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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她

    宋逾白的身体柔软之至,即便砸在臂弯也并不疼痛,反而如同抱了个熟悉的东西,让夏无心生出一种踏实之感。

    她身上的味道恰好冲淡了四周难闻的幽香,令人心静了些许。

    过了许久,宋逾白终于开口,轻声道:“可以放开了。”

    “哦对。”夏无心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松手,用力将那床榻推到一旁,然后拉宋逾白起身。

    宋逾白借着她的力气慢慢站起,只是四肢被锁链束缚了太久,如今有些酸麻,她站了一半便膝盖一软,险些跪下,一旁的夏无心连忙伸手,紧紧握住她手腕,将她一把提起。

    宋逾白轻轻咳嗽一声,顿觉十分窘迫,她明明一向孤特独立,为何所有狼狈的一面,都被夏无心看了个清清楚楚。

    “你力气,很大。”宋逾白道。

    夏无心连忙松手,只见原本娇嫩雪白的皓腕上,除去锁链的印记外,又印上了发红的五指印。

    “从小便是这般,有一把子力气。”夏无心摊了摊手,然后神情一凌,往身后瞧了瞧,“那个什么罗刹马上就来了,我们先出去,躲开她再说。”

    说完,她便上前拉过宋逾白,二人身体顿时消失,化成一股风吹出窗外。

    谁知刚落地,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厉鬼的嚎叫,回头一瞧,只见大片鬼影正朝这里飘来,领头的便是那罗刹,或许是因为愤怒,她原本姣好的面容变了个模样,露出獠牙赤目,甚是可怖。

    “玉衡!你逃不出去的!”罗刹声音发闷,方才的娇声软语消失不见,如同地下传来一般。

    宋逾白听见这名字,心中猛然一颤,下意识便去看夏无心,幸好夏无心此时的表情有些发愣,显然并未听过这两个字。

    她这才放心了些。

    “你擅自闯出地府,给凡间带来如此大的乱子,就不怕阎罗王惩戒么?”宋逾白皱眉道。

    “只要能得到你,惩戒算什么?”罗刹哈哈大笑,像离弦之箭一般俯冲而来。

    夏无心吓得一个激灵,挥手召出一道屏障,暂时将她拦住,随后转身蹲下,忙道:“先生,来,我背着你。”

    说完,她不等宋逾白开口,便伸手拉住她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背上。

    纤瘦的身体腾云飞至半空,风在耳旁徐徐拂过,宋逾白不敢将手臂完全合拢,只能微微弯曲,抓住夏无心的一截衣襟,这才没有掉落。

    她的一切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切冷静自持,似乎在遇到夏无心后,屡次分崩离析。

    或许是夏无心太过自说自话。

    也或许是这小混蛋太热情,她,稍稍有些心软罢。

    宋逾白微微摇头,然后俯身将唇凑到夏无心耳边,轻轻道:“往漆黑之处走。”

    随着她的凑近,一阵芬芳传来,夏无心呼吸一滞,然后仰头瞧了瞧,果然,此处的天空似乎分为了两色,一面被一地的红莲业火映得发红,一面则黑得如墨。

    不知为何,她对宋逾白所说的话有种笃定的信任,于是在半空掉转方向,一头朝那漆黑之处扎去。

    刹那间,二人如同进入了一片荆棘中,四周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她们身上刺挠,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重见天日,落在地上。

    身后的追兵被荆棘拦在了里面,罗刹也不知所踪,夏无心这才呼出一口长气,动了动胳膊腿,尚且完好无损。

    “先生,你怎么知道……”夏无心话才说了一般,就忽然顿住,急忙起身,“先生!”

    只见宋逾白正靠在一块石头上,双目紧闭,原本瀑布般顺滑的发丝上沾了不少草叶,白皙的如同羊脂玉一般的面庞上,清晰地印着几道划痕。

    她双目发红,这般闭着,再配上猩红的伤口,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让人不敢触碰。

    夏无心恍惚了一下,然后蹲下身,手停在她面前,紧紧咬唇,心中满是歉意。

    她竟然忘记了宋逾白是个凡人,这般经过那些荆棘,定会受伤的。

    她真是……

    “无妨。”一旁的宋逾白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自责,淡淡开口,她伸出手,似是忍痛一般,黛眉蹙起。

    夏无心急忙低头去看,果然,就连手臂上都布满了划痕,火红的衣衫被撕破了几个口子,露出里面的肌肤,渗出一串串血珠。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她手臂,眼眸垂着,透出些沮丧:“疼么?”

    宋逾白摇头。

    “这么多伤口,你一个文人又不像我这么皮糙肉厚,怎么会不疼。”夏无心低着头,直接将她衣袖撕开,召出仙力覆盖上去。

    宋逾白朱唇抿紧,长睫微微颤动,过了一会儿,才叹息一般轻轻道:“疼。”

    她这承认痛楚的一个字,让夏无心猛然屏住了呼吸,胸口一阵闷热,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这般才对,疼便是疼,何需忍着。”

    宋逾白沉默地看着伤口愈合,状似不经意道:“若是不忍,同谁说呢。”

    夏无心忽然觉得这样的宋逾白,如同吹起的泡沫,澄澈静美,但似乎随时会消失于世间。

    “好了。”夏无心拍拍手,然后看着宋逾白的身体,感叹一般摇了摇头,“先生平日里也该多锻炼些,你瞧你这身子,怎么瘦弱成这般。”

    宋逾白闻言,下意识合拢了衣衫,顺便用宽大的袖子将露出的一点点手臂包裹住。

    “走吧。”她忽然开口,然后起身,先一步往前走去,只留下个沉默的背影。

    夏无心被她撞到一边,摸了摸头,将又散开的发丝束好,心中疑惑,为何总觉得宋逾白在逃避着什么。

    她环视四周,没看见什么危险,这才大步追上。

    “我们如今去哪儿?”她问。

    “找阎罗王。”

    “找阎王作何?”

