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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花雨零乱,最是幽情难吐

    对着眼前这挤满石坪的山间走兽,看着它们幽幽闪动着的兽目,醒言不自觉便有些惊慌失措,那腹中早已反复斟酌好的说辞,一时竟是无法说出口来

    “果然大有演练必要!”

    看这情形,若是自己不经过这样的演练,则即使那讲经内容准备得再好,恐怕真到了那讲经会上众目睽睽之下,其结果也和这样差不多这恐怕便是那所谓的“知易行难”吧

    “好,那就从现在开始,正式演练!”

    少年心中给自己暗暗打着气儿

    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醒言便朝自己身前这一大群坐伏于地的山兽看去特别的,少年逼着自己的目光,对上这些听众灼灼的兽目

    “唔,那只老虎,浑身雪白,应该就是古籍中所记载的‘甝兽’吧?”

    “嗯,还要角落里那只狐狸,也是通体雪白,确切的叫法应该是‘貔’”

    “想不到这儿白色皮毛的山兽倒还不少那儿蹲着的白豹,则更是少见白豹确切叫什么来着…对了,应是‘貘’!”

    “这些雪白毛色的山兽,他处倒不多见看来这罗浮洞天,果然是神仙洞府,珍禽异兽还真个不少!”

    “呵~这小女娃儿,本来应该是什么呢?”

    眼光略低,扫到正端坐在众兽之前的小琼肜,醒言心中忍不住顺便起了这个念头只可惜,在他以前所读的那些诸子百家的典籍之中,似乎并无这样的记载

    这一番浮想联翩,倒让这讲经之人镇定不少少年开始立于众兽之前的慌乱,现在已经平息了许多

    “咳咳!”

    清了清嗓子,安定下心神,醒言终于开始讲演起他预先思量好的道家经义来

    初时,当醒言眼光与面前这些山兽相对之时,还颇为不自然,那讲演也自是结结巴巴磕磕绊绊不过,待过了一阵子,他便摸到一些窍门

    现在,醒言故意将那目光上移,不再对上山兽们的眼眸,而只是盯着它们头顶的皮毛这样一来,果然心中便少了许多旁骛之虑,可以专心致志于口中的演讲

    于是,这位讲经之人后来的讲演,便越来越顺畅,渐渐进入那旁若无人的境地;那口中的道家经义,也似那流水一般,毫无阻滞的宣讲出来

    少年此时所讲演的经义,主要是他平时在这千鸟崖上,所研习的道家经典在宣讲之中,还带上些《上清经》之中所记载的炼气法门;这上清经是上清宫的基本教典,到那讲经会上,少不得要提上几句

    而在醒言讲到那兴起之时,又忍不住将他上回悟得的那“阴之混沌”“负之混沌”的想头,滔滔不绝的演说出来这个想法,向来只是在他脑海中盘旋,还从不曾说出口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大声宣讲出来,自是让这少年觉得舒畅无比,不免就有些手舞足蹈这一通讲下来,真可谓是绘声绘色!

    在醒言讲演之时,那端坐在他面前的小琼肜,也不管听懂听不懂,只在那儿仰着脸儿,一双明眸忽闪忽闪,目不转睛的专心望着自己这位正自滔滔不绝的醒言哥哥

    而她这位只管看着她身后那些走兽头顶皮毛的醒言哥哥,却没注意到,这些本应该懵懂无知的听众里,竟有不少眼眸之中,正闪动着奇异的神采,竟似是若有所思!

    于是,在这僻静的千鸟崖上袖云亭旁,便出现了如此奇异的情景:在这银色月辉的笼罩下,正有一个清俊少年,面对着百十只静静蹲伏的野兽,傲然伫立,朗声宣讲着道家的真义而那些原本桀骜不逊的凶猛山兽,现在却变得安静无比,匍匐在少年的面前,似乎都成了他专心听讲的学徒

    此时,高天月挂如弓,四壑风吹叶响…

    正在醒言讲演到那兴头之处,兽群后部却有一只豺狗,许是维持同一个坐姿的时间太久,便有些不耐,忍不住躁动起来,当即“桀桀”怪叫了几声

    在醒言那清朗的宣讲声中,这几声豺吠听起来端的是刺耳无比

    乍听到这几声怪叫,少年略有诧愕,便退下来

    不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何事时,便见那怪叫声响起之处,正有几只虎豹之类的猛兽,倏的立起身形,口中低低咆哮,在石坪地上磨动着爪牙,一齐朝那只豺狗逼去!

    而这只扰乱讲堂秩序的豺狗,被如此阵势逼得不住的往后退却,口中哀哀低鸣;偶然觑得一个空处,便一转身,朝那崖下山野间落荒而逃

    见豺狗已逃,这几只虎豹熊罴也不追赶,只是又一声不吭的回到各自之前的位置

    见此情形,醒言倒是大为诧异:“想不到这些野兽,竟是大通人性!”

