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的替身跑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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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那些树……种在寝殿外的那些天梧树!

    陆鸣巳突然想到了什么,骤然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抹压抑不住的亢奋:“我记得,危岚种在寝殿外的那些树……好像很娇贵?”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没去管白夏的反应,径自陷入了沉思。

    那些树娇贵得很,在刚移植过来的时候,没过几天就蔫了,好像马上就要枯萎死亡,无论浇上什么仙灵玉液都没有用。后来,是危岚找到了一种特殊的肥料,成功地把那些树养活了。

    陆鸣巳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却记得那次他回家的时候,危岚兴奋地对他说,外面的天梧树可以活下来了。

    他记得,那天的寝殿里充满了一种诡异的味道,而危岚殊艳的小脸,却透着一种青白的病态,还在他们欢爱的时候晕厥过去……

    如今想来,处处尽是破绽。

    以前的他不知道那股味道是什么,可如今的他,却是知道的。

    ——那是危岚鲜血的味道。

    天劫那天,危岚脱下外袍,那股像是花朵的馥郁芬芳,又仿佛杂糅了草木清香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

    原来,一直以来,危岚都在用自己的鲜血……养着外面的天梧树。

    定期开刀放血,应该很疼吧……?

    只不过是一些没有生命的树木罢了,危岚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鸣巳感到心脏在钝钝地痛着,像是有人在上面划了一道口子,每发现一道从未注意过的细节,伤口就疼一次。

    他好像很了解危岚,又好像从未了解过他。

    陆鸣巳瞳底轻颤,却没让自己的痛苦流露出分毫,而是垂眸屏息,心意更坚。

    ——他知道错了,以后,他会好好去倾听危岚的想法,可在那之前,他们要先有以后才行。

    “那些树……”陆鸣巳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猛地从玉座上站了起来,袍袖轻挥,一句话都未曾解释,而是径自飞往后山。

    白夏完全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但是陆鸣巳的状态明显不太正常,她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陆鸣巳出了天极殿就直接御剑飞向后山,没过一会儿,寝殿周围那一圈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就出现在了眼前。

    距离危岚出事已经有小半个月了,这些天梧树一直无人照料。

    像是为了印证陆鸣巳心底的猜测似的,这些天梧树已经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枯萎,有的叶子已经落光了,完全看不出仅仅在半个月之前,还是枝繁叶盛的模样。

    陆鸣巳隔着几丈的距离,直接遥遥一道剑光劈向了树木粗壮的枝干——需两人合抱的树干拦腰折断,顺着斜劈的刀口滑落,而后倒在地上,无数枝杈折断,落叶飘零。

    树干断口处渗出了一种墨绿色的汁液,有些浑浊,散发着一种似花似叶的清幽香气。

    只是这香气极淡,风一吹,就散在了天地间。

    是危岚鲜血的味道……

    陆鸣巳眼睛一亮,脸上闪过狂烈的喜色,转身就要对其他的天梧树出手。

    ——他要把这些树木里危岚的血液抽出来,用来滋养那颗血泪里残余的神魂,只要那残魂孕养的足够强大了,他就可以动用禁术,将危岚重新带回到自己面前。

    既然是禁术,自然不是可以随便施展的——动用那个禁术可能要废掉他一身的修为,可陆鸣巳不在意。

    他想要危岚回到自己身边。

    ……他不能失去他。

    在陆鸣巳的下一击将出未出之际,白夏终于追了过来。

    她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天梧树,完全不明白陆鸣巳在做什么,是彻底疯了么?

    眼见他又要出手,将下面一整片树林一起摧毁,白夏忙招出灵器,一刀劈过去挡住了陆鸣巳的攻击。

    “陆鸣巳你疯了么?你明明知道危岚有多爱惜这些天梧树,为什么要对它们出手?”

