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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乱葬岗

    西峡县东郊十五里

    何志中沿着凉棚向东桥的方向慢慢的爬,慢慢的爬,他连一根棍子都拿不稳,只能依靠本身的力量匍匐前进,当然他也可能没有力量,毕竟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残寂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冰冷刺骨的寒风吹在他的身上,而他心里只有一个意念:我要去乱葬岗,我要去乱葬岗。

    不知过了几时,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何志中慢慢的爬,累了他就歇一歇,看到地上有还未干枯的树枝,便咬一咬,企图从这中榨出一点汁液来填补他那不堪饥饿的肚腹,当然更多的是忍耐,因为他害怕一旦停下来,可能他就永远的醒不来了,夜半的月亮为他提供道路,好像为他一个人而铺洒月光,照亮了他前行的路,终于在他昏睡之前,他看见了东桥。

    东桥近了,东桥近了,他在心里默默的想,默默的想,然后在看见东桥时便睡着了。

    何申大义凛然走向凉棚的伟岸身影,仿佛震惊了在场的十几人。因为这十几人明白,一旦他走近凉棚,单枪匹马的应对两只恶犬,就算不是死在恶犬的爪下,那便是死在隐藏在暗中的衙役手中。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博弈,但是作为下等人,要明白,必须老老实实的钻进那些大人们所布置的牢笼中。

    寒风刮的愈发急了,天空的月更加亮了。

    刺骨的寒风吹醒了昏睡中的何志中,这个原本只有12岁的少年在大哥被自愿驱逐出家的时候,便要承担长子的责任。现在他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我要去乱葬岗,我要去乱葬岗。

    何志中将右胳膊支撑在了地上,抬起了上半身,此时他的脸色更加显暗。那痛苦的表情已经无法在他扭曲的脸上显现出来任何感觉。

    东桥上光秃秃的,连杂草都没有,往年杂草丛生,可以捕蛇来营生过活,缓解家里的压力,当然了河里的鱼只要交了捕鱼税、杀鱼税,印花税还是可以留下一两成的资源的。

    何志中费了好些力气,终于跨上了东桥,他从未感觉自己的步伐是如此的沉重,为什么这么重大的责任,要让他一个12岁的少年来承担?

    何志中慢慢的挪动到了桥上,随即将身子一躺,然后打了个滚,顺着桥滚了下来,跌跌撞撞到了东桥对岸。

    何志中无意感觉压到了什么,随即却又撞到了什么,忽然又昏死了过去。寒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照在一个死人身上。

    何申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迅速的冲到了两只恶犬前面,两只恶犬狂吠却又无可奈何,束缚在恶犬身上的铁链使其恶犬的攻击范围有效。何申还想要往前,但是其中一只黑色的恶犬立马将何申扑倒在地,另一只灰色的恶犬就要立马冲过来咬何申的脖子。

    何申赶紧打了一个滚,躲开了攻击,便迅速脱离了灰色恶犬的攻击范围,黑色恶犬抓住机会,迅速咬到了何申的小腿。

    獠长的白牙刺破了何申的小腿肌肤,血浸满了裹着身子的破布。何申倒吸一口气,差点昏死过去。如果是在平时,他怎么可能斗不过一只恶犬,只是好几顿不吃饭,偶尔只能用瓦片或者是石块,去到树下刨几根老树根嚼一嚼,一般来说会一上午能刨到一两根可以用来充饥的老树根,晚上就走到凉棚来争一争那给恶犬的食物。想到儿子那痛不欲生的表情来,他不知不觉充满了力量,将血管都要捏爆了。他聚集起全身的力量到这一拳上,结果一拳竟然打空了,不由得暗暗懊悔,是啊,恶犬的速度反应太快了。黑色恶犬这时抓到一个机会,将狭长的獠牙深深的刺破了何申的左臂肌肤。此时何申已经明白,如果再被黑色恶犬抓到一次机会,他必将陨命在此,而儿子也将活活饿死或者是活活疼死。这时的他竟然有了一丝明意,如果用以伤换伤的方法,一定可以取得食物。

