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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明溪垂钓,暂偷闲于清流

    再过两天就要与魔族交换人质了

    这位名门正派的一堂之主,毫不怀疑自己这次就是一次绑架在那种情势下,光靠从上清派中学来的法术经文救人,完全不可能想不到最后起作用的,竟是当年自己伙同居盈一起在鄱阳湖上打闷棍掳人的经验现在,他正在东南海疆中寻找合适的交换人质地点

    “这处岛屿还是不行虽然那个瀑布下面的深潭中有暗流通向岛外,但这通道又怎会瞒过那些魔人的眼睛”

    打定注意要瞬水而逃的四海堂主,又否定了一个看起来很合适的海屿,继续往目力所及的下一个海屿飘飞而去

    这时候,原本隐在云层中的红日,已从东天的云霞中跳了出来,向醒言头顶的方向渐渐移去逐渐中移的海日,此刻已变成金色的涅,在醒言被晒得黑红的臂膀上泛起一片片亮光

    易守难攻,还要有不易察觉的水道可供逃跑,这样的海岛实在太难寻了花了两个上午,看过成百个岛屿,却无一合适,醒言也不禁有些焦急起来立在风波之上,见太阳渐往中天移去,心里又放心不下琼肜看守的那个人质,醒言一个失神,竟咕咚一声陷入水中,喝了一大口海水

    “晦气!”

    这入口的海水,涩倒不涩,但实在太咸,着实不爽口正暗叫倒霉之时,醒言却忽然觉察出一些异状来

    “咦?这是怎么回事?”

    吞了一口海水之后,醒言却发现自己浸入海水的身躯,竟自行往西北方向快速漂移而去

    “莫不是浪头打的?”

    回头看看,却发现恰恰相反;自己身处的这处海水,虽然流动迅速,但只有细小波纹反倒是这处瑚之外,波涛汹涌,呈现出大洋中海波的常态

    “还是有妖异?”

    茫茫大洋中风波诡谲,头一回处在这样异象之中,醒言又怎敢怠慢,赶紧施出法术定住身形,不再随波逐流只不过,随着一番详查,醒言发现这处席卷而过的瑚,水径宽大,海水温暖,浩浩荡荡朝西北不住奔流而它的尽头,也并不是什么吸食鱼虾的海鲸巨口,而是邈远非常,一时探不到尽头

    见此情景醒言也好生好奇,便施展瞬水诀顺流而下,要一探究竟只是,前后大概花了小半个时辰,行经成千上万里,他却始终探不到这温暖瑚的尽头而在这暖流中施展灵漪所授的遁水之术,又要比平常快捷上三四倍于是等他返回之时,醒言心里充满惊奇:“怪啊想不到这茫茫大海中,还有这样水流,就像陆地中有那些浩荡江河渎泽一样”

    只不过,虽然增长了见识,但此行任务还是没能完成

    “唉,合适的海屿究竟在哪儿呢…”

    在温暖的瑚中溯流而上,心中忧虑的道门堂主只觉得自己若有所悟,但认真去想时,却又始终抓不住就这样逆水而行,直到快回到初始的地方,若有所思的张堂主心中才豁然开朗:“呀,笨啊换人之所,我又何必一定要寻海岛?刚才这来去自如的暗流,难道不是换人逃逸的最佳场所?”

    虽然自嘲,但此刻醒言心中畅快无比;又前前后后仔细巡查了一番,他才满意而回此刻,太阳只不过刚到头顶,正是日中时候

    “琼肜,琼肜!”

    一路疾行,等靠近灌泽中那间水中林屋时,醒言便忍不住大声呼叫,想把这好消息早些告诉琼肜听他呼唤,那小丫头便应声而出,从树荫中蹦蹦跳跳的奔出,满心欢快的叫道:“是哥哥回来了!”

    只是,一见到她的涅,醒言却忍不住放声大笑:“哈哈!琼肜你怎么打扮成这涅?”

    原来此刻雀跃而来的小琼肜,头上缠绕着一片翠绿蕉叶,前后盘缠,裹住一头乌发,做成一只遮阳的巾帽这本来倒没什么,但琼肜这一番蹦跳而来,本就松动的焦叶巾帽便罩了下来,遮住她白玉般的额头;等她奔到近前时,蕉帽便完全罩了下来,将她双目囫囵遮住

    只不过,这小妹妹也好生了得,一时顾不及端正遮目帽冠,便细心听风辨位,仍是十分准确的扑入自己醒言哥哥的怀中

    等醒言替她戴好这自制的叶冠,琼肜便仰起脸儿报告:“哥哥,紫眼姐姐病了!”

