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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交代临终遗言是一件很正式的事

    三天,三天了(闲妻邪夫21章)。

    容忆趴在铁栏上,双眼空洞无神,表情十分万念俱灰。她已保持这样的姿势三天了。精神一日比一日消沉。这让身为她的牢友的前牢头不禁心生怜悯,问:“你在等人吗?”

    “嗯。”容忆无比沉痛地点头。

    牢头:“等什么人?”

    容忆:“我的朋友。”

    牢头:“你等他来探监?”

    容忆:“不是。我等他来劫狱。”

    “……”牢头无语,决定再也不理她了。过了一会儿,实在耐不住寂寞,毕竟这牢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与她说话便无人说话了,忍不住又问道:“说实话,你的脑子到底有没有毛病?”

    容忆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向他,道:“我看起来像脑子有毛病的样子吗?”

    牢头:“你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我倒是想啊。可这牢中连一根草都没有,哪里来得镜子?”

    “……”算他嘴贱。

    “哎——”容忆长长地叹一口气,道:“你有没有感受过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牢头奇怪地睨她一眼,心道:这姑娘不仅是疯子,而且还是个文艺**疯子。“我从来没有被全世界关爱过,所以不存在被全世界抛弃这种可能性。”牢头老实巴交地说。

    “好吧。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你昨天被抓时的那种心情再放大十倍。”容忆道。

    牢头在脑中想象了一下那种感受,顿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容忆,非常严肃认真地问:“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只是那么假设一下而已,你至于愤怒到咒我去死么?”容忆一脸受伤。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太顽强了。受了那么大的打击,竟然还不想寻死。”牢头道。

    “因为我现在还不确定我是不是被抛弃了。我得活着弄清楚事实。”

    “万一事实让你承受不住呢?”

    “那就去死啊!”

    “……那反正早晚要死,还不如现在就死,早死早投胎。”

    容忆闻言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人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负责,你是被我害得坐牢的,我要活着替你收尸,得你死了我才能死。”

    牢头忽然被她这番不伦不类不讨喜的言词感动了。这姑娘虽然总是疯言疯语,但终归是善良了。

    思忖片刻,牢头决定将自己所知道的内幕全部告诉她。

    “姑娘,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牢头道。

    容忆无比忧伤地看他一眼,道:“你现在别说。”

    “为什么?”牢头不解。

    容忆再投给他一个忧伤地眼神,道:“交代临终遗言是一件很正式的事,必须等到你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再说。”

    “……”牢头强忍住拍飞她的冲动,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不是临终遗言。”

    “噢。那你说吧,我听着。”容忆的姿势没有改变,仍然双手抓着铁栏看,巴掌大的小脸靠在两个铁栏之间,作‘望夫石’状。

    牢头微汗,道:“虽然不是临终遗言,但是我将要说得话也很正式,你的态度能不能稍微端正一点?”

    “这已经是我最端正的态度了。”容忆十分诚恳地说道。

    牢头扶额,道:“你最端正的态度让我太受宠若惊了,你还是改用比较端正的态度吧。”

    “没有比较端正,只有端正和不端正。”

    “……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所谓的端正的态度和不端正的态度是什么吗?我特别好奇。”

    “端正态度就是听你讲,不端正的态度就是不听你讲。”

    “……”牢头觉得自己一定是坐牢太寂寞了,才会与她讨论端正不端正这种毫无意义的脑残问题。

    清咳一声,牢头道:“我知道一些你被关进来的内幕。”

    容忆闻言缓缓扭头看向他,道:“你能别揭我的伤疤么?被亲娘和亲哥无情的抛弃这种事,不适合被时常提起。”

    牢头顿时满脸黑线,道:“你还固执的认为皇帝是你哥太后是你娘?”

    “我没有固执,我只是很淡定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容忆十分平静地说。

    “……”

    “你不相信我很正常,毕竟就我目前的处境来看,确实有点荒唐。不过等你了解太后和皇上的为人之后,你就会对此深信不疑了。”

    牢头摇摇头,道:“罢了罢了,随你怎么说,反正再过两日你便会被送往金陵,你是什么身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送往金陵?”容忆惊叫一声,道:“不是应该送往京城吗?我记得通缉令上说我是朝廷钦犯。”

    牢头道:“一般情况下是应该送往京城。不过我所接到的命令的确是将你活着送往金陵。”

    容忆低眉沉吟半晌,道:“谢谢你。”

    牢头对容忆忽然说出如此正常的话感到十分惊讶,心想:莫非她不疯?如果她不疯的话,那么她所说的那些关于太后和皇上的那些话……是真的?

    牢头想起自己这几日以来将她视为疯子的举动,顿时背脊一阵恶寒,支支吾吾问道:“那个……你……你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吧?”

