没错。”叶司韶没有反驳她,又道,“只是你们斩尽杀绝所留下的太平,并不足以应对来日可怕的劫难。居安以思危,并非居安以惧危。元尊封器,是因人心不古,并非器之错。同样的,如果萤雪真是让你们惧怕的那样东西,他的存在本身无过,为何不能善用其力?各位都知道,天劫将至,第三星已逼至星域,现在的玉昆,凭何应对?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位元尊,替各位想尽办法躲避灾劫了。”

    众修凝重的神情,随着叶司韶的话渐渐现出沉思。

    南棠知道他们在说的是“无”,看样子,萤雪就是他们认定的“无”。

    “荒谬!天劫将至,难道你留着那异类便能救下玉昆?难道你私自放他进入落星壑就能改变?!”贺无欢却毫无被他说服的迹象,怒声道,“你不必再狡辩,我不知你心里包藏何等祸心,待你跟我回到梵天殿,以问心石一探便知!”

    “想要抓我去梵天殿,得看贺仙有没这个本事。你是掌刑金梵没错,但我亦是金梵。要想抓捕审问金梵仙士,除非四金同时在场,否则你没有这个资格。”叶司韶一甩衣袖,毫无惧意笑道。

    海中的南棠却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林清沅说萤雪在仙莱与叶司韶一起,而夜烛却在落星壑里看到萤雪,这岂非意味着——

    落星壑的入口,就在这片海域,甚至于,就在仙莱的海底。

    她一边想,一边望向深海。

    下面,只有无尽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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