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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不尴尬(主人,您的声音好好听。...)

    真魔并没有世俗意义上的血肉之躯。

    事实上连魔族都大多没有, 比如小白骨有的只是一把骨头,还有魅魔也只是一团精气……

    真魔的本体更接近于天地初开的混沌,这也正是他们可以无限容纳煞气的原因。

    随着时代演化, 大陆的人族越来越多, 人族的灵智又远压其他生灵, 其他生灵在人族的指引下, 也多化行为人形。

    久而久之, 人族的血肉之躯已经成了普世的标准。

    真魔无论幻化成什么模样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们迁就人族的弱小, 为了和万千生灵沟通方便,他们的魂魄多会化作人形,等到成年后, 还会给自己做一副身体。

    按理说, 真魔找死去的人族做身体是最方便的, 也最合适。

    但没有任何一个真魔, 抢走任何一个人族的身体, 哪怕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是魔神对“子民”的怜爱,却被后世视作魔族的傲慢。

    秦九寂成年时, 江舸问他:“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身体?”

    秦九寂彼时恨透了人族,违心说道:“山下那帮修士的身体都不错, 等本座把他们杀光, 挑一个最合适的便是。”

    他说得凶巴巴, 江舸半点不信, 他笑眯眯道:“我给你做个身体怎么样?”

    秦九寂满脸嫌弃:“不怎么样!”

    江舸哈哈大笑。

    过了些日子, 江舸拿了一把无品神剑回来。

    江舸深知秦九寂的喜好,知道这位小魔神最喜欢白色干净的东西, 最喜欢简单纯粹的样子,更喜欢朴素中带点儿大气典雅的风格。

    这把剑通体雪白, 用的是万年寒冰粹化,剑柄是他养了满山的重磅白海棠,等了足足百年,尝试了无数次才打造出来的雪木。雪木远看是最朴素纯净的白,近看才能发现其中的细致典雅。

    江舸修为并不高,至少在秦九寂眼中不高,在其他事上也笨乎乎,唯独在炼器上颇有造诣。

    无品神器,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了不得的宝贝。

    秦九寂看他:“他叫什么?”

    江舸愣了下。

    秦九寂道:“你自己练的神器,都没有命名吗?”

    江舸挠挠头:“这不是要给你做身体吗。”

    秦九寂:“……”他自己这时候也没有名字,他想要一个名字,但是他开不了口。

    江舸并不会给他一个名字。

    一个人族不配给魔神命名。

    秦九寂烦躁道:“我不要。”

    江舸道:“它真的很适合你……”

    秦九寂不出声了。

    第二天,江舸找到他说:“你便是不要它做身体,也可以收了做佩剑,我辛辛苦苦练出来的,自己又驾驭不了,与其这般荒废着……不如……”

    秦九寂抬头看他:“卖了换钱。”

    江舸神态坚决:“打死不卖。”

    秦九寂不理睬他了。

    江舸到底是没撑住,妥协道:“他叫问道。”

    秦九寂:“……”

    江舸强调:“剑的名字是问道。”

    秦九寂:“……嗯。”他收下了问道,将魂魄注入其中,认定了身体。

    江舸又欣慰又纠结。

    他说:“问道是问道,你是你。”

    他不配给一位魔神起名字,名字是重要的羁绊,是要伴其一生的。

    秦九寂蹙眉:“废话!”

    有了身体,有了“名字”,秦九寂与这个世界也就有了牵绊。

    身体对于真魔来说是多余的,是累赘的,是给自己凭空加了一个软肋。

    可从天地间第一个真魔诞生,到眼前这最后一位真魔――

    他们全都有自己的身体。

    承载了飘荡魂魄的身体。

    秦九寂不喜欢问道这个名字,但他也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先姑且这样吧。

    然而……

    秦九寂还没有习惯这个名字,甚至没有太习惯这个冷冰冰的身体,江舸就将他的魂魄骗到了七绝塔下,同时将问道镇压在天虞山。

    那一刻的秦九寂恨意滔天。

    一切都是骗局,一切都是谎言,一切都是江舸想要杀死他的计谋。

    什么专门给他做的身体?

    根本是为了借此镇压他。

    难怪给他取一个这样奇怪敷衍的名字?

    因为江舸根本没想过给他一个名字!

    这些念头伴着秦九寂在孤零零的七绝塔中浮浮沉沉了七千余年。

    直到他的神识能够脱离七绝塔,覆盖招摇山,看到了笨笨傻傻的小骨头。

    偌大个修真界,他仅存的同族。

    一个最末等的骷髅精。

    此时的秦九寂更是对人族深恶痛绝,他只愿相信自己的同族,所以他一直在看着小白骨,看在他在招摇山无忧无虑的生活,看着他为了丁点大的事愁眉苦脸……

    直到小白骨在七绝塔深陷危险,秦九寂不顾一切出手救他。

    离开七绝塔,秦九寂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再找到江舸,也很清楚江舸早已魂飞魄散。

    人死如灯灭,在这个没有轮回的世界,无论江舸生前对他做了什么,现在都是一片空白。

    可现在……

    真相重现于世。

    从来没有背叛,从来没有欺骗。

    江舸只是在拼尽性命地保护他。

    哪怕这让他痛苦了数千年。

    他找回了身体似乎也找回了过去的记忆,一切逐渐清晰,也让人越发痛苦。

    秦九寂回神,听到了白小谷的心里话:……比师兄好看这么多倍!