    容忆眨眨眼,道:“不是,当然不是。我这个人心胸特别宽广。”

    “那就好……那就好……”牢头暗暗松一口气,自我安慰道:都说贵人多忘事,她若真是当朝长公主,说不定转眼就忘记他这个牢友了。

    容忆不明白牢头为何一副捡回一条老命的模样,奇怪地瞅了他一眼,便在心中重新分析被抓入大牢这件事。

    她原本以为娘思女心切、皇兄思妹心切,于是采取这种最极端、最有效的方法将她召回宫。可牢头的话让她否决了这种想法。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兄发下通缉令却将她送往金陵?为何是送往金陵而不是其他任何地方?

    容忆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被押上囚车,也没有想通其中的曲直。

    坐在囚车之中,容忆唯一欣慰的是这囚车不是露天的,不然她以后就没有颜面行走江湖了。

    想到行走江湖,容忆便很自然的想到了傅乘风。事实上坐牢的这几日,她经常想他,想他为何不来救她。缉拿她的告示贴满了城内的大街小巷,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而以他的实力,劫狱就跟进自家菜园子一样轻松,他没道理不来救她。

    容忆忽然想起与他分开的前一晚,他说的那番话,心中再次升起不祥的预感。

    这时,囚车忽然停了下来,周围静得出奇。容忆奇怪地探头张望,却发现押送她的官差全部撤离了。

    “不是吧,这就走了?”容忆低吟一声,随即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连忙扯开嗓子朝官差大喊道:“正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们既然有心放我一条生路,那就再有心一点帮我把手铐解了再走啊!”

    这姑娘的人生态度简直乐观得让人不敢直视。这是众官差的一致心声。

    容忆见众官差最终还是无情的弃她而去了,不禁感慨道:“最冷冷不过人心啊!”

    把一个囚犯扔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还不给她解开手铐,这得多奇葩的人格才能做出这种事。

    容忆一面在心中念念碎,一面东张西望,试图寻找求援。

    这时,前方响起一阵马蹄声。容忆立即循声望去,只见一列穿着银色盔甲的骑兵策马而来,尘土飞扬,十分威风。

    容忆顿时喜出望外,大叫道:“救命啊,救命啊!”

    骑兵队听见容忆的呼声,很快在她身前停下(闲妻邪夫21章)。

    “你叫容忆?”为首的骑兵问。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出名了?面对骑兵的疑问,容忆稍稍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坚信‘做人要乐观’的人生格言,往好的方面想。“对,我叫容忆。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容忆道。

    骑兵道:“我等奉靠山王之命,请姑娘去金陵。”说罢,甩出一条缆绳勾住囚车,然后扬鞭策马。囚车也跟着马队飞驰出去。

    容忆惊魂未定地紧紧抓住囚车,大叫道:“谢谢你们让我体会在风中疾驰的快意,可是能不能麻烦你们也给我一匹马啊?我颠得五脏六腑都快出来了!”

    马队的前进速度并没有因为容忆的小小抗议而减慢。

    容忆无奈,只好放弃提高待遇的想法,尽量让身体与囚车颠簸的频率形成共振,然后无视周遭的一切,进入冷静思考的状态。

    靠山王的名号她听说过,早些年因为平息蛮夷之乱立下赫赫战功,被皇兄封为异姓诸侯,封地金陵。

    那时候她还很小,约莫只有五六岁。因为她当时正直‘热血儿童’,有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所以经常趴到皇兄的龙椅上‘参政’。也就是那个时候,她听说了靠山王的事。后来她问起娘亲为何将金陵作为靠山王的封地时,娘亲的回答是:“金陵是娘的地盘,他在那里只能享福,不能作乱。”

    回忆起娘亲的话,再结合靠山王此时的所作所为,容忆心中忽然出现一个想法:莫非这靠山王想造反?

    可玉玺她从小玩到大,通缉令上的玺印不会有假,通缉她的人的确是皇兄。

    但为何皇兄会命地方官员将她押送金陵而非京城呢?

    没道理啊!

    若官差是受皇兄之命将她送往金陵,为何会在半路将她遗弃?而押送她的官差前脚才刚离开,靠山王的骑兵后脚便出现‘请’她去金陵。这未免也太巧了。

    如果有太多的巧合发生在同一件事情上,那么这件事情必然是有预谋的。

    官差不正大光明的与骑兵完成交接,说明将她交给骑兵这件事见不得人。容忆立刻断定押送她去金陵的命令绝不是皇兄授意的。

    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靠山王与地方官员相勾结,想谋害她。

    不过皇兄为何会通缉她这件事,她仍旧没有想明白。

    与此同时,押送容忆的官差已回到官府复命。

    “回禀大人,钦犯半路被人劫走了。”

    县太爷闻言立时拍案而起,怒道:“岂有此理!来人,传本县口令,全力追拿钦犯容忆!”

    “是,大人!”

    复命的官差离去后,县太爷立即卸下震怒的表情,转身对着屏风恭恭敬敬地说道:“玉公子对下官的表现可还满意?”

