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说事情就说事情，你说你没事怎么也跟着哭上了？这些年我还委屈过你不曾？”

    苏剑武顿时脸色一变，比刚刚温柔了不知道多少。

    “是不曾。那如今呢？往后呢？老爷能保证自己一直不变吗？您能保证今日的这一幕还会发生吗？”

    蔡氏一连串的问题，让苏剑武脸色有些发僵。他为难地抬头看了眼苏老太君，苏老太君心底再怨大夫人，始终是舍不得儿子难做的。

    微微点头示意织绣嬷嬷，织绣便将整个事发经过详详细细，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只是从头听到尾，苏剑武也没发现有任何一可疑之处可以证明是苏凝雪放的火。反倒是苏凝雪挨的那一巴掌，他在远处听得清晰，现在离近了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脸上未消散的五指印。

    苏剑武心有不忍，女儿多年未见，纵有千般万般做得不好，也不能白白冤枉了她。

    蔡氏陪着苏剑武这些年，岂会看不明白苏剑武的脸色，眼瞅着让苏凝雪占上风，她是决不允许的，连忙偷偷给苏凝语递了个眼色。

    苏凝语一直坐在地上，旁边有人挡着了，苏剑武走过来尚未看到她呢。

    她接受到蔡氏的暗示，忙是忍着疼从地上挣扎着起来。

    “爹爹，爹爹你可是见姐姐长得比语儿好看，说话也比语儿好听，所以便不心疼语儿了，您要眼睁睁地看语儿受害是不是？”

    “语儿，你这话从何说起？”

    苏凝语从另一边抱着苏剑武的胳膊，她眼角含泪，脸上的泪痕尚在未干，再配着那软软撒娇的声音，霎时苏剑武的脸色又变了。

    他对苏凝语的偏爱是毫无理由的。上一世便是这样，只要苏凝语开口，苏剑武几乎是有求必应，他似是要将一生所有的父爱都放在苏凝语身上。

    曾经，有无数次，苏凝雪想拎着他的脖子问一问。

    你可曾记得，你还有一个女儿？

    “父亲。”

    苏剑武眉心微拧，正欲再次开口，忽地，身后又响起一道声音，这声线低沉，音色清冷，语气中却不掩恭敬之意。

    “若父亲想调查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何时，儿子下午可派人过来检查一番。”

    他一句话似是缓解了此时的气氛，可围着的一圈人并没有一个人因为他的到来而有半分喜悦。

    蔡氏是容不得苏凝雪侥幸逃脱的，苏凝语也不可能忍气吞声由着苏凝雪猖狂，而苏剑武、苏老太君，神色淡淡地看向他，似乎早已习惯了面无表情地面对。

    除了苏凝雪。

    苏凝雪在看到他的那一瞬，不自觉放松了握紧的拳头。在这陌生无情的苏府内，唯有一个人，唯有一个理由值得她留下，那个理由，那个人便是他。

    她注视着他，清晰地感受到他眼底毫无波澜却又面上假装关心地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的心是冷漠的，上一世，或许就因为他太冷了，以致于让苏凝雪忘了……

    “呀，是哲儿回来了。怎么一直没坑声呢？不是跟你父亲一起回来的吗？”

    蔡氏最先反应过来，毕竟是寄养在她名下的，又是苏府唯一的男丁，她自是要多几分热情。

    苏哲微微低下头，恭敬道：“儿子苏哲给祖母请安，给母亲请安。父亲身子健朗，比儿子走得快些是正常的。”

    “额。”蔡氏愣了愣，但似乎早就习惯了苏哲这种说法方式，连忙又走过去追问道：“怎么样？陪你父亲在外操劳这些日子可是累坏了？药都有按时吃吗？身子可有哪些地方不适？”

    “劳母亲挂心了，儿子一切都好。”

    苏哲因为是早产儿，身子骨一向很弱，吃药看病几乎是日常状态。

    也正因为他身子太弱了，尽管他现在已经在刑部任职刑部尚书，苏剑武和苏老太君也一直瞧不上他，若不是因为他是仅有的儿子，只怕在苏府的地位还不如苏凝雪呢。

    “哥哥。”

    苏凝语一直很喜欢这个哥哥，虽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但苏哲遗传了苏剑武长得好看这个优点。以苏凝语那个猪脑子的构思，只有长得这么好看的才配得上做她哥哥。

    她打小就爱粘着苏哲，可惜苏哲一直这般冷眼相对。

    听到她的叫唤，苏哲已经猜到接下来的话了，抬手伸进怀里，似是要拿出什么东西。苏凝语眉眼一抬，正是喜色，却不料，苏凝雪忽然一声抽泣，彻底打破了他们一家四口的温馨。

    废话！

    她才是嫡长女，她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幸福，自己跪在这儿忍着疼吗？

    “哥哥？你，你是我哥哥是不是？娘亲曾经说过，哥哥住在苏府里，哥哥是这世上最漂亮的男子。娘亲还说了，若有一天她消失了，这世上唯一会疼我宠我的，便是哥哥了。”

    “你，是我哥哥吗？”

    苏凝雪的一串话让在场所有人怔住了。谁也没想到佑佳淑宁离府那么久，居然还惦念着府里的儿子。当初她走得果断，决绝，谁都以为她是狠心的。

    苏哲清冷的眸子落向远处的苏凝雪身上，目光里不禁多了几分探究。

    妹妹这个词，他是陌生的。亲妹妹他就更陌生了，毕竟他自出生便被那个女人抛弃了，不是么？

    可苏凝雪口中的’唯一’，那个女人曾经念起过他，又让他有一丝丝出神。

    “你是吗？”苏凝雪可怜兮兮地又追问了一次，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热切，以致于苏哲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下一瞬，他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地上的女子提着裙摆，便如一只欢快地蝴蝶，扑闪着翅膀，快速飞到了他眼前。

    “你真的是我哥哥啊。娘亲一直说哥哥长大了一定比我更好看，我还不信呢，如今看来果真如此。哥哥，你这些年怎么不回家看看娘亲呢，娘亲一直很想你的。”

    苏凝雪知道，苏哲外表冷漠，但内心深处，他也期望着，期望着那个狠心抛弃他的娘亲也曾爱过自己，哪怕一点点。

    所以苏凝雪故意提起佑佳淑宁，也偷偷地更换概念让苏哲认为，这些年不是佑佳淑宁忘了他，而是他没有主动过去看看啊。毕竟佑佳淑宁被下了死令不得回府，可苏哲的行动又没人限制。

    果然苏哲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神有些不一样了。苏凝雪趁胜追击。

    “娘亲这些年天天念叨你呢，她说你一定是怨她才不肯回去的。不过娘亲说不能怪你，这一切还是她的错。娘亲说了，见到哥哥后要乖巧懂事，要每天都听哥哥的话，对哥哥好。”

    这几句话就像打在苏哲心上，让他这些年的怨恨忽然变得莫名其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