    秦九寂:“……”

    他其实有些忘了自己的模样了,这会儿倒是从白小谷蓝灰色的漂亮眼睛中看到了。

    问道是真魔之体,以它为基准,秦九寂幻化出的人形是偏冷的。

    墨发和黑瞳是真魔之气演化。

    肤色是万年霜雪的具象。

    至于内里血肉,则是那漫无边际的重瓣海棠花。

    江舸的确是根据秦九寂喜好做的问道,可也是承载着自己无尽的期望。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外表如万年霜雪般坚硬,这样才坚不可摧。

    他又希望自己的孩子内里如重瓣海棠花般柔软干净,这样才能邂逅一份美丽的感情。

    魔神高不可攀。

    可江舸只愿他此生幸福。

    白小谷盯着秦九寂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眼睛不眨,看得忘乎所以,看得……

    糟糕!

    白小谷猛地回神:“烧鸡!”

    美色误骨,他的烧鸡猪肘五花肉猪皮脆……

    全糊掉了!

    白小谷赶紧去忙活。

    好在山鸡实在够大,野猪块头更惊人。

    虽然糊掉了一部分,但剩下的在白小谷的竭力抢救下保留了下来。

    等叫花鸡、烤猪肘、脆皮五花肉、猪皮脆、酱猪蹄烤猪蹄炖猪蹄……全部摆上桌,白小谷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事。

    师、师兄!

    白小谷忙道:“主人,我师兄他……”

    啊啊啊,师兄师兄骨错了,骨竟然把你丢在地上忘掉了,虽然只是您的躯壳,但也是重要的身体,骨……骨……

    呜,等你醒了请务必打骨一顿!

    秦九寂听了个明明白白:“没事。”

    他身体变了,声线也变了,白小谷听得耳朵一颤悠。

    秦九寂道:“火狐狸的身体已经收起来了。”

    白小谷忍着耳朵酥麻,问道:“不会腐坏吗?”

    秦九寂:“高阶乾坤珠,能保万物不腐。”

    他们来天虞山的路上,遇到了无数‘劫匪’,反杀后敛获了不少法器,连没认主的乾坤珠都捡到一枚,虽然空间不大,但放下火狐狸的身体不成问题。

    白小谷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小声小气道:“主人,您的声音好好听。”

    秦九寂:“……”

    白小谷:“听得骨头都酥了。”

    秦九寂:“………………”

    许诺:“………………”

    只要骨不尴尬,尴尬得就是别人。

    白小谷美滋滋道:“许诺姐姐,一起来吃酱猪蹄吧,骨做得可好吃了。”

    许诺忙应道:“弟子不敢。”

    白小谷眨眨眼:“吃东西有什么不敢的。”

    秦九寂还没从过去走出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位江舸的二十三代传人。

    白小谷才不管那些,他来到许诺身边,问她:“你吃过酱猪蹄吗?”

    许诺:“……”

    白小谷又道:“快来尝尝!”

    许诺恭敬道:“那弟子……恭敬不如从命。”

    白小谷虽说向来怕生,但他一点都不讨厌许诺。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但他总觉得她很亲切,像第一次见到师父时那般可亲。

    问道宗传人一直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许诺年幼辟谷,之后几乎没吃过凡间俗物。

    此时……

    酱香味扑鼻,弹性十足的猪蹄入口。

    许诺:“!”

    白小谷问她:“好吃吗!”

    许诺沉静的双眸一亮,点头道:“好吃。”白小谷开心了:“再尝尝烧鸡和烤猪肘,脆皮五花肉也是最香的……”

    许诺一一尝过,每一口都在赞不绝口,对白小谷的夸奖既高级又真诚,竟没半个字是重样的。

    这可把白小谷给高兴坏了,高兴到连主人都抛之脑后了。

    于是,秦?不高兴?九寂,更不高兴了。

    白小谷只见新朋友,忘了旧主人,浑然不管这叫花鸡、烧山鸡、烤猪肘、酱猪蹄……全是专门做给秦九寂的。

    但凡许诺不是问道宗的第二十三代弟子。

    但凡许诺没把问道给送过来。

    但凡许诺……

    秦九寂:“………………”

    别问,问就是不好吃!

    白小谷张罗半天,自己不吃,许诺问他。

    白小谷半点不设防,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许诺一听他是招摇山的小精怪,明显愣了一愣,但她没有问什么,只是嘴角的笑容略有些酸楚。

    白小谷没察觉到,他满心都是欢喜,脱口而出:“许诺姐姐,您人真好,像我师父一样好!”

    许诺笑了笑,道:“你也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白小谷好奇:“故人?”

    许诺顿了下,轻声道:“嗯,一只麋鹿精。”

    白小谷睁大眼,不可思议道:“他不会叫……秦咏吧?”

    许诺猛地抬头:“你、你认识他?”

    认识?何止认识!

    白小谷道:“他就是骨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