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父在上,朕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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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就

    粮道修完已至深夜,寒霜轻薄,城内长街上空无一人,各种铺子皆已打烊。

    萧归手里攥着簪子,策马在长街上跑了一阵,找不到一间开门的。

    手下的士兵们皆是面面相觑,没搞懂这祖宗在这街上跑什么,整条空旷寂静的街上只有踏踏的马蹄声。

    他们都已经累了一整天,巴不得赶紧回去休息。

    萧归绕着马缰在原地踏来踏去,过了一会儿,悻悻地准备回营。

    谁知他转头的一刹那,瞥见一间夹在巷子里的小店,漏缝的柴门里隐约透出一点烛火。

    他当即翻身下马,信步走过去敲门。

    士兵们看得一愣一愣的,没他的吩咐也没敢跟进去,只在长街上站着。

    附近的街坊有听见动静的,悄悄探出头来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又忙缩了回去,熄了灯火。

    过了片刻,士兵们看见他们的主子从那条幽黑的小巷子里出来了,手里不知拿着一根什么,清亮的月色下,有淡淡的光辉流溢。

    待萧归走近了,他们才瞧出来,那似乎是一根通体银白润泽的簪子。

    大半夜扰民敲门,就为了一根簪子?

    众小子的下巴掉了一地。

    皇上至今没有后妃,难道有红颜知己了?

    萧归从军营料理完琐事,再回到知府府上的时候,一脚踏进门槛,便瞧见东厢房的烛光幽微,他相父果然还没睡。

    他揭了门帘进去,屋里暖融融的,一点烛光明明昧昧。

    书案上,温无玦手支额头,低垂着眉眼,半晌没有动静。

    萧归轻飘飘走过去,仔细一看。

    居然睡着了。

    温伯和陆嘉二人来到这里后,因温无玦信任的人手不多,便经常派他们二人出去办事,故而他现在身边连个贴身伺候的都没有。

    萧归盯着他昳丽的面容,此刻双眼闭着,没了平日里的温和端肃,这才发现他的五官很是柔和。

    睫毛细长、鼻梁窄挺、嘴唇薄而红,活生生一个温润美人。

    萧归从怀中掏出那支簪子,瞧了一会。

    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插在他浓密的发髻上,再将他原先别着的那支墨色掉漆的簪子取下。

    温无玦的发色本就极黑,如瀑布倾泻而下,通体润白的簪子别于其上,显得气质清绝出尘。

    萧归瞧着瞧着,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浓重了几分,浑身燥热。

    他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喉结滚动了几下,忙起身退开几步。

    谁知没留意脚下,踢到后面的檀木交椅。

    “吱啦”一声。

    温无玦醒了,双眼迷蒙。

    萧归:“……”

    温无玦好一会才看清楚眼前的人,还没开口,目光落在他手上的簪子上。

    “你拔我簪子做什么?”

    他下意识摸了下头发,凭着手感瞬间察觉那不是自己的发簪。

    萧归反而冷静了下来,咧开嘴笑道:“相父这簪子太丑了,换一根吧。”

    温无玦皱了皱眉,上下打量着他,深更半夜他跑来给他换簪子作甚?

    他伸手一抽,将头上那根拔了下来,瞧了一眼,当即面露嫌弃。

    作为一个典型的现代人,本就觉得男子戴发簪别扭,所以他平日都故意用黑色的。

    而这支,光润莹白,簪头还雕着细致的花纹,简直风骚到了极点。

    他将其扔在桌上,淡淡道:“有劳皇上了,臣还是习惯用黑色的簪子。”

    萧归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他削了半天,又雕又磨,还特意跑去打上漆,他就这么随意扔了?

    萧归忍了忍,挑着眉笑道:“相父这只簪子都掉漆了,戴出去有失体面,别人还以为朕克扣相父俸禄。”

    温无玦以为他半夜没事故意来找茬,又觉得身上疲累极了,懒得应付他,边脱了外袍,边走至榻边。

    “很晚了,皇上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议事。”

    萧归瞧着他半眼不看那支簪子,青丝披散着,面容清冷而淡漠,不由得心里越发恼火。

    便走到他身后,冷了声音,“相父是不喜欢簪子,还是不喜欢朕?”

    温无玦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底酝酿着低气压,越发不明觉厉。

    他思忖着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他了?

    不喜欢簪子,跟不喜欢他有关系吗?

