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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七皇子割兰送簪缨 宫婢女闲话宫闱事

    隔日天明,荆安告别燕灵,独自骑马回七皇子府。但却是没往府中去,而是拐去了七皇子城中的圃园。圃园名迟,虽面积有限,却胜在规整雅致。院内种植着不少药材、蔬果,还有一馆兰苕。

    其中的墨兰有十五萼,苍然可爱,正值花期,以至于满园都裹着若有似无的疏离香气。

    正如荆安他所料想的,他家公子今日一早便来此地侍奉花草。荆安从他面前走过,却见周衍熟视无睹,只顾替面前的山茱萸挑选合适的砧木,准备接穗芽接。

    良久,彼此没有对话。最后还是荆安耐不住性子,喊了声,“殿下!”

    “回来了?”周衍熟练地在砧木迎风面切下一刀,漫不经心地发问道。

    荆安随意在周衍身边找了块大石坐下,赌气抱怨道,“您可真是悠哉,我昨夜一夜未归,竟也不见您着急半分。”

    “若是你被人扣下,要钱要命终归会有人递话的。”周衍背对着他,一边笑听他说话,一边仍是不肯放下手里的活计。“况且,你不是早就派人回过我,说是去探望表亲的吗?”

    “唔,话是这么说没错……”荆安原本是想把昨日遭遇,一五一十告知悉数周衍。但见周衍如此态度,荆安一时起了玩心,竟也有意以此卖个巧。于是打趣道:

    “那若是顾姑娘呢?若是她一夜没有消息,我倒好奇爷你现下是何神色?”荆安坐在大石上晃着脚,一脸幸灾乐祸。

    荆安一问,周衍果然无心山茱萸,才随意将刀插在了木上,净手转回身来,问道:“你这话说得蹊跷,到底什么意思?”

    “说来也巧,我昨日遇见了顾姑娘,并与她围炉夜话。”荆安的话语里不自觉流露出几分自恃炫耀的意味。

    周衍打量着荆安,笑着轻眯双目,质问道:“哦?那你探访的是哪方表亲,才能凑巧和她围炉夜话的?”

    “我……”荆安一时语塞。

    周衍一副就算你不说就是也能猜到七八分的模样,也不深究:“平安回来就好。”

    “只是……”荆安也是回顾昨夜与燕灵的对话,“只是,我斗胆问了顾姑娘一个问题……”

    周衍眉间微蹙了蹙,方才神情中的玩笑意味淡了许多,转增几分苦涩。又缓缓转回身继续他的活计,最后才回应道:“什么问题?”

    荆安小心试探周衍的态度,“我问顾姑娘,在她心中那值得人人称羡的如意郎君是否是您……”

    却见周衍背影逆光落寞,并无回应。荆安心一横,凑到周衍一边,更是又朝周衍内心下了一剂猛药:“我又追问,若不是您。难道是三殿下,五殿下,再不济难道还是太子殿下不成?!”

    “胡说什么!”周衍侧目轻斥道。

    荆安朝周衍身后一缩,害怕过后,却是意外大喜:“顾姑娘当时也是回我了这四个字!只字不差!”

    周衍无奈解释道:“太子大婚在即,娶得是薛国公府的嫡长女薛凤栖,这件事举国皆知。何况,又曾闹出皇后胁迫她同日嫁娶,屈就太子侧妃一事。你也不知忌讳?”

    “荆安知错。”荆安行礼,如此后想,方觉出燕灵的仁恕来,“到底顾姑娘还是宽容之人,我几番无礼追问,她也不曾叱责……只是……”

    “又只是什么?”话说至此,竟然还有后话。周衍也不免好奇。

    “只是顾姑娘又有回应说什么……从未得到总好过永远失去。”荆安只顾回想燕灵所言,丝毫不曾注意周衍的脸色逐渐难看。“还说什么……纵然是至死靡它,到底意难平。”

    “至死靡它,至死靡它……”周衍喃喃念着这四个字,眉间的愁苦再难消散。

    “爷?!”下一刻,荆安便眼瞧着周衍寻了短锄,直径去兰馆。

    荆安赶紧跟上前去,赶到之时周衍正手起锄落,已是连掘四五簇的兰苕,竟还不打算停止,似有打算全部处理干净的意思。

    “爷,你这是做什么?!”荆安捧着周衍递来的兰花,满脸不解。

    “腾地。”周衍未停下自己的动作,语气更是坚决。“寻些素净的兰盆来,我要将它们送人。”

    “这好好的花儿朵儿为何送人?又要送给何人?您满箱子金银玉器的死物还不够送人?”荆安唠叨道。

    周衍稍等了会儿,站起身望着满目兰花,“送人是其次,只是为了给它们寻个归处。”

    荆安怕是懂了几分周衍的意思,“那爷这地不种兰花了,要做什么?”

