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惊就像没看到蔡氏眼底的愤怒，还是苏剑武最先反应过来问道：“你说也有可能是苏大小姐，是什么意思？”

    “对，对对。是不是她的可能性更大？”蔡氏满怀期待的眼神。

    燕无惊摇摇头，“非也，相比之下苏大小姐的阴气轻些，这不得不感谢她所住的佑淑园，着实是块宝地，阳气旺盛，风水极好，老道相信苏大小姐再多住些日子定能祛除身上污秽，更有甚者，有兴旺苏府之可能。”

    “怎么可能！”

    蔡氏忍不住了，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起来，冲到燕无惊面前，手控制不住地想拽住燕无惊的衣领，苏剑武咳嗽一声，沈之悠低下头假装啥也没看见。

    熙春赶紧上前将蔡氏拉住，燕无惊见好就收，稍弯腰，不卑不吭地对苏剑武道：“大人，一切还得看明日作法定夺，若大人信，则安排两位小姐到场；不信，老道收拾东西离开便是。”

    语落，抬着头，趾高气扬地走了。

    “苏兄既然府内有事要处理，那我也先回去了。”将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沈之悠起身离开。出了院子，隐忍在心底的笑意才浮现在脸上。这是他第一次厚着脸皮要求跟苏剑武来苏府，还真是不枉此行。

    走了没多远，瞧见苏凝雪带着一个丫鬟似是在闲逛，他脚步微顿，不自觉走了过去。

    “小姐。”素锦出声提醒，苏凝雪稍怔，随着素锦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身后渐渐走进的男人，忙是浅浅一笑，收起刚才的闲散，换上一副乖巧模样，待沈之悠走近了，她道：

    “苏凝雪见过大人。”

    “苏小姐好兴致啊，有些人只怕此时急得眼泪都抹了好几把了，你还有兴致看花散步呢。”

    沈之悠脸上的笑容很温和，看起来并没有恶意。苏凝雪想了想，道：“大人此话甚为有趣呢，有些人的事小女子哪管得了。再说了，小女子赏花散步全看个人心情，总不能这天下有个人抹眼泪，我就跟着不愉快不是。”

    “哈哈哈~聪明聪明啊！”

    沈之悠忍不住大笑起来，刚刚在蔡氏那看了出戏，他早就想笑了，当着苏剑武的面不合适笑，一个人出了院子又不能笑，这会儿可算逮着机会了。

    再说这苏凝雪确实与众不同，听明白了他话中的暗示，不直接急着反驳，反倒接着他的话顺带回了他的问题。

    “不过你这点小聪明与你娘相比，还是相差甚远啊。”

    “大人认识我娘？”

    沈之悠稍稍一怔，脸上的笑容逐渐缓和，抬眸看向远处的天空，思绪似是被拉远了。

    苏凝雪被这情形惊得心头一愣。要死了，这不会是她娘当年的追求者吧？

    “认识？”她正疑惑着，沈之悠开口了，“当年她名震景灵城，城里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可真的让她看进眼里的又有几人呢。”

    这是单相思？

    “大人。”苏凝雪还想再问几句，沈之悠一抬脚，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屋内。

    沈之悠离开后，蔡氏也忍不住了，“老爷~”委屈地唤了一声，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以往，苏剑武见她这副模样定是要心软的，今天’嘭’地一声放下杯子，那脸色着实又难看了几分。

    “当初是你说做场法事只求母亲心安，我应下了。我不求你做得多好，但能不能不让我丢人？不过一场法事，有必要搞得人尽皆知！你可知道沈之悠今天看了这场戏，回头往宫里一说，有多少等着看我笑话！”

    “老爷。”蔡氏愣了愣，想说沈之悠不是那种多嘴的人。苏剑武白了她一眼，气不打一出来，“愚昧！你以为沈之悠真这么闲？闲来无事随便晃悠？这么些年，你见他来苏府晃过一次吗？！”

    “老爷……”这下蔡氏心里没底了。只听苏剑武道：“今日朝堂上，皇上亲口问了苏府法事如何，还说若活神仙有用，别忘了给同僚介绍。”

    皇上说的是玩笑话，可说着无意，听着有心啊。

    沈之悠怎么在皇上那受欢迎？就是懂圣心。皇上开了玩笑又如何，沈之悠回去愿意说给他乐呵，这才是重点。

    “这事你必须圆满解决。”留下一句话，苏剑武气走了。

    蔡氏没办法，只好让熙春再去找燕无惊，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燕无惊也很直接，两个字“加钱！”