    说实话,两样都不喜欢。

    温无玦叹了口气,这祖宗真是越来越怪僻了。

    “皇上快去休息吧,臣也要休息了。”

    萧归的脸几乎要沉到底了,偏偏那罪魁祸首仿佛没看见似的,径自和衣而眠。

    他几乎要气炸了。

    他一把掀了门帘,像一头求爱不成而愤怒的公牛一般,大步跨出院子。

    还差点跟给丞相端温补药的温伯撞上,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温伯毫不客气地笑了一声。

    这玩意儿,总爱有事没事挑衅丞相,回回都吃了瘪。

    温伯一进门,一眼就瞧见桌子上格外显眼的簪子。

    不由得心里纳闷儿,丞相换品味了?

    温无玦本来困意十足,被温伯叨叨着只好起来喝药。

    温伯问起簪子,他只淡淡道:“皇帝拿来的。”

    温无玦不识得,温伯一看便知晓这不是寻常簪子样式,且外层点漆用料上等,恐怕是定做的。

    “可这花纹的雕琢功力不太行,不像那种给人定做的行家的手笔,难道……是他自己雕的?”

    温无玦听他这么说,便起了好奇心,拿过来仔细瞧了瞧。

    蓦地想起方才萧归的神色,似乎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了。

    怪不得他刚刚脸色阴沉,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无奈地摇头低笑。

    再看这支簪子,真就很萧归。

    品味真的一般。

    萧归气得半宿没睡,天光微熹时分便被急促的拍门声叫醒。

    “皇上,快起来!宁王的叛军攻城了!”

    萧归听得眉心一跳,睡意全无。

    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李凌手脚利索地给他换上战袍,一边给他传递信息。

    “叛军不敢攻打昌平,就对着旁边的临庸城下手了,丞相已经召集将领议事了,刚刚传话过来,让皇上先去军营整顿兵马,城门口待命。”

    此时天色尚未大明,一抹月牙挂在东边,冷冽的北风吹得人瑟瑟发抖。

    萧归胡乱抹了把脸,咬了个干馒头,策马就往军营奔去。

    议事房里,温无玦面容苍白,半宿未睡,令他有点头昏昏的。

    勉强支撑着把事情都一一吩咐了之后,见着众将皆是面露担忧,心知他们上次被石怀青围城吓破胆胆了,便暗暗叹了口气。

    这些人太平日子过多了,连锐气都没了。

    他宽慰道:“这次敌情看似汹汹,但仔细想来,不足为虑。首先,来的不是宁王,而是西北的胡虏,他们人马不多,哪怕集中力量攻城,攻下来了也守不住,一旦退去,我们就可以收复城池。其次,他们不敢来攻昌平这座主城,因为兵力不敌。再者,我们为什么必须出兵相救临庸?因为如果不救的话,这附近的城池知府就会寒了心,难保不会开城献降。所以我们必须要救,同时也要保证主城的安全,此次危机不难解除,只需各位齐心协力,一同面对。”

    温无玦虽然面带病容,但神色淡定,条分缕析道来,从容不迫,无形中给了将士们一颗定心丸,对他越发尊重起来。

    料理妥当之后,温伯给他备了马车,送他到城门口。

    萧归已经率领了全部兵马在城门口待命。

    旭日初升,驱散了浓雾薄寒,他身上的铠甲熠熠生辉。

    温无玦下了马车,步至他身边。

    “皇上,带一万精锐过去即可,剩下的戍守昌平城。”

    萧归脸色沉沉的,横枪立马,连个眼神都不想给他。

    谁知,眼光一闪,倏地瞥见了他别在脑后的那根簪子。

    温无玦今日裹着雪白的千金裘,墨发如瀑,半头青丝挽起,润白的簪子斜斜地插着。

    他本就容色昳丽,平日里使用黑色的簪子显得老气横秋,此刻仿佛焕然一新,气度如风流公子。

    萧归顿了许久。

    久到温无玦都察觉不自然了,轻轻咳了一声。

    他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这个祖宗,插这么风.骚的簪子,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别扭。

    萧归勾了勾嘴角,翻身下马,将那柄银灰长.枪别在身后,目光灼灼地落在他身上,笑得贱兮兮的。

    “相父,你用这簪子,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温无玦:“……”

    我很老吗?

    萧归忽地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捉住他冰凉的手,低了头靠近他耳侧,“相父,等朕回来。”

    温热的气息对着脖子喷,温无玦感觉十分怪异,眉头跳了跳。

    他不动声色地抽回手,道:“臣祝皇上凯旋。”

    温无玦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又被萧归捉住,用力地捏了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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