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 一朝天子

    监狱的条件十分不错，只要提出需求，很快就会被满足。吴洋嫌饭菜不合口味，很快一本厚如词典的菜谱就被狱警递到手中，八大菜系任选。

    至于房间太小，那也没办法的事情。这是纯由月铅建造的建筑物，只有月铅才能防卫异能。

    当天下午，吴洋就被人带出牢房，来到接待室中。

    仇东正在等着吴洋，他并未露出一贯和善的脸色，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吴洋更是不想给他好脸色看，两个神色冷峻的男人不动声色的对视。

    “吴洋，我们希望你们的协助。”

    仇东终于开口。

    吴洋一声冷笑:“协助？这就是你们要求协助的态度？”

    “这是迫不得已，你们拥有怎样的力量，你们自己最清楚。”

    “我们的确拥有力量，但我们更有规矩！”吴洋怒道，“嘉兴路千年之久，何曾为非作歹！何曾伤天害理！”

    仇东不为所动:“这只是你们的一己之见，我们无法确定。”

    “一己之见……好个一己之见！”吴洋冷笑，“废话少说，当面铜锣对面鼓，您亮个招子吧！”

    “我们的计划很简单。”仇东说道，“以点带面、步步为营，直至最后实现全国人民大进化。”

    圣彼得堡发生的一切，归根结底，是太过“突然”。

    在人们——关键是在政府知道之前，一座城市的人就变成了新人类。在缺乏管控的情况下，人们无法预期神坛计划催生的大量新人类会如何发展。

    而现在则不同。

    异能总局知道一切，他们可以有规划的推动神坛计划，一步一步的将所有人变成新人类，并借此取得巨大的力量。

    就在几天之前，异能总局在小范围内试验神坛计划，他们选中了一千名士兵，成功地将其中大部分变成了新人类。

    吴洋皱着眉:“我真是不明白了。你们要进化就进化好了，把我们关起来是什么意思？”

    “为了秩序。”仇东说道，“你不是蠢人，国家的主权需要军队来保证、法律的效力因为暴力而生效，这些你应该都懂。”

    这些吴洋当然能够理解。当一个人无人可敌时，任何规则对他而言都是一纸空文，能够约束他的只剩下他自己的思想。

    仇东看着吴洋:“你，还有你们嘉兴路就是最强的军队、是压倒性的暴力，所以，我们希望你们可以提供协助。”

    吴洋笑道:“你知道我们嘉兴路人自称是什么么？”

    “旧人类。”仇东说道。

    “原来你知道。”吴洋嗤道，“知道我们是旧人类，就该明白我们和新人类不是一路人。”

    仇东皱眉:“我知道你现在很不满，但你作为嘉兴路的老祖，怎么能够意气用事？新人类和旧人类又有什么差别？大家都是异能持有者。”

    “有差别，很大的差别。”吴洋认真说道，“不要拿我们和红月之子混为一谈，我们和祂截然相反。”

    新人类可能没错，但是红月之子一定有错。

    圣彼得堡中发生的一切，是多方势力倾轧在一起的结果。但是归根结底，这是因为红月之子而引发的灾难。

    不论有多么高尚的动机——延续种族也好，将“福音”传递给人类也好——祂都是错误的。

    这一点，吴洋不会动摇。

    他看着仇东:“如果你们选择和红月之子合作，就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得到协助。”

    仇东同样看着吴洋:“如果，这是为了这个国家呢？”

    吴洋露出笑容:“我管你为什么，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嘭”的一声，仇东愤怒的砸了桌面一拳。

    “冥顽不灵！”仇东怒斥着，“你们嘉兴路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让你这个毫无觉悟的毛头小子当领袖？”

    “您说对了，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当年老祖把祖刀交给我的时候，我自己都一头雾水。”吴洋一靠椅背，“不过……我想这事你们应该找三长老商量过了。他们说要听我的，对不对？”

    太对了，仇东找三位长老商量的时候，三位长老都说:“事关重大，等小祖回来，再慢慢商量吧。”

    仇东气得吹胡子瞪眼，接待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古慈叼着烟进来，对仇东说道:“小仇，你先出门，我来跟吴洋谈谈。”

    仇东闻言，乖乖离开房间，临走时不忘瞪吴洋一眼。

    吴洋任由他瞪，又不少块肉。

    古慈施施然走上来，她掏出烟盒，给吴洋发根烟。吴洋不接:“怎么？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你们怎么不搭个戏台子啊？”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像你说话这么冲的，老娘不知道枪毙几个了。”古慈上调椅子的高度，把脚搁在桌子上，“小伙子好像有情绪？”