    想到此处,他不再犹豫,迅速的将小腿给到黑色恶犬的嘴边。恶犬就是恶犬,智力低下,黑色恶犬迅速的咬住了何申的小腿。而何申便趁机勒住了黑色恶犬的脖子,死死的不放手,即使自己的小腿要被咬断,骨头都被咬烂了,他不能放手,他真的不能放手,直至黑色恶犬没有了生息。

    围在凉棚旁边的十几个人看到这种情形,已经知道何申彻底失去了战斗力,便迅速的冲进了凉棚,来收这渔翁之利,也不管何申的大叫:“给我儿子点,求你们给我儿子点”。尽管他知道这是无用的,人心本来就是如此。

    十几个人冲进凉棚中,迅速的制服了另一只灰色恶犬,抢到了那可怜的骨头,众人为了这两只骨头开始互相拼杀起来,十几个人的眼已经变得通红,互相咒骂着,厮打着,刚刚合作的队友变成了生死大敌。

    隐逸在夜中的衙役偷笑着,照在夜中的月亮亮着。

    何时中缓缓的醒来,发现身底下压着了一条死去多死的青蛇。那一身青色的条纹皮肤,像黑夜中的魔鬼,将这个12岁的少年吓的机灵。

    何志中缓缓的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压下心中的恐惧,他明白了,这是上天对他的照应。他马上就要饿死了,上天送来了这一顿美餐,如果他喝了青蛇的血,吃了青蛇的肉,可能他就可以活着,完成父亲的遗愿。

    想到此时,他立马将脖子弯下去,狠狠的咬到了青蛇的皮肤,克服了他心中的恐惧和恶心,使劲的吮吸着青蛇的血液。之后他便感觉喉咙里传来一阵暖流,然后进到了胃里,这是他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这些天吃树叶、树皮、树根,这是什么日子呀?连狗都不如。

    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便将蛇头咬掉给扔了,然后直接将青蛇的生肉吞进胃里,忽然喉咙里传来一阵恶心,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将蛇肉给吐了出来。他知道这蛇肉,是救他命的关键,是完成父亲遗愿的关键,他,要报仇。

    想到这里,何志中站了起来,他的身影,大意凛然,伟岸而高大,这绝不是一个少年。顺着月光的指引,他大步向前。

    父亲死了,是为了保护他而死,一家人全都为死了,都为他而死。他的眼眶湿润了,眼泪浸染了眼眶,但是他要止住的眼泪,虽然他恨这盗贼四起的时代,虽然他恨逼良为娼、横征暴敛的官府,虽然他恨那些将他父亲当做螳螂的难民,恨着时代的冷漠,恨天、恨地、恨人。但是他却又不知真的恨谁?

    穿越十里的郊外长道,这里盗贼经常出没,更别说在这半夜四更,今晚的夜,静的可怕,没有盗贼,没有灾民,什么都没有,仿佛天下太平一样。

    这条郊外长道有时会看见几颗零零散散的大树,大树上没有叶子,没有树枝,只有光秃秃的枝干,更不会有鸟儿在上面栖息住窝。

    今天晚上这十里的长道很短、很短,仿佛一瞬间何志中便走到了乱葬岗。

    何志中慌张的跑进乱葬岗,这里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体,上面连苍蝇都没有。尸体上散发着腥臭腥臭的气味,没有人愿意靠近,很难想象三个月的时间,尸体就堆成了山,这是怎么能让人相信的事?附近最醒目的是一个无头尸体,穿着破布麻衣,这个无头尸体的两个小腿都被咬的稀巴烂,左臂也有狭长的獠牙伤痕。

    何志中突然跑到一个无头尸体的旁边,跪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哭,静静的跪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