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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雨荡云飞,疑荷香之入衣

    醒言他们所处的沙滩颇为僻静,正是云中君想让他们兄妹二人好好休息,才在这样清幽之处安排了帐篷因此,他们身边这片蜿蜒数里的海洲沙滩上,除了他们几个,再无他人

    当日头行到天心正中,琼肜也终于破涕为笑时,海滩上便刮起南海特有的季风浩浩荡荡的海风从东南吹来,在苍蓝的海面卷起千堆浪雪;层层的雪浪烟涛从远方涌近,奔到近罕已像冲锋的千军万马,气势汹汹,带着轰轰雷鸣,盖过低矮礁岩,撞上高峻巨石,在晴空下扬起数十丈的雪白水瀑,摔到醒言近前时已如同下起暴雨

    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小小亥中,醒言身边那两个女孩儿却毫不惊慌灵漪本就是水族儿女,在这样雨浪齐来的情景中如鱼得水;被熟悉的海水味道一淋,她那龙族的天性迸发出来,当即欢欣鼓舞,飘然离地,去凶猛的巨浪中穿梭了几回,又借着洋洋洒洒的风潮浪雨带衣洗了回澡琼肜见海面起风更是高兴巨浪袭来时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玲珑的身子推回原处;在浪峰一路滑行琼肜就如飞翔的小鸟,正是乐此不疲,好不欢欣!

    只是,有些反常的是,灵漪琼肜嬉戏,醒言却没津津乐道,反倒一个人坐在原地,面对着奔涌的浪涛怔怔出神阳光遍洒的明媚蓝天下,磅礴的巨浪,狂暴的风雨,这样奇特的景象仿佛惊醒他某种封尘的记忆;当冰冷的海水兜头盖脸浇下时,他对心中几月来那个若隐若现的模糊记忆忽有所悟,就变得有些不安和踌躇

    “醒言,你怎么了?”

    几乎在同时,灵漪和琼肜一齐发现他的异样,便退嬉闹,回到他身边关心问话

    “这……”

    目睹她二人关注的神色醒言更加踌躇,也不知自己该不该说,或是该怎么说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才下定决心,小心的组织着自己的措辞,告诉灵漪琼肜: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刚才突然想起半年多前做过的一个梦”

    “翱哥哥也做怪梦?”

    琼肜闻言情不自禁的惊讶

    “是啊琼肜你说得没错我这梦是有些怪,我梦见自己流落到一片狂风大浪中,还遇见一个女子”

    既然开了口,醒言也不再害助臊,决定知无不言:

    “唉,灵漪,琼肜妹妹,你们不知道,也不知是不是我胡思乱想,怎么也会梦里和那女孩儿做了些荒诞不经的轻薄之事事后好像她还想杀我!——你们知道的,我这样忠厚正直,怎么会做出这样出格之事”

    “……”

    醒言说完,两个认真倾听的少女齐齐愣住等她们加过神来那琼肜便立即叫了起来:

    “哥哥!琼肜差点忘记你还没告诉我到底什么是‘轻薄’!”

    灵漪却勃然大怒:

    “好个张醒言!竟敢和不认识的女人胡来!”

    “唉呀,灵漪,你错怪我了,我那是做梦……呃?”

    琼肜的疑问醒言自然继续装聋作哑不回答但对灵漪的问责他刚辩解一两句,却忽然有些触动一直琢磨这事的少年当即很诚恳的问道:

    “灵漪艾你怎知我和那女子并不相识?其实我也一直在怀疑到底我和那女孩儿认不认识”

    “当然不认识?”

    刚刚醋海翻波的龙女一时忘了发怒,给疑问之人认真解释:

    “醒言你想,如果那女孩儿是我或是居勇,甚至琼肜,即使胡来又怎会打你杀你?真是笨哦!”

    “……这倒是,灵漪,你果然冰雪聪明!”

    这时醒言也反应过来只准备一味说好话

    只是在他赞扬声中,刚才那认真分析解惑的少女忽然觉得好生不对劲稍一琢磨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灵漪那玉样的俏靥腾一下红了起来,直羞得满面飞霞!

    “呜呜!我怎么说出那样话?他一定要来取笑我了!”