    “要多少？”蔡氏咬牙切齿地问，熙春缓缓抬起一只手，蔡氏：“五十两？”

    熙春果断摇摇头，“五百两。”

    “五！百！两！”蔡氏一下子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当我是开钱庄的嘛！五百两，我一年的月银都没有五百两，他让我到哪儿去凑这些钱！”

    蔡氏这话倒不是说假，她虽管着苏府财务，可上面有苏老太君盯着，她也不敢有大动作。这些年累积的贪了不少，可平时要贴补娘家，疏通关系，她手上余下的确实没多少。

    更重要的是，她舍不得拿出来便宜这个江湖骗子。

    “夫人，您如今是被架在了杠头上，由不得您不给啊。老爷的话您也听到了，此事若顺利解决，您虽损失些银两，但能落个贤惠，知道以大局为重的好名；若是解决不好，明日那道士如何胡编乱造还由得了您？

    您且想想日后的百花宴，若道士的话传出去了，小姐的未来又当如何？”

    提及苏凝语，蔡氏终是狠下了心，一咬牙，道“给吧。但提醒他，语儿身上留不得半点污名！”

    “是，奴婢明白。”

    蔡氏这边发生的事儿又一字不差地传到苏老太君耳中，苏老太君本就重视这次的事情，如今得知实情，知道是蔡氏从中作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平时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现在这么大的事儿都敢拿来儿戏。苏老太君想到自己今天对着一个骗子恭恭敬敬，气得心口都疼了，冷着脸道：“别去管她！既然有钱就让她一个人折腾去。”

    是以，第二日燕无惊再开坛做法，该来的人都来了，可在场的几位主角也都心知肚明今儿会唱一场什么样的戏。

    燕无惊曰：苏凝语身上阴气过重，要想祛除污秽需如苏凝雪一般住在阳气旺盛之地。

    蔡氏以为燕无惊收了钱，终于好好办事了，忙接着问：“府内可还有这样的吉利之地？”

    燕无惊一点不含糊，道：“府中只有一位公子，离公子最近之处，必是阳气旺盛之地。”蔡氏一听，喜了，离苏哲最近的院子，那不就是凝语楼么。之前被火烧了些，但修葺好了还是可以住的嘛。

    况且，她一直就中意凝语楼。

    这五百两果然没白花。

    “老爷，您看，凝语楼本就是语儿一直住着的，如今看来，这么多事都是因为语儿搬离凝语楼才导致的，不如……”

    言下之意，让苏凝语赶紧搬回去。

    苏凝雪朝燕无惊递了一眼，燕无惊手上的桃木剑忽地一抖，‘啪’一声砸在地上，剑头恰巧指着凝语楼的方向，剑尾对着苏凝语。

    “不好！”燕无惊惊叫一声，在场的明知他是做戏，却也经不住被他一惊。

    “道长，您又算出什么了？”苏凝雪装傻充愣，她知道其他人不会配合燕无惊演戏了，此时她不出马，更待何时呢。燕无惊捡起地上的剑，眉头深锁，蔡氏隐隐觉得这苏凝雪冒出头绝不是什么好事，可不待她阻拦，燕无惊已然开口道：

    “苏老太君，苏大将军，苏夫人，请恕老道无能，一日之差这天意已发生变化，老道竟未曾先察觉。凝语楼如今有衰落之气，只怕已经不适合二小姐居住，府中需再寻得更好的地方给二小姐居住才行。”

    蔡氏不自觉呼了口气，燕无惊再开口，她真的一口气都提到嗓子眼了。

    现在园子里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燕无惊若再口无遮拦，她可是给再多钱都没法解决了。

    “道长，您但说无妨，若是我力所能及，定会将小女安置妥当。”蔡氏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大方得体，将当家主母的气势表现得极为到位。

    苏老太君撇了她一眼，即便她表现得再好，在苏老太君眼里依旧是上不了台面的小门户女子。苏剑武看着她，眼神却是柔和了一些，说到底，他觉着这件事蔡氏为他受了委屈。

    燕无惊道：“其实夫人不必紧张，昨日老道观察过，苏府内除了佑淑园与老夫人的颐寿园，阳气最为旺盛的当属苏府最北角那个小小的院子，虽是破败些，但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再找人改改，也是可以住的嘛。”

    再找人改改也是可以住的。

    曾经蔡氏当着苏老太君面说给苏凝雪的话，如今又以这种方式还给蔡氏。

    蔡氏蓦然一怔，眸光不可置信地看向苏凝雪。到了此刻她要是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那她也白做了这么多年的苏府主母。

    她只是恨！恨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便宜了苏凝雪这个野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