    “噢?”

    等醒言闻言赶到屋前那棵大榕树下时,亲眼一瞧,才知自己掠来的魔族蛮女,竟真个生病了

    绿树荫中,原本不可一世的魔疆宫主,此刻却无力的躺靠在榕树根底,双目无神,神色恹恹,竟是副奄奄一息的涅

    看到这情形,醒言也知不是作假,便奇道:“怪哉!她也会生部”

    “不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的嘛…”

    虽然口中低声嘀咕,但醒言还是不敢怠慢,赶紧奔到近前仔细察看靠近看得分明,此刻莹惑的额头,已烧得滚烫原本白璧般的两腮上,已漫起两片赭色的红云若仔细看,两片红云中还有些细小的疹粒,宛如出痘一样

    见他靠到近前,又拿手在自己脸上乱探,病秧秧的紫发少女挣扎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声来

    “咦?这儿怎么有些水迹?”

    醒言看到莹惑烧得滚烫的脸上,还有些水渍,便觉得有些奇怪听他问起,琼肜便告诉他,在他回来之前,见这姐姐脸上烫得厉害,便拿葫瓢往她脸上不停浇水

    “哦,这样啊”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通些五行医术的四海堂主,便看出莹惑的病因:“看来,她是中了瘴气水毒了”

    看样子,这位出身火炎之地的魔女,应该是受不住灌泽丛林中浓重的水气,中了水瘴之毒

    百疾不侵的魔族皇女,这番生铂也不知是受了少年惊吓,还是她本来应有的劫数

    看着眼前病重的人质,醒言自是要思索应对之策;如果让她死掉,那后果可真不堪设想

    又过了一阵,见他不出声,琼肜便请示道:“哥哥,我还要继续浇水吗?”

    “不用了”

    醒言恰在这时也想出主意,笑了笑说道:“我们带她去一个好地方吧”

    说着话,他便将软绵绵的魔女小心抱起,脚底生云,与琼肜一起飞凌到雨林树梢之上,朝西面飞掠而去

    飘飞片刻,越过了波涛滚滚的红水河,他们便来到一处色彩鲜明的草泽

    “这儿有能治病的鲋鱼”

    落地之后,醒言见琼肜一脸懵懂,便告诉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之前在魔洲岛上,闲聊中那位青兕泽怪提及灌泽之时,也顺便说起在这灌泽草沼中,还盛产一种银白色的鲋鱼,不仅肉质鲜嫩可口,还可以褪解草泽水瘴引起的虚火——好心的青兕泽神当时提醒他,如果不小心染上南荒瘴气,便可以寻这鲋鱼解毒

    而在这两天中,醒言出海之余,也在这灌泽四处巡游,打探了一下这处炎热之地雨林草泽的地形,以免魔族寻来时措手不及这两天的巡察,醒言早已探明,那些青兕泽神一边说一边流口水的银白鲋鱼,正是生长在脚下这片草溪沼泽之中

    到得草泽中,寻了一处生长树木的草洲,醒言便将病秧秧的莹惑放在树荫中,自己去附近开始制作起取鱼的渔具来

    出身乡野的少年,这样上树摘果下河捞鱼的勾当,正是纯熟无比两年多的清修游历,并没让他搁下这身看家本领这阔大的草海溪泽中,各样材料又是极为丰富,醒言重操旧业,正是纯熟无比:信手拈来一条细长坚韧的巨树气须,便当成放之四海皆准的鱼线;系在一支箭竹竹干的竿头,就成了一支钓竿然后又请出瑶光封神剑,拿她当刻刀,运刀成风,须臾间又将一块干木雕成一只像模像样的钓钩制作钓钩之时,身旁又“咣”一声砸下一只巨大的椰壳,碎成两半,流了一地椰水;心有余悸之余,又老实不客气的拿过半爿椰果,于是这鱼篓也有了至于诱鱼的鱼饵…

    “琼肜妹妹,这只野果你喜欢吃吗?”