    “你平白无故挨一枪试试？”

    “嗨，这事。这事是不妥，我当时也说不合适，可不顶用。”古慈神神秘秘的指了指头顶，“有高人在谋划，这事儿现在我说了不算。”

    “比你还高？”

    “我算个屁！芝麻绿豆大的官，比我高的多了去了。”古慈说道，“红月之子投诚之后，异能总局就被高度重视。现在掌权的，是真正的二把手，老娘只能给他提提鞋。”

    她接着说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们才遭到了这样的待遇。本来嘛，以我对你们的理解，怎么着也不会这么对你们的。我尊敬你们啊。”

    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吴洋听着很受用。他放缓了口气，抱怨道:“那你不会跟他好好说说？现在搞成这样，你叫我怎么办？老子都想反了！”

    “说了，没用。”古慈脸上也很不愉快，“那位老首长是好同志，可他手底下那帮智谋全他妈的小杂种！老娘说一句，他们敢顶十句……哎哟……哎哟，一想到当时的场景，老娘的血压又上来了。”

    吴洋连忙说道:“您悠着点……”

    古慈接着抽烟:“本来嘛，那群小杂种知道是你们的老祖宗毁掉了红月，怕你们对红月之子不利，只是打算软禁你们。可秦刚回来述职之后，情况就又出现了变化。”

    “怎么个说法？”

    “你太强。”古慈看着吴洋，“强到惊动党中央。”

    “……你在跟我说笑话吗？”

    “所以，吴洋同志。”古慈走到吴洋身前，“我们希望你协助我们，有了你们的帮助，我们可以省很多事。多余的话也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古慈知道吴洋不抽烟，但是她还是强硬的塞给吴洋一根烟。

    她看着吴洋:“我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这么说的。”

    吴洋沉默不语，他看着古慈离开，从不抽烟的他点燃了那根烟。

    他笨拙的抽烟，活生生被呛了七八次，直到烟头将烟上的两个字燃成黑灰之后，他才掐灭了这根烟。

    烟上的两个字是“危险”，这是古慈以朋友的身份传递给吴洋的信息。

    吴洋知道古慈想说什么，古慈给了他足够多的情报——

    对于强大的力量，要么为我所用，要么彻底毁灭。

    换言之，吴洋要么选择协助国家，要么被国家消灭。

    敢这么堂而皇之的威胁吴洋的，吴洋印象中只有一次——他第一次和陆薇颜见面的时候，朱主任曾经威胁过他。

    现在朱主任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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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9 疏而不漏

    此后几天，吴洋不停的被叫去谈话。

    有时候是仇东，有时候是古慈，更多的是吴洋没见过的人。谈话者各有特色，有的凶狠、有的温柔，有的家长里短、有的国家大义。随着对话的深入，吴洋似乎越来越动摇，古慈看在眼里，安心在心里。

    这当然不是吴洋动了协助的心思，只不过是演技而已。

    背地里，吴洋指挥阿绯出去看看这儿是个什么地方。阿绯绕了一圈，一脸惊喜地飘回来:“大事不好了！”

    “你明明一脸很开心的样子……”

    “我们在一艘船上！周围都是海！”

    “我们在海上？”吴洋问道。

    “也可能是湖！”阿绯说道，“总之很大！”

    在海上或者大湖上，问题其实不大。吴洋低头看着他的左手腕上，真正麻烦的是紧扣在手腕上的钢圈。

    这钢圈大概是月铅手铐的进化版，戴着非但不给人屈辱的感觉，造型还很美观。但只要吴洋一动用念力，钢圈就立刻释放神经麻痹毒素，瞬息间让吴洋失去意识。

    董剑鸣看着吴洋一而再，再而三的昏迷，忍不住说道:“别试了，一用念力就生效，无法规避。”

    “真别试了，吴洋兄弟。上面涂了药，和念力一反应就释放神经毒素，要是你昏迷的太频繁，上面的药耗没了，他们很快就给你换一个。”异形啧啧有声，“到时候你就知道疼了。”

    吴洋抬头问道:“会疼？我不觉得啊。”

    “嵌在肉里的，你说疼不疼？”异形答道，“现在不疼，是上边还有麻醉药。刚给你戴上那会麻醉可不起效。”

    吴洋移开看着手腕的视线，又对着阿绯问道:“其他人在么？三长老呢？”

    “好多人都在这船上，小红小蓝和老鼻子都在隔壁。”阿绯说道，“这条船上有好多个房间，有几个还空着呢。”

