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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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嘁。”殷元琢脸色铁青, “懒得跟你计较。”

    苏嫣抿一抿唇,乖巧福身:“谢谢哥哥。”

    殷元琢自顾自继续揉脑袋不再理她,苏嫣也不多吭气, 又去向帝后告了一遍罪, 就被谢云苔领回家了。

    几个月后,苏婧大婚, 夫家是刚承袭家中爵位的年轻侯爷。夫妻两个新婚燕尔,过得柔情蜜意, 苏衔与谢云苔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段时日, 久悬的心慢慢放下来, 转脸又要操心苏嫣的婚事。

    苏衔为苏嫣挑夫家的路数和为苏婧挑时如出一辙,苏嫣听说后却不太乐意, 问苏衔说:“爹爹给我挑着也行, 我自己也寻着心上人, 爹爹看好不好?”

    这话由刚满十三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显得分外古灵精怪,苏衔含着几许好笑的意外打量她:“你喜欢谁啊?”

    “……没有呀。”苏嫣鼓一鼓嘴,“就……反正也不着急嘛!慢慢来呗。”

    姐姐十七八才成婚, 她也可以的。

    苏衔想想:“随你。”一顿,又续说,“反正你一身功夫, 也吃不了亏。”

    “就是嘛!”苏嫣眉开眼笑, 只觉自己真让爹娘省心。又想若真遇人不淑,她就打得他满地找牙,活得个快意恩仇。

    然而事情常常会与愿违,彼时苏嫣想得很好, 三年后置身其中就没那么想得开了。

    ――情窦初开,苏嫣喜欢上一个暗营高手, 叫方殊,是沈小飞的徒弟。

    ――但是把日子往前推几年,她开始习武的时间比他长些,最初也有那么一两年要比他功夫好。那时候她又横得很,常去暗营找同龄人踢馆,屡屡被她按在地上揍的就是这一位。

    后来方殊的功夫很快超过了她,倒也没有记仇,只是几年里他们都当对方是“兄弟”。如今苏嫣一招少女思|春,万千情怀皆成诗,睁眼闭眼都是他,方殊却毫无察觉,她思来想去,也没勇气跟方殊说。

    她甚至忽而有点恨自己这一身功夫。因为有这一身功夫,她不止是和方殊称兄道弟,暗营一众年龄相仿的暗卫也都与她称兄道弟。喝酒猜拳啃烧鸡都会大大咧咧地叫上她,一点没把她当个姑娘家看。

    苏衔与谢云苔是一碗水端得很平的父母,苏嫣以前从不曾羡慕过姐姐,现下却羡慕起姐姐来了。姐姐是那种让人挑不出错的大家闺秀,生得美又性子好,两个人同为前丞相的女儿,京中说起数一数二的官家贵女都要赞姐姐一番,可从来不会提她苏嫣。

    所以姐姐自谈婚论嫁起,上门提亲之人也络绎不绝。她却在旁人眼里就是个假小子,如今直把自己难住。

    “唉……”苏嫣为这个愁苦了好些时日,人都瘦了一圈。索性碰上暑热,谢云苔觉得不对来问她,她就推说胃口不好,爹娘也都说不出什么。

    又闷了几日,苏嫣觉得这般拖着也不是个法子,便去侯府找姐姐支招。她进侯府素来不让下人通禀,自己直接进去便是。这日却是寻到花园便看到姐姐和姐夫柔情蜜意,大概是姐姐想采荷花来插瓶吧,姐夫陪她一道去了,却不肯让她拎,目下两个人采好荷花一同往回走,便见姐姐空着手走在前头,姐夫拎着一筐荷花跟在后面。

    苏嫣一看,心里更苦了――姐姐温柔端庄,才能采个花都让姐夫帮着拎。她呢?谁不知道她飞起一脚能把寻常男人踹出去好几丈,她帮别人拎东西还差不多。

    苏嫣被自己气到,闷闷地看了会儿,也没去跟姐姐姐夫打招呼,转身就走了。

    心里烦得慌,她便又飞到宫里去寻乐子解闷儿。然而心神不宁,三心二意之下连路也忘了看,途经东宫碰上棵古树,冷不丁地差点迎面撞上。

    殷元琢在廊下读着书,眨眼听到“哎?!”的一声,抬头便见一道淡蓝的影子在粗壮的树干前猛地刹住,转瞬落地。

    他多少看出她险些撞上,不禁好笑:“什么事让我们小女侠把魂丢了?”

    “……”苏嫣瞪他一眼,飞得口渴,倒索性跟他讨口水喝,“我渴了。”

    殷元琢又笑一声,起身带她进殿。屏退宫人,自己沏了茶给她,又追问:“怎么了啊?我还从没见过你撞树,莫不是二叔二婶有什么事?”