    “喜欢!~”

    “好,就是它了!”

    万事俱备,醒言就耐下性子,开始一动不动的端坐在草洲上,在面前泽溪中垂下钓钩,只等那些治病救人的灵鱼来上钩

    在他垂钓之时,那活泼好动的小琼肜也懂事的安静下来,看护在莹惑的身旁,不时将几滴清凉的椰汁淋入她的口中

    得了椰水浸润,再被草泽中的清风一吹,病入沉疴的魔女莹惑,竟能勉强睁开沉重的眼帘,转着头,朝四周这陌生的环境看去

    这时节,正是草泽一天中最明亮的时候占地广阔的青草水泽,将茂密的雨林树木推挤到四旁,在拥挤的灌泽中辟出一片开阔的草湖与其说这是一处沼泽,不如说成是一片漂浮着青草芳洲的溪湖被草洲分割的清澈溪水,倒映着蓝天的颜色,就宛如一片片微凸的蓝宝石而水中那一块块翠碧的草洲,并不固定在水底,而是漂浮在碧蓝水泽之上,形状各异,翠绿如画,在水面上缓缓滑动,就好像一只只徐徐漂浮的草排这样青碧的草排中,又点缀着各色的花朵;花瓣映着水色阳光,几若透明,彷佛在闪耀着七彩的光环而这些草洲的草花丛中,又常常会落下羽色洁白的水鸟,姿态悠闲的在莹惑眼前走过

    与那些淡若水墨的云影远丘不同,展示在莹惑眼前的这片草泽,一切都是那么鲜明,蓝的是水,绿的是草,白的是云,绚丽的是花,一切都是那么热烈奔放,色彩分明

    身处蓝天白云之下,欹枕大地溪流之中,这样前所未见的美景,竟让奄奄一息的魔女又恢复了好几分生气,竟能挣扎起身子,斜倚在身后那株椰树上

    见她坐起,琼肜便停下手中椰瓢,关心的问道:“好些了吗?”

    “好些了”

    心性无忌的魔族宫主,经过这两天的磨难,竟破天荒的对这个笨笨的小丫头有了些好感退一阵,望了望远处阳光中那个停滞不动的身影,莹惑便问琼肜:“你哥哥在做什么呢?”

    “哥哥在钓鱼,给你治病吃的!”

    “是吗?”

    半信半疑的观察了一阵,确认那少年姿态确实像在钓鱼,莹惑便有些奇怪的问道:“琼肜小妹,我看你哥哥也懂些小法术,会些旁门左道要他捉鱼,甭说几条,就是想将这片草海中所有鱼都逼出来,恐怕也不是难事为什么他还要慢腾腾的钓鱼?”

    “对啊”

    听她一提醒,琼肜顿时也有些奇怪起来不过对她来说,给自己哥哥所有奇怪的行为找到正常的解释,已成了她最擅长的本事于是莹惑只听小丫头一本正经的答道:“不是的,紫眼姐姐我哥哥说过,我们不能不能竭…”

    说到这儿琼肜却突然卡了壳,始终想不起哥哥教过的那句成语来正在额角冒汗之时,莹惑却已经猜出来:“是竭泽而渔吧?”

    “对对!就是竭泽而渔!紫眼姐姐还是蛮厉害的”

    “呵~你叫我莹惑就好了”

    听着琼肜的叫法,莹惑总觉得有些别扭待小妹妹应允之后,莹惑又想到另外的问题静了一会儿,重新养足精神,这位小魔主就有些委屈的问道:“琼肜,你说,你哥哥对鱼儿都这么好心,懂得适可而止,可是为什么对我就这么坏?——这可恶的坏人,居然居然趁我洗澡时把我绑来!”

    一想起这莹惑就气不打一处来,满脸愤然,倒好似完全没病一样

    听她抱怨,琼肜这回倒没马上附和低头咬着指头想了想,她便抬起头,一脸认真的告诉这位生气的小姐姐:“莹惑姐姐,如果你是哥哥的朋友,也被坏人抓走,他也会为你做这些事的”

    “我哥哥不是坏人!”

    “哦…”

    听天真烂漫的小丫头这么一说,魔族宫主出奇的没反驳,而是嗯了一声,然后便默然无语,在树荫中静静出神

    又过了一阵,莹惑才又开口,跟眼前天真无瑕的小女娃问道:“你说你哥哥不是坏人,那姐姐呢?”