    惭愧无地的少女,刚发的那番公主脾气早已烟消云散;现在她只消,自己刚才没说那话

    “呵呵……”

    见灵漪儿忽然忸怩,垂头不语,并不继续来兴师问罪,醒言自然十分高兴他此刻又好生后悔,觉得刚才不该把那尴尬事儿和盘说出

    这么看来,那件一直模模糊糊记忆着的事,自是梦幻无疑;正所谓“痴人说梦”,无论梦事自己觉得有多么真实,一旦说出来,便连自己也觉得荒唐无比解开心节,他脸上便露出真心的笑容,一不留神甚至还笑出声来

    只是,他这样发自内心的笑意,看在灵漪眼里竟显得十分不怀好意当即龙女羞意更浓,觉得两足酸软,手脚酥麻,似乎连站都站不住于是龙女当机立断,赶紧找了个托辞匆匆离去,不给那备赖少年有机会继续取笑收录

    这样纯真青涩的风波,在整个波澜壮阔的妖神大战中只能算微不足道的小事讨伐南海的战争进程就像部滚滚向前的战车,一旦启动便不能停止在攻下九井洲不久,四渎玄灵的兵锋便直指东南的惊澜乱流二洲,直逼南胡域的门户要地

    惊澜洲乱流洲,处在南胡宫大门神怒群岛西北八百里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八百里的距离,对于推波蹈浪的妖神水灵而言,快些行军只不过是半天的路程因此在这样的大战中,一旦这两洲被人攻痊南胡域便只剩下神怒群礁最后一道屏障这样一来,以前实力强大的南胡族,基本算是门户洞开,走到穷途末路了

    正因这样,南海按照先前策略收缩兵力在神怒群岛一带的同时,也派出重兵协防惊澜乱流二洲甚至孟章还不惜削弱鬼灵渊防御,忍痛割爱般调来原本防守鬼灵渊的龙神八部将之一飞廉神,令他驱使麾下五百风生兽,在惊澜乱流二洲之间往来巡防,协助两位巨灵洲主乌号防炎抵御四渎

    南海下得这样血本,其后四渎玄灵的攻伐自然费了好一番气力在黄河水神冰夷玄灵妖神坤象的统领下,三十多路四渎水族十来个玄灵教的妖族兵合一处,在十二月底到一月初的十来天里,于惊澜乱流洲外方圆数百里的广阔海域内纵横捭阖,艰苦厮杀,直打到翌年一月中旬才将负隅顽抗的敌人彻底消除

    而这期间要不是南痕见战局发展抵挡不赚便准备保存实力以图在神怒群岛最后决战,一定胜负,否则从神怒群岛发来的援兵不绝如缕,攻克惊澜乱流二洲的战役过程还将拖得更长

    不管怎样,这场血战迁延半月,前后死伤的士卒无数,可歌可泣者自然甚多,但这里并不一一赘述在此处可以一提的是那个孟章特地调来勇名威慑南糊百年的飞廉神风生兽,在这场战役中宣告彻底覆灭

    飞廉神,和先前那九夔虺一样是天地间到此时仍遗留世上的少数上古异种其神雀首,鹿身,牛角豹纹,蛇尾,不知在几千前肉身成神,便浪荡于南海风波,来去如风又兼得飞廉神性情残暴,惯以攫取海洲土族婴孩为食南胡灵便多受荼毒后来他被孟章收服特地赏他岛屿八个,名为“飞廉猎屿”专供他在这些岛上啖食土著生灵的幼童

    自然,飞廉神这样残暴劣行,按理说人神共愤,但在归附孟章之前一直无人能治有这样局面,一方面他自己神力出奇,另一个原因则是他手下又有五百风生兽据典章记载,飞廉神麾下的风生兽,不知在上古何时收服;色青,虎爪,豹身,头若狸虽然这风生兽战力不俗,但即使放在大陆妖族间也并不出奇它们之所以能在南海横行无忌,只是因为风生兽一样奇异特性,便是如果它被打死,只要旁人将他嘴巴掰开对着风口受得几分风息,便“须臾而起”,复又生龙活虎,毫发无损如此一来,敌对之人怎么也奈它们不得

    只是,这样类似永生的奇异凶灵,最后却在四渎攻克乱流洲一役中全部战死!