    “没有……”苏嫣撇着嘴接过茶来抿,“别问。”

    “?”殷元琢有点意外,偏头看看她,“连我都瞒?”想了想又道,“那我可问堂姐去了。”

    苏嫣嗓中的茶噎了下。

    这一辈人里,她自幼最亲近的就是姐姐和这个堂哥,瞒着他们两个的事几乎没有。可现下若他去问姐姐,姐姐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的,两个人势必要觉得是大事,保不齐就还要拿去问爹娘。

    她倒……她倒不觉得这种事该瞒着爹娘,只是眼下不知如何开口说清,被追问更难为情了呀!

    苏嫣心下计较一番:“我姐也还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你也可以告诉她,但你们都先不许跟旁人提了!”

    这个“旁人”显然包括了父母长辈。

    殷元琢略作忖度:“你杀人越货了?”

    苏嫣:“自然没有!”

    “那……”他意有所指,“可是吃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亏?又或生了什么病?”

    “没有没有!”苏嫣双颊涨红起来,“你胡猜什么!”

    “哦。”殷元琢略微松气,“不是了不得的事,那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说吧。”

    “就……”苏嫣脸色更红了,口中更打起结巴,“我我我……我沈叔叔有个徒弟,叫方殊……”

    硬着头皮,她一点点将近来的复杂心事说给殷元琢听。一颗乱跳的心让她说得很慢,而且前言不搭后语,好半晌才说完,她抬头看殷元琢,殷元琢扑哧一声笑:“小丫头你思|春了啊?”

    “……”苏嫣红透的脸颊顿时发白,低下头憋了半晌,“嗯。”

    承认得还很痛快。

    殷元琢啧啧嘴,他就喜欢这位堂妹性子直爽。其他宗室女、包括宫里的公主都太柔了,一点事也非要七拐八拐说得委婉,有时若被点破什么不肯直言的心思,更是要死撑到底也不肯承认。

    殷元琢喝了口茶:“那你是想让他知道你喜欢他呢,还是想知道他喜不喜欢你呢?”

    苏嫣恳切道:“自然都想呀!”

    “……总要先挑一个。”殷元琢锁眉,“你挑一个,哥看看能不能帮你。”

    “那我……”苏嫣仔细思量了一番,“我要先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如果方殊也喜欢她,或者哪怕有那么半分不是兄弟情的情愫在里面,她都可以说出自己的心思。可若他一点都没那个意思,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个明明白白却被回绝可就太丢人了,指不准暗营的弟兄们都要笑话她呢!

    苏嫣说罢就紧盯着殷元琢,想知道他怎么想、能给出个怎样的主意来。

    殷元琢只又喝了口茶:“行,知道了,你先回去,明天我去见二叔二婶。”

    “见我爹娘干什么!”苏嫣一下子紧张起来,“说好不告诉他们的!”

    “你不过就是觉得难为情,又不是干坏事要成心瞒着他们。”殷元琢浑不在意,“那我来说嘛。他们知情了我才好帮你,不然我可不管了啊。”

    苏嫣顿觉气恼,她觉得殷元琢在诓他,很想飞起一脚把他踹出去。

    但想想他现下已是大恒的储君,她忍了。

    “行不行?”殷元琢催问。

    苏嫣矛盾几番,勉强点头:“行吧……”

    还能怎么办呢,她自己又不知该怎么做。

    于是第二天,皇太子登门拜访,直截了当地把苏嫣那点心事捅到了苏衔和谢云苔面前。

    “……这丫头。”苏衔眯眼,笑出声来。

    殷元琢:“二叔看怎么办?”

    苏衔与谢云苔对望一眼,想法如出一辙:“直接去问方殊啊。”

    殷元琢:“……”

    哦,他忘了二叔二婶都是极干脆的人,当年虽是二叔先动了心,但二婶本也已在二叔府里,不过多时就成了两厢情愿了。

    苏嫣现下的情形与他们当年不一样。

    殷元琢慢吞吞道为妹妹说话:“直接去问方殊,方殊若说一句不喜欢,她可能要难为情到一根绳吊死自己……”

    苏衔脱口而出:“我闺女,不至于。”被谢云苔横了一眼,又闭了口。

    谢云苔问殷元琢:“那你看如何是好?”

    “探探方殊的心意嘛,也不难。”殷元琢看向苏衔,“您帮苏嫣说亲,不如再说得大张旗鼓一点。”

    苏衔挑眉:“请君入瓮?方殊若没那个意思,你小心玩砸了。”

    “不是。”殷元琢一脸胸有成竹的笑,“我给苏嫣个台阶罢了。”

    苏衔与谢云苔面面相觑:“什么意思?”

    “……”殷元琢没想到,二叔二婶听到这儿还不明白。

    不过不明白也正常,这路数二叔二婶没经历过,他从前也不懂。后来懂了,是因为他的太子妃给他玩过这么一手!

    他就想,现在照猫画虎地学嘛,细节还可以向太子妃讨教一下。

    再说,苏嫣虽说性子皮了点,但到底也是花容月貌,深交更会知道她品行也好,他觉得这事十拿九稳。

    方殊要是真看不上她,那就是方殊眼光不行!迟早会有更为优秀的青年才俊喜欢他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