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羽(怨灵)将一道法力打在星月宝镜之上。
星月宝境上影像消失了。
她不想再看了,却将眼光看向商易。
他的记忆中,如何会有这些?
莫非他在骗我?
她很快就自我否定了。
星月宝镜中的影像,来自商易脑海中的记忆。
除非他听过,看过,否则这些记忆,不可能会在他脑海出现。
商易再次醒转过来,头感觉胀痛,罩住他的透明光罩也不见了,身体双恢复了自由。
他现在知道,想战胜她,根本没有一点机会。
她不是强,而是强的超出他想象。
他打算离开,自己无畏的牺牲,没有任何意义。
“前辈,怎样才能出去,我要走了。”
商易看向她,却发现她的脸色不对,看上去很暗淡,两只眼角隐约还有泪痕。
一定有问题。
他想起昏过去前看到的情景,星月宝镜射出一道白色光柱到他身上,然后自己昏睡了过去,难道她看到了自己在脑海中“编织”的记忆。
他在八角宝塔等待子夜来临时候,他也没有闲着。
他向雪羽大祭司问了很多戎羽变成怨灵的前的事,雪羽还专门找出多年前的文字记录给他看。
商易将这些都记了下来,成为自己记忆的一部分。
他在进入这里之前,曾经打坐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他有一项重大突破。
进入星月宝镜之后,他就一直在幻境和梦境中穿梭,有好几次差点迷失,这段经历让的神识和意念变得更加强大,也有所感悟。
尤其当他手握枫玥交给他的那颗蓝色珠子的时候,隔着它封存的表面,就能感念到其中的记忆。
他开始试着用意念来改变留存在脑海中的记忆,经过数次努力之后,终于获得成功。
商易想到进入到星月宝镜之后,自己的记忆片段,很可能再被它控制。
于是,他把在八角宝塔中看过的那些文字记录的记忆,用自己的意念,做了精心编织,让它成为一个完整的故事。
如果戎羽能够看到这些,他希望通过这些故事,能够感化她。
刚才戎羽在星月宝镜中看到的内容,就是商易精心“编织”的一段记忆,它大部分是真实的,商易只是在一些细节的地方,做了改编。
白雪戎一族和蓝雪戎一族的战争中,戎羽被绑在金毛雪狼身上,被蓝雪戎勇士追杀,最终她被白雪戎一族的族人保护了下来。
诞下四星冰凌女婴那家人也确实为了保护她,牺牲了两条生命。
这些都是雪戎部族有文字记载的事情,是真实的。
商易为了让这个故事更加深刻,在其中加入了那对年轻雪戎夫妇。
他们牺牲了自己的骨肉,换回了戎羽,多年以后,又产下了眉间有四重冰凌印记的孩子。
第二个关于雪峰一家的故事,则是雪戎部族秘密文献中的记录
四星冰凌印记少女雪献祭,更是雪戎部族编年史中有详细记载的重大事件。
正是因为以上故事,既真实,又有细节,才会让人看过的刻骨铭心,终生难忘。
戎羽看向他,淡淡地问。
“你为什么会知道雪戎部族这么多的事,这些记忆是从哪里来的?”
商易现在确定她已经看到他脑海中的那些记忆。
“这些是我进来之来,在雪戎部族传承的文字记录里看到的。”
戎羽突然放声大叫。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声,凄惨悲凉,戎羽的眼眶瞬间让泪水填满。
一直就没有人欠他什么。
五百年了,她一直按自己的执念行事,自以为所有人都欠她的,必须要向她偿还。
谁知道,自己才是那个罪大恶极的人。
她自私地剥夺了别人“生”的权力,建立了一个世外桃源。
却从来没有问过别人是否需要。
“为——什么!”