    这时屏风后走出一个白面书生,正是那日傅乘风和容忆在柳一刀的木屋所见之人。“我满意不算数,要靠山王满意才行。”玉公子道。

    县令:“全仰仗您在靠山王面前替下官美言了。”

    玉公子:“好说。”

    县令:“下官还有一事禀报。那日将容忆抓获时,从她的荷包里搜出了一张字条,落款是‘乘风’,您看是否……”

    “不用。”玉公子立即打断道,“那个人现在还不能动。”

    “但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容忆的同党。万一容忆被抓的事传到他耳中,他不会善罢甘休。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县令道。

    玉公子给他一记冷眼,道:“你以为凭你的本事可以抓住他吗?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做蠢事!”说罢,拂袖而去。

    县令脸色铁青,带玉公子一出县衙大门,立即喝道:“来人,立即捉拿嫌疑犯傅乘风归案!”

    捕快:“是,大人!”

    捕快离去后,县令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等我抓到傅乘风之后,靠山王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有用的人。”

    官差出现时,傅乘风正在城外的十里坡下的石墓之外,晒太阳。对于城中发生的事一概不知。他已经被困在墓碑阵中五天了。

    望着天上的碧海晴空,傅乘风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连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哎,真该带忆儿一起来。”傅乘风低叹。虽然她是个半罐子,但总好过他这个破罐子。

    若非那日醒来时见她睡得香醇,不忍叫醒她,他定不会独自出门查探消息。

    为她买好早餐之后,他见她还熟睡,便决定去一趟日月山庄。刚到日月山庄门外便见一个黑衣人抱着一个大麻袋翻墙而出,于是他紧追其后,追着追着,便不自觉的追到了这里。黑衣人轻车熟路出阵,他却只能在这里替孤魂野鬼守墓。

    五天,按常理说他应该饿得只剩半条命,现实却是他精神饱满,还长肉了。因为有人每天来给他送饭。

    送饭的人他有印象,是那日在木屋之中随伺在白面书生身边的丫鬟。

    不用猜也知道引他来此的人是谁。除了柳一刀,还有谁的轻功能在他之上?

    五天足以让傅乘风想通整件事情的曲直。敌人将他困在此地,却一日三餐大鱼大肉伺候着,目标显然不是他。

    不是他,那便是她。

    如此笨拙的调虎离山之计,他竟没有看出来。

    怪只怪他太自以为是,以为敌人要对付的人是他,从未想过看似旁观者的她才是核心人物。

    好在她有青龙防身,不会有性命危险。

    待他破了这该死的墓碑阵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柳一刀的大刀打成三把菜刀,然后带着菜刀去救她。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找到她。他‘断剑天涯’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

    晒够太阳,傅乘风一跃而起,正准备继续破阵,却见四周站着十来名官差。“有事?”傅乘风挑眉问。

    捕快道:“我等奉县太爷之命,抓你回去问话。”

    傅乘风闻言十分配合地伸出双手,道:“好啊。我束手就擒。”

    捕快没料到他会如此配合,楞了一下才命身后的衙役给傅乘风戴上手铐。

    然后,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十来个官差押着一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在满是墓碑的山坡上‘游行’。

    “娘的!怎么走不出去?”捕快暴躁地骂道。

    傅乘风笑道:“若走得出去,我会在这里睡大觉等你们来抓吗?”

    捕快冷冷地看他一眼,继续找出路。

    傅乘风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悠悠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能提前给我透露一点儿口风吗?县太爷抓我回去所为何事?”

    捕快道:“你是否认识一名叫‘容忆’的女子?”

    傅乘风猜到容忆必会遇到麻烦,却不曾想过会与官府有牵连,当下心中微沉,道:“不错,我与她认识。”

    捕快:“她犯了杀人大罪,朝廷正在通缉她。你是同谋,大人抓你回去问话。”

    傅乘风顿时双眸一冷,双手迅速的扼住捕快的脖子,道:“她杀了何人?”

    “啊……”捕快痛苦地低叫一声,连忙坦白道:“通缉令上只说她在京城杀了人,没说她杀了什么人。”

    “一派胡言!”傅乘风松开手,寻找容忆的心更加迫切。她杀第一个人时和他在一起,而且属于江湖恩怨,朝廷不应过问。她一定被卷入了比江湖恩怨更加复杂的事情之中。

    傅乘风恨不能立即飞到容忆身边,看着四周的墓碑,焦躁到了极致,忽然有种杀人的冲动。

    自从他杀死第一个人之后,这种冲动时常会出现,焦躁的时候尤为强烈。

    傅乘风极力克制住这种冲动,只想尽早离开这个地方,却不料捕快被他刚才掐脖子的举动激怒,拔刀相向。

    这种挑衅,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唤醒了被傅乘风雪藏已久、最真实的血性——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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