    听她这么一问,琼肜倒有些迟疑起来;忸怩了一阵,她才开口回答:“可能是;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不是!”

    “…”

    等这天傍晚夕阳西下时,暂当了半天渔夫的四海堂主便满载而归

    回到落脚小屋,将鲜嫩无刺的银白鲋鱼洗净,加上琼肜摘来的兰蕊榆芽,醒言便将它们和着面一起烙成一张张薄饼肉质甘纯的溪地鲋鱼,被火一烘,便化成鲜美的汁液,浸入薄薄的面饼之中,将白皙的面饼浸润成油黄涅,和着火一烤,便变成焦脆的颜色而那些碧嫩的蕊芽,则被洒在脆饼之中,为鲜脆的鱼面薄饼增添些柔软的味道

    谁说良葯苦口?这样制成的葯饼着实好吃,不仅治病的魔女多吃了几张,便连那毫不相干的小琼肜,一吃起来也停不住口等大家吃了一阵,基本都退下来,又等了一会儿,醒言见琼肜还是不停的往嘴里塞鲋鱼饼,便好心的提醒她:“琼肜,不要吃太多,小心撑着了你可以留到明天再吃”

    “唔唔!”

    贪嘴的小女娃口里应承着,却奇怪的发现自己的手口竟不听使唤,仍是不听哥哥的话,只顾埋头猛吃

    见得如此,知道这灌泽鲋鱼乃是大鲜之物的少年,怕琼肜这样吃下去会出问题,便也只好出言吓唬她,说按她这样吃法,一定会长胖,然后便会被魔人抓过去吃肉——

    “你知道,她们魔族最喜欢吃小孩肉!”

    说话时,醒言朝一旁的魔女努努嘴,示意这儿就有一个吃小孩肉的魔人听他这么一说,琼肜也禁不住退下来,朝莹惑仔细打量一番只是,看过她娇美的容貌之后,小丫头又开始往嘴里塞起食物来

    见得如此,醒言只好更加恐怖的吓唬她:“琼肜,你再这样吃,会变成虎背熊腰的!”

    这一回,恐吓起了效果;听哥哥说过,小琼肜歪着脑袋想了想,回忆了一下罗浮山中那些走兽的涅,便立即一个哆嗦,赶紧放下手中的面饼,乖乖的到一旁洗手去了

    吃过鲋鱼肉后,莹惑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只是,就在她快要安然入睡之前,却又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正扑面而来努力睁开朦胧的双眼,正见那少年拿了一团绿糊糊的东西,伸过来要朝自己面上涂抹

    “我不要!”

    闻着那腥臭无比的葯味,莹惑直欲呕吐;一想到这样腥臭之物竟要涂到自己嫩脸之上,莹惑不禁万般恐惧,拼尽全身气力使劲挣扎起来

    “琼肜,帮我把她按牢!”

    毫不怜香惜玉的少年,不客气的拿膝盖一把压住小魔主的胸部,又请琼肜将她的螓首按赚然后便心安理得的涂抹起来从容涂抹之际,又气又急的魔女还听得他正自说自话:“啧啧!我说姑娘,你别不识好人心,胡扭乱动你瞧你这眼珠头发,都已生成这样古怪涅,要是腮帮子上再有两块红斑,那这辈子都别想再嫁出去!”

    听到这里,眸如紫水晶发如紫华缎的小魔女便再也支持不赚嘤咛一声彻底昏了过去已如昏沉之乡的魔族皇女,没能听到少年后面半句话:“咳咳,万一因为你脸上出了这毛铂那魔洲长老有了说辞,只肯换回一位怎么办…”

    雨林中的一天,就这样紧张而充实的过去只要再耐心等上一天,便可将这位麻烦的人质交换出去,将灵漪雪宜换回自己的身边

    “唔,度过这场风波,我还是老老实实的早日把那水精找到,争取能早些回到千鸟崖,好好过自己的安稳日子吧…”

    带着这样想法,一身疲惫的四海堂主,也在雨林夜晚的虫唱蛙鸣声中,几天来第一次真正合眼安睡

    只是,恬静入睡的少年,并不知道在那万里之外的江河湖海中,有一场规挠大的调兵遣将,正在紧张无比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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