    周衍又是单膝蹲下,一边继续挖掘,一边回复道,“改种人参、川断、地黄、血竭、重楼……”

    “这可都是些续命补失之物啊……”荆安暗暗想道,“虽是贵重,但是爷又不缺……何况……”

    荆安未想明白,周衍却长叹了口气,似是发觉自己方才的失态,此刻冷静下来,补充道:“适宜种植的便养着,种不了的便寻最好的成品备用。我有用。”

    “是。”荆安不敢再多置喙,只老实答应道。

    *****

    隔日,燕灵正坐在梳妆台前,身后青溪正在帮她盘发,却是打趣道——

    “我的乖乖,早知道就不出让姑娘乔装成我的馊主意了?”青溪一边用梳子替燕灵头发分股,一边笑说,“如今城外可是传开了,都说宰相府有位管事的青衣女使,甚是厉害,可比西汉解忧公主身边的冯夫人。有什么难缠的人,难缠的事,只她一来,顷刻了断。”

    白晓在一旁吃着鹅梨,听着青溪的话,笑着反驳道,“可不嘛,就你还不知福。姑娘白给你一个好名声,怕是你以后出门都是罩着光的,万是不敢有人欺你了。”

    这边主仆说笑着,恰好府中檀香捧着一盆素雅的墨兰送往院中。檀香见燕灵视线跟随,忙上前问安,并解释这兰花的来由。

    “大姑娘,这是七皇子府分送给京中诗礼簪缨之族的墨兰。送了宰相府三盆之数,一盆指明送给大姑娘,说是谢大姑娘尽心教导公主的谢礼。”檀香利落回复道。

    “在阁下找个清幽的角落安置吧。”燕灵点了点头,她虽不知周衍突然送墨兰的情由,但既然是各家都有,倒也并不避讳。

    *****

    晚些合宫内,燕灵身着深绿色女官官服,沿宫道行走,往勤政殿去。过往路过的宫婢皆退让行礼。

    两个修剪花草的宫婢,打你前脚消失在视野中,后脚便忍不住讨论起来。

    “这嘉禾学士还真是生得好相貌,容颜虽不如蒋婕妤那般百媚横生,但是胜在肌肤白皙,五官清丽,周身似是有神光离合,光凭气韵也是与其他闺秀不同。”宫婢一边摘着枯叶,一边赞叹道。

    “她自然不会是简单人物。你可曾见过哪宫妃嫔能进勤政殿侍奉的?何况,她出入宫闱,深沐圣恩至此地步,竟还能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另一位宫婢随意收拾着自己花篮子中的花朵,言辞倒是略显有些拈酸吃醋。

    “好姐姐,这其中竟还有什么门道吗?”小宫婢好奇道。

    拾花宫婢示意让其附耳过来,分析她听道:“别看她穿得是从六品深绿女官官服,但是现今与正四品的尚宫见了面,彼此行的都是平礼。”

    “那岂不是比茂漪博士的位分还要高些。”小宫婢恍然道。

    “话是这说不错,不过……”另一宫婢夸诩道,“茂漪博士自然已不用在乎这些。再过几日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妃,一个从五品的博士女官位分,怕是都入不了她身旁婢子的眼呢……”

    *****

    另一头,燕灵安静步入勤政殿。见皇帝又在朱批,奏折如小山般堆在案头。

    燕灵自知不该突然出声打搅,只无声按规矩行礼后,安静来到皇帝身边,替他研磨侍笔。却听见皇帝突然对她说道——

    “你在家中也像这样,时常替你父亲侍笔吗?”

    燕灵一边研磨一边回禀道:“回陛下,从未。”

    皇帝听燕灵镇定且脱口而出“从未”二字,忍不住怀疑地单挑左眉。后才想到她的身世坎坷,这才作罢,连带着几分欷歔。

    “你父亲几时回京?”

    皇帝自是认为他问的是个转过话去的好问题,岂料……

    “回陛下,不知。”

    皇帝抬眼,神情虽是带着笑,但是略显苍老的眼睛又满是狐疑。然而,燕灵那双杏子眼睛却是对视着重申道:“真的不知。”

    皇帝反而没有太多态度,另择了一本奏折翻阅,不再理你。只是又恰好蹭落了一份原本在桌角的奏折。

    燕灵从容捡起案下那封掉落的奏折打算重新置于案前之时。

    “别放下了,说说折子里写了什么。”

    这时,燕灵目测了测桌案与方才奏折掉落的位置,暗想莫不是皇帝故意丢下让她拾起的不成?但她又转念一想,并没有扭捏,故作推脱,而是直接启了奏折,大体看过果然棘手。于是只能回禀道:“是……梁王殿下的奏请。”

    皇帝隔着奏折看她,带着试探与故意,追问道:“他奏了什么?又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