    宋逾白轻轻摇头,道:“活人进来地府,若还想出去,只能找阎罗王。”

    她们走着走着就靠近了奈何桥,和一众方死不久的,新鲜的鬼魂混在了一起,人刚成鬼,大脑都还在混沌当中,故而无人发现她们。

    脚下的冥河,发出哗哗的声响。

    宋逾白一身嫁衣,在众多粗木麻衣的魂魄中,十分显眼,嫁衣血红,更是衬得她肌肤白嫩,眼眸澄澈,半点都不像个死人。

    不同于可以混入鬼中的夏无心,她身上的气息很快便惹来几个判官,飞身而来,将她团团围住。

    “你不是死人,闯入地府作何?”其中一个黑脸判官怒声道。

    另一个白脸判官则拉了拉黑脸的衣裳,小声道:“嘘,此人身上泛着金光,想必不是个凡人。”

    黑脸闻言一惊,急忙眯着眼睛往宋逾白身上瞅,自语道:“乖乖,果真有光,晃眼得很。”

    “我找阎罗王。”宋逾白冷声开口,她抬眼同那黑脸对视,判官立刻觉得双眼刺痛,赶紧垂眸,不敢再看。

    虽说此人身上半点仙力都没有,但一般能有这种金身的,非上神莫属,几个判官自然不敢得罪,急忙叫来几个鬼差,速速通报阎罗王。

    “您,您请。”判官弯腰伸手,待宋逾白过去后,又一脸凶煞地指着试图跟上的夏无心,凶恶道,“你这小鬼,一旁排队去!”

    夏无心已经被当做整整一日的鬼了,此时更是气得七窍生烟,险些跳起来敲那判官脑袋,亏得宋逾白及时转身道:“她同我一起。”

    “狗眼不识神仙。”夏无心朝那黑脸呸了一声,大步跟上。

    二人一路沿着鬼差引的路走,四周飘落的纸钱愈发纷繁,若是不细看,就同落花似的,有些诡异的旖旎。

    宋逾白偏头躲开这些纸钱,忽然开口,声音被这里的天地映衬得空灵:“他们为何说你是鬼。”

    “我也不明白,就连我误打误撞进入这地府,也是被当做厉鬼,被那眼瞎的黑白无常捉来的。”

    宋逾白回头,眼眸被遮盖在碎发的阴影中,看不清情绪,然后转了回去。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面前终于出现了地府第五殿的牌子,黑白脸两个鬼差往旁边一伸手,恭敬道:“阎罗王在此。”

    夏无心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对宋逾白的身份再次产生了疑惑,能有这些待遇,怎会真的是个教书先生。

    不过还没等她细想,便被判官推了进去,只见里面一片阴暗,所谓的阎罗王是个魁梧的大汉,正将一双脚放在桌上,仰头睡得正香。

    只是宋逾白一进门,他便仿佛呛住了一般,猛地打了个喷嚏,铜铃一般的眼睛瞪得老大。

    他显然也看见了宋逾白身上的金光,伸手遮挡了下眼睛,然后起身,将脸往前伸了伸,细细端详,似乎辨认得很是吃力。

    宋逾白忽然抬眼,阎罗王像是受了什么惊吓一般连连后退,随后大步上前,惊愕得结巴:“你是,玉,玉……”

    “在下宋逾白。”宋逾白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宋,逾白……”阎罗王松了口气,眼神又扫过夏无心,又闪过一丝惊讶。

    “那件事后,我们也有多年未见了。不知,不知宋公子此次,有何贵干。”

    “那要问令爱了。”宋逾白扬手,将绣满牡丹花的大红衣袖展示给他。

    阎罗王满眼震惊,大掌猛然拍向脑门:“原来罗刹捉的是……都怪本王,宠坏了女儿,还望你恕罪。”

    “我躲藏这许多年,却被她一己之力打破,想必她是偷看了生死簿,这才知晓我还活着,和我是谁。”宋逾白语气平静,可却无端透出些平时没有的,高高在上的凛冽,让夏无心都打了个哆嗦。

    “小王惭愧,往后定会严加看管命籍,绝不让这消息再出现在旁人眼中。”

    宋逾白嗯了一声,转身便走,夏无心连忙跟上。

    一旁的判官见状,小声问:“阎王爷,这小子身上一点仙力都没有,您怕他作甚?”

    他话音未落,阎罗王的大掌就拍到了头顶,怒骂道:“你知道她是何人,知道她往常是何等尊贵。落凤崛起之日,山河动荡之时,莫要轻视!”

    随后,他又话锋一转,扬声道:“宋公子,您身边那位不能离开,若是这等祸患流落世间,世间早晚大乱!”

    夏无心闻言,脚步堪堪顿住,震惊地看向阎罗王。

    祸患?她?

    只见宋逾白也停住脚步,伸手将发丝别在耳后,琉璃目微张,清清凉凉看向夏无心:“她是我的门生。”

    “别碰她。”她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已经成为了夏无心身份猜测大赏,猜她是锁的真的好好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