    “都在？”吴洋又问道，“你好好想想，我们嘉兴路上有人不在这里的么？”

    阿绯抱着脑袋想了想，她突然一拍手掌:“那个杞寻粟好像不在！”

    吴洋燃起一点希望，他说道:“再探再报！不要好像好像的，一定要搞个清楚！”

    事实上，知道是在一条船上之后，吴洋多少感受到了绝望。水上不比陆地，手上没有设备，逃生的难度大大增加。

    在无法动用异能的现在，他能依靠的只有援手。

    事实上，除了他之外，其他人也不停地被叫去谈话。嘉兴路上的好汉们骨头硬是硬，但不能抵抗诱惑，也是人之常情。

    已经有好几人宣誓效忠国家，愿意为人民抛头颅洒热血去了。

    这一天半夜，吴洋突然被一个纸团砸中了脑袋。他起身一看，只见董剑鸣指了指墙角。

    那里有监控和窃听设备，两人趁着夜色，用文字交流。

    “怎么打算？”董剑鸣径直问道。

    “跑。”吴洋更是直接。

    “很难。几乎不可能。”

    这座监狱里，监控摄像头比碗里的米饭还多。全封闭不说，每隔十米就有一扇厚重的金属门，有的用键盘密码开启，有的用钥匙开启，甚至有几扇要对比视网膜，更不用提比“犯人”还多的狱警。

    即便能跑出监狱，之后的水面也是一个极大的阻碍。吴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水边一定有更多的守卫，指不定还有生物雷达专门监视这片水域。

    董剑鸣又丢了一个纸团过来:“手上的月铅锁也是一个大问题，没有专门的设备，我们只能砍断左手。”

    “大不了砍了左手冲出去。”吴洋回复道。

    董剑鸣没有再回复，吴洋正打算睡觉，监狱里突然警报大作！

    几个狱警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带走吴洋。吴洋微微一愣，之后拼命挣扎:“干什么干什么？睡觉呢！”

    “吴洋！你的思想很危险！”

    仇东的声音突然传来。吴洋转头看去，只见仇东衣衫不整，估摸着也是刚刚醒来。

    “砍了左手冲出去？亏你想的出来！”仇东凶神恶煞的说道，“来人呐！给我加几个镣铐！”

    “咔、咔、咔”三声响，吴洋的四肢上全被上了月铅锁。

    月铅锁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手镯一样，但毫无疑问的，这是需要刺入肉中才能生效的特种道具。尽管尖齿上涂抹了麻醉药，但这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生效。

    手脚突然被锐器刺入，不疼才怪。

    吴洋身体轻颤，额头更是见汗。他强忍着疼，轻笑了一声:“仇东，咱们这梁子，算是结大了！”

    “我理解你的心情。”仇东说道，“我也希望你理解我的想法。”

    他指使狱警送吴洋回去，最后说道:“吴洋，后天有个大人物要见你。我希望到时候你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而不是含含糊糊的糊弄。”

    “——他精着呢，你这点小小伎俩，在他面前行不通！”

    不知是威胁还是敬告，仇东转身离开。

    ……

    ……

    托吴洋的福，所有人视威胁程度不同，都加了几幅月铅锁。只不过他们是在昏迷中被锁上，不至于像吴洋这样疼得呲牙咧嘴。

    这里的监控设备发达到能在黑暗中辨识纸条上的字迹，哪还有什么**可言？董剑鸣干脆大喇喇问道:“就现在这个情况，你还有什么好办法么？”

    吴洋往床上一躺，没好气说道:“等人来救！”

    等人来救，谈何容易。

    只有杞寻粟一人没有被囚禁，但她不是秘密之人，仇东等人都知道她。她不冒头还好，要是一冒头，想必立马有天罗地网罩在她的头顶上。

    并且——吴洋烦躁的皱眉——杞寻粟没有能力。

    现在的她，只是一介普通人而已，吴洋不能对她给予太大的希望。

    但是，这也不一定是绝境。

    或许还有一个人可以依靠——陆薇颜。

    吴洋很自然地回想起他在狮子湾跨海大桥上追杀徐浙的那个夜晚，陆薇颜在天色将明未明时对着他说出了她的心思——

    使命。

    她是在国旗下宣誓对国家效忠的人，是一百年不动摇立场的人。

    她并没有充足的动机、更没有合适的理由，去违背她一贯坚持的骄傲。

    吴洋心想。

    而仇东最后留下一个很明白的意思——吴洋后天要是敢摇一摇头，那这脑袋也不用长在脖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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