    原来,为反击南海,表面稀松却是胸藏丘壑的四渎雄主云中君,早就对风生兽的特性了然于心,做了仔细了解这回听说飞廉神风生兽参与厮杀,他便召来孙女灵漪座下的四神女之一静浪女神银霜仙姬作法当巧计诱得飞廉神率部脱离主力大军独立厮杀时,专擅平风静浪的银霜仙姬便悄然施法,让整个鏖战的海域忽然风平浪静,方圆数十里内不闻一丝风息,就如同忽然掉进密室一样

    说不得,在这样如同窒息的战场中,那些被重兵围攻的风生兽军被打死之后,过了复活时辰仍得不到风力返生,最后便都真正闭气而死

    当风生兽头一回几乎全军覆没时,那往昔凶暴无比的飞廉神见势不妙,还待投降,却不知四渎云中君早已下了严令,说是即使世上所有人都可以宽爽他这样不知啖食多少种族后代的恶灵只能格杀勿论,绝不受降,于是,这为恶千载跟着孟章作威作福的飞廉神,终于迎来自己末日,被四渎龙军当场格毙,乱刃分尸而死

    这场大战,和攻克九井洲之役相比,同样轰轰烈烈,但这回张醒言却没有参与一来,他在九井洲一役中和孟章对决,颇伤无气,需要一段时间静养另外一个原因却是云中君听得四渎安插在南海内部的细作回报,说是那大败亏输的南海水侯痛定思痛,更加坚信醒言义妹张琼肜乃是决定战局气运走向关键的说法据报,连吃几场败仗的南海水侯孤注一掷,已用自己南海之主的身份严令那个闲散的冥雨公子再接再厉,务必将龙婿义妹说动如若言语不能说动,那按孟章密令,那位法力和他不相上下的冥雨乡主,就要将琼肜就地击毙

    战事发展到今日,无论孟章积威多重,又或是鬼灵渊神之田中万神之王的传说有多么动人神奇,南合下已现出众叛亲离的端倪除了早已倒戈的银光流花二洲,以及神牧神树两个群岛,现在孟章内部的嫡系重臣也是人心思变心眼活动的越来越多云中君先前散布的种种言论,正在被他们渐渐接受那个一直被描述得邪恶无比的恶神少年,也渐渐有了正面的评述

    在这样情形下原本铁板一块很难安插细作的南胡域,已渐渐多了许多内应比如,这回云中君跟醒言转牵有关骏台要害他妹妹的消息,便是综合了多个消息来源作出的总结;无论大体还是细节全都活灵活现,宛若亲见

    因此,等最终连老谋深算的云中君也确认这条消息属实,醒言便不再带琼肜冲锋陷阵,而是在后方重兵保护的营帐中深居简出

    这样大战中奇特的隐居生涯,开始时醒言也确按龙王建议行事,和琼肜两个呆在重重保护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他自己一边炼神化虚积蓄道力一边教琼肜读书写字,补上近来因打仗拉下的功课

    只是,这样安分守己的呆了七八天这一天醒言终于坐不住觉得这绝不是长久之计要保证琼肜安全,还得从源头上将危险消除因此,利用闭门这几天清闲,他便开始算计起那个虎视眈眈的雨师骏台,试图找出化解之方

    说起来,这出身乡野后来又在市井中打滚了近十年的少年,心思果然机灵非嘲后才不过四五天工夫,他便已经结合自己经历想出一招自认为不错的妙计当然这冥思苦想出的计策还是他一贯的风格,不拘小节;虽然场景变换由鄱阳湖变成了南海大洋,要算计之人也从市井无赖变为衡仙家,但万变不离其宗,醒言坚信这天下害人的法子,其实道理一同!

    打定主意,他也没先问琼肜;反正这丫头对他言听计从,绝不会反对他第一个找的便是那个常常来玩的四渎公主,对她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那位四渎公主,才听他一本正经说完,便已忍不住“噗嗤”一笑,忍俊不禁嗔道:

    “醒言!你真个惫赖,竟想出这样歪招!”

    不过嗔怪归嗔怪,既然醒言求助,灵漪自然一口答应,说起来,她还一直为自己当年没赶上醒言和居勇捉弄上官的好事耿耿于怀,现在听得少年相求,如何能不积极?答应完毕,灵漪不待逗留便起身告辞,急急小跑着回去练琴那裙裾飘扬匆匆返回的路上,灵漪儿想起醒言计策,便一路掩嘴偷偷笑个不停,正是:

    沉此芳钩,钓彼潜鱼!

    如此之后,便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不过正要动手,心思缜密的少年却还觉得计划不够保险,便又特地去了龙王大帐一趟,看看能不能从云中君处借得一样物事因为,如果到时候他计划能成功,那到手的俘虏可非同小可;即使以他现在的法力,再加上灵漪,琼肜帮忙,也不一定能完全保证不被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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