    这个念头一起,醒言便再不能将这完全只当成自己的讲经演习看着眼前这多为猛兽的听众,醒言思量了一下,便又将那道家以外的一些天人教化之理,略略演说了一番

    不知不觉中,已是月移中天

    见时候不早,这位上清宫四海堂堂主,便结束了这场奇异的讲经预备会

    在兽群散去之时,那位琼肜小女娃儿,却在崖口不住逡巡,便似在那儿送客一般

    瞧着小女孩儿兴高彩烈的身形,醒言心中忍不住猜道:“小琼肜这个样子,倒和每次飞鸟散去之时一样…这小女孩儿,不会又在那儿提醒那些山兽,说什么‘记得下次再来和琼肜一起听经’的话儿吧?”

    “呣,今日讲演,倒还真是意犹未净在那讲经会之前,也不妨再演练几番,力求精熟为好”

    心中正自散漫的思量着,耳边却忽听得一个声音,幽幽的问道:“张堂主,为何要将上清门中的道家经义,讲与这些野兽听?”

    醒言闻声转首,发现这说话之人,正是那寇雪宜寇姑娘现在,在那月辉笼罩下,醒言瞧得分明,这寇雪宜正自秀眉紧蹙,柔美的面庞上正涂满疑惑不解的神情

    “哈~不瞒寇姑娘说,这正是我为那下月初的讲经会,所准备的讲经演练啊”

    说这话时,醒言倒有些洋洋自得之色;显见是他为自己能想出如此有效的变通法儿,感到颇为得意

    只不过,他这简明扼要的解释,却似乎还未解得那寇姑娘的疑惑只听寇雪宜继续说道:“这些上清教义,在小女子听来,实在是精妙非常宝贵非常——堂主为何将自己门中的道经义理,轻易便讲给这些野兽听?它们可是那异类之物啊…”

    问这话时,这寇雪宜身形微微颤动,竟似是颇为激动

    不过,醒言倒没注意到这些;听得寇雪宜如此说辞,他只是微微一笑,道:“所谓‘道’,乃天之道,而非人之道醒言又何须顾忌那山兽非我族类,便要藏私耶?”

    醒言这样的念头,已是在心中酝酿了许久自从他在那罗阳山道上,与琼肜无奈分别之后,这位上清宫四海堂新任堂主,便对那些个人妖之分异类之论,很是不以为然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有些深恶痛绝

    而现在,他与那琼肜朝夕相对这么久,已是打心眼儿里疼爱这个异类小妹妹,更是早将那“非我族类”云云,抛到那爪哇国里因此,对于今晚将这道家天道之理道家炼气之法,讲与这些个异类山兽听,醒言着实不太在意甚至,在他决定如此演练讲经之时,根本便没考虑过这一点现在听得雪宜问起,醒言才想起这一节

    至于这讲经的内容,醒言觉着今晚所说,似乎也不是什么上清宫需要秘藏之技,大多数都是他自己对那道家典籍的理解,讲出来也没甚不妥

    正在这位刚刚结束“讲经”的少年堂主,跟这位疑惑不已的寇雪宜解释完,准备去招呼那琼肜返屋之时,却冷不防,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脸上竟已是挨了重重一掌!

    事发如此突然,少年开始竟没反应过来等过了小半晌,待感觉到右面颊上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之感,正在脸上蔓延开来,醒言这才意识到:眼前这寇雪宜,方才竟是扬手在他脸上重重击了一掌!

    只不过,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事实因为,平时这位寇雪宜寇姑娘,全都是一副娇柔之态,平素对自己又确实是恭敬非常!

    “为什么寇雪宜竟会突然掴我?我刚才有说错话么?”

    正在这位卦懵懂的四海堂主存着好大惊疑,准备开口问询时,却见眼前这位打人之人,竟已是泪流满面…

    月光映照下,清楚见得这位流泪之人,虽然哭得无声无息,但相比那寻常嚎啕之状,却似是哭泣得还要厉害清冷月辉中,寇雪宜泪水肆溢,漫布靥颊,全身更是微微抽动不住

    且不提这少女泪眼滂沱那少年莫名其妙,却说那位刚送完听经众兽的小琼肜,听得这边响动有些异常,便赶紧跑过来,看倒底发生了何事

    只是,到达事发现超这小姑娘却不问话,只管手指抵腮,绕着这两人走上好几圈儿,细细打量眼前正一手捂着腮帮子的醒言哥哥,还有那双眸泪水如注的雪宜姐姐——瞧她这样式,似乎心中正在紧张的评估着眼前的情状,尽力推断出事实的真相

    正在那位捂着腮帮子熬痛的被评估之人,被小女娃儿瞅得有些不自在,想要开口说话之时,却见这围着转圈儿的小女娃儿终于退下来,用那脆生生的清嫩嗓音,一本正经的宣布:“哥哥!一定是你轻薄雪宜姐姐了!”

    说到那“轻薄”二字之时,这小女娃儿还特别加强了语气

    “我没有!”

    这位刚被小琼肜法眼如炬鉴定出来的轻薄之徒,马上便忍不住发言为自己辩护

    ——但不幸的是,少年今晚的运道着实不济;今晚他的所有这些短促有力的解释,却似乎都起到了负面的作用;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便见得这眼前的琼肜小女娃儿拍手笑道:“嘻嘻~那就是了以前那些街边轻薄过女孩子的人,事后都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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