    剑气与刀气相撞,而后消散在天地间。

    陆鸣巳扫了她一眼,因为看到了一丝希望,难得有了一个好脸色。

    他耐着脾气解释:“这些树里流出的汁液,能让岚岚复活,岚岚以前……是用自己的血在喂这些树。”

    只要想到危岚曾经每天放血喂养这些树木,陆鸣巳就对这些娇贵的树木没有什么好感。

    “复活?”白夏瞳孔放大,心底生出不好的预感,声音变得有些失控:“你在说什么疯话?危岚已经死了,已经死了!死在你眼前!”

    陆鸣巳的眼底,鲜血又一次氤氲开来。

    他冷下脸,没有半分留情地拍出一掌击飞了白夏,寒声道:“不能出力就滚开,不要碍事。我做事,不需要向他人解释。”

    说着,他又要对剩下的那些天梧树出手。

    白夏被击退后又飞了回来,她擦掉了唇边的血迹,看着那道孤注一掷的背影,额角隐隐作痛。

    她想甩手就走,再不去管陆鸣巳的这些破事,可她却牢牢记得,危岚曾经拜托她照顾好巫族,照料好……他爱着的这些生命。

    白夏闭了闭眼,而后缓缓开口:“陆鸣巳,你难道真的看不懂阿岚最后那个眼神的意思么?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求求你……不要再继续践踏,危岚珍爱着的东西了。”

    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即将出手的陆鸣巳,僵在了半空。

    寝殿四周一片狼藉,一株天梧树的残骸倒在地上,其他几株被吹得枝干歪斜,根系险些抓不住土地。

    陆鸣巳飞在半空中,举起了剑,却迟迟斩不下去。

    ——白夏的话戳破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实,那就是,危岚是想要离开他身边的。

    他能看懂危岚最后那个眼神的意思,却不愿懂。

    他把这段记忆深深埋藏在脑海最深处,好像不去想,就可以不去面对,可白夏撕破了他努力粉饰的太平,非要逼他去正视那个事实。

    如果阿岚,真的下定了决心想要离开他身边,他要怎么办……?

    陆鸣巳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

    太阳光一寸一寸的偏移,不知过了多久,陆鸣巳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如果他希望我放过他……那就由他亲口来和我说。最起码,要让我说上一声对不起。”

    “白夏,谁都别想阻拦我带回阿岚……谁都不行。”

    陆鸣巳回头,深深地看了白夏一眼,眼底疯癫之意内藏,仿佛火山深处酝酿着的岩浆,不知何时就会骤然喷发而出。

    白夏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萦绕在心间,她突然体会到了,危岚在面对陆鸣巳时,那种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无力感……

    那种感觉叫人难受,叫人觉得自己的努力不过是在自取其辱。

    久了,就什么都不说了。

    “随你吧。”

    白夏闭上了眼,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也曾有过她与危岚美好记忆的寝殿,转身离去了。

    她护不住天梧树,也护不住那些危岚珍爱着的花花草草。

    但她会替他保护好巫族。

    陆鸣巳看着她失望离去的背影,有一瞬的自我怀疑——自己所行之事,真的是正确的么?

    可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抵不过他心底的痛楚。

    他一向冷厉的眸子变得破碎而晦暗,像是落水的人,除了紧紧抓住眼前的这一根救命稻草,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只有这一条路仍能看到希望,他又怎么会放手?

    被活着的人讨厌、怨恨,总好过……再也见不到他。

    再次睁开双眼时,陆鸣巳漆黑的眸子里已不见动摇。

    他抬起剑,剑风落下,无数火焰随着剑风烧到了天梧树上,一颗蔓延到另一颗,最终,一株也没有落下,全部沐浴在了熊熊烈火之中。

    天梧树从树叶开始燃烧,像是被泼洒上了最鲜艳的染料,在火焰爆开的“噼啪”声中,一株又一株的巨树倒下,似花似木的清幽香气蒸腾而起。

    陆鸣巳闭上眼,低声自语:“……亲口告诉我啊,岚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