她凄惨地叫了一声又一声。
……
好久,她才停了下来,目光变得平静。
她手轻轻一拂,星月宝镜上开始发出淡淡的白光。
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黑漆木盒。
她把木盒递向商易,指着星月宝镜。
“你——走吧,带着它,从这里离开。”
商易接过那只黑漆木盒,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戎羽长袖一挥,八角宝塔顶层一扇窗户打开了,向这里向外望去,可以看见雪戎部族营寨中明亮的阁楼,和篝火中翩翩起舞的族人。
她跳上这个窗口,站在上面,看着营寨里的族人,轻声低语。
“我对不起你们,这一切,该结束了。”
她两条长袖一挥,数道白光飞到营寨的上空,像礼花一样炸开,又纷纷扬扬飘洒下来,笼罩住整个雪戎族营寨。
白光,变得炽烈,最终整个营寨消失在白光中。
除了这论座八角塔,外面的一切都变成了白光的世界,让人不能直视。
商易用手遮在眼前,隐约间,他看到戎羽纵身跳入到外面光的世界。
一个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告诉那位大祭司,守护好我的族人。”
八角塔也开始在白光中渐渐融化。
商易不敢再迟疑,将手掌按在星月宝镜之上。
……
白光。
无尽的白光。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影像逐渐开始凝实。
他看到了一身黑衣的雪羽大祭司,她依然闭目端坐在星月宝镜前面。
雪羽听到动静,她睁开了双眼,见到商易,欢喜不已。
这时,星月宝镜突然开始晃动,一股强大的力量从镜面传了出来。
“不好。”
还没等商易反应过来,雪羽已经拉住他,一道遁光腾空而起,向顶上洞口飞去。
两人刚飞出洞口,就看到一道白光带着一股阴寒之气冲向空中,白光中依稀能看见白色的影子在翩翩起舞。
两人浮在半空中,看着这道白光冲上高空,在高空中溃散化为白色粉末碎片,最终化于无形。
一切重归安静,幽灵山谷中所有的阴霾之气也全部散去,雪花又洒落下来。
雪羽大祭司这时才露出一抹笑容。
“小友,你成功了。”
商易淡淡地说了一句。
“都结束了吗,这些是真实,还是幻境?”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不同的幻境和梦境中穿梭,他不敢相信,现在看到的影像是真的,生怕它会马上破碎。
雪羽看到他的样子,凝重对他道。
“你进去了七天,我一直守在这,现在总算出来了,这不是幻境。”
这时,商易又听到神识中枫玥的声音。
“人是出来了,不会傻了吧。”
这才是真正的仙音妙曲,在星月宝镜的幻境,不可能在神识中出现枫玥的声音,他终于相信自己从星月宝镜中走了出来。
商易抬头看看天空,脑海中再次浮现戎羽纵身投入到白光的影像,不禁低头轻叹。
“一念升仙,一念入魔,一念成鬼,一念化凡,五百年的执念亦不过在一念之间灰飞烟灭,既如此,当初有何必这么执着。”
雪羽大祭司见他面露迷茫之色,生怕他陷入于其中,也开口道。
“小友不可迷在其中,心有执着本非坏事,我等求仙问道亦是一种执着,只是切莫偏执,该放下时,就放下便是了。”
商易抬起头笑了笑。
“谢大祭司提醒,我这一生执念很多,入不得佛门,刚才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言毕,他从身上掏出那个黑漆木盒递给雪羽。
“这个是她(怨灵)让我带出来的东西,里面应该是雪戎部族的重要物品,这个还是交给大祭司保管。”
雪羽也不避他,当众将黑漆木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卷玉片书笺,她略一翻看,果是星月宝镜使用之法秘卷。
星月宝镜被怨灵控制了五百年,今日终于又回到雪戎部族手中,雪羽大祭司不由喜出望外,商易也跟着高兴,心中隐有一种成就感。
商易突想起一事。
“快走,去看那星月宝镜。”
两人又驾着遁光,从平地洞口上方直飞而入,最后落在塔底。
星月宝镜靠在紫荆桃木柱上,看上去和之前完全一样。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雪羽将一道法力打到镜面之上,暗念了一小段咒语。
她刚才只是大略看了一遍玉笺,已经将其中几段常用口诀暗记了下来。
星月宝镜渐渐缩小,她再用手一招,将其拿在手中。
雪羽道:“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商易点头。
两人重又驾起遁光,腾空而起,向雪戎部族营寨而去。
时已入深夜,飞到雪戎部族上方,他们发现下面的营寨中亮起了一盏盏烛火,星星点点,遍布整个营寨。
部族议事大厅的四周,是烛火最密集的地方。
两人在部族议事大厅正前方落下遁光,却听到四周响起如海啸般的欢呼声,那一盏盏点亮的烛光也开始来回晃动。
原来每盏烛火的下面都是一个雪戎族人。
眼前的景象让商易有些感动。
雪羽大祭司和商易去了幽灵山谷。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雪戎部族。
雪羽大祭司独立去过幽灵山谷两次,每次都带着伤归来,他们很担心两人的安危。
从那天晚上起,陆续开始有族人自燃起火烛,为他们祈福,盼着他们早日归来。
刚才一道白光直冲天际,整个部族的人都看到了。
这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景象,大家觉得今天晚上两人一定会回来,于是全部从家中走出来,点上一段烛火,为他们祈福。
雪羽大祭司走到议事大厅正前方,她高声宣布。
“我亲爱族人,冰域高原之神给我们带来的伟大客人商易,帮助我们除掉了幽灵山谷的恶灵,从今往后,不会再有献祭了,让我们为他而欢呼——。”
整个雪戎部族中,再次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
“商易——达哈”
“商易——达哈”
……
雪戎族人呼叫着商易的名字,此起彼伏。
雪刃头项着女儿,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商易面前,他的眼中噙满泪水。
他将女儿雪神,从头上放下来。
“神儿,快给你干爸磕头,是他救了你。”
六岁的小雪神很乖巧,趴在地下就磕了三个头,小嘴也非常甜。
“阿爸,女儿给你磕头了。”
商易忙把她抱了起来,这种情形下,他想不认都不行。
神识中却听见枫玥轻朗的笑声。
“咯咯咯,女儿都有了,看你以后怎么讨老婆。”
天空中,雪还在星星点点落下。
雪戎族的营寨今夜注定要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人们点起了篝火,架起了烤架,取出了美酒,围着篝火大家翩翩起舞。
雪羽大祭司也破例喝了一大碗酒,还在篝火前面单独跳了一支舞。
黑色纱衣,亮丽容颜,一曲轻舞,引得满场欢呼。
有诗可赞:
飘然转旋回雪轻,
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
斜曳裙时云欲生。
一曲即罢,雪羽遂化成一道蓝色遁光而去。
正在酣饮的商易,此时耳边响起雪羽轻悦的声音。
“小友酒醒之后,可来一叙,切记。”
七日身陷入幻境,身心俱疲,今日难得圆满,商易也恣意放纵自己。
斛光流转之间,他带着醉意与数名雪戎美女共舞,其乐融融,亦妙不可言。
次日酒醒时分,已是日上三竿。
雪婧伺候他冼漱完毕,他才想起雪羽大祭司昨日之约。
商易匆匆来到林间空地,直上八角宝塔。
刚走到顶层,就听见雪羽轻盈的笑声。
“小友好睡,真是辛苦了,快请进来。”
商易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他径直来到里面一间被木箱分隔的书桌处,雪羽正在摆弄放在桌上的星月宝镜。
雪羽示意他在书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这才道。
“小友凭一己之力,战胜五百年的怨灵,解我族危难,我代表全族谢谢你,不知你是怎么做到的?”
商易稍显尴尬。
“战胜?在星月宝镜中,根本无人可以战胜她,她的力量超出我的想像。”
他不敢居功,将在星月宝镜中的事,大致向雪羽说了一遍。
雪羽眼神凝重,似乎在想着什么。
“原来如此——,之前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何要杀害无辜的族人,原来她是要在这星月宝镜之中,建成她理想中的家园。”
她缓一缓又道。
“我昨晚以身试镜,才知道所谓虚幻和真实之间的界限真的很模糊,人若能看破生死,好像真的不用在乎什么是真实,还是虚幻了……。”
雪羽大祭司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可能她觉得不该在年轻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她笑了笑。
“小友大恩不敢忘,今日叫你来,是想将雪戎部族一种古老的功法传与你,就将它当成是一种酬劳吧。”
她说完从身上取出一小卷玉片书笺,只有巴掌大小,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
商易只能看见第一片玉笺上刻着四个篆字《深蓝寒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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