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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伏龙凤雏

    建安六年五月十四日,襄江东岸,江东军水寨。

    周瑜双手离弦,琴音止息,余韵却犹在耳边回荡,仿佛浩荡的江水延绵不绝。

    坐在客席的两人抚掌赞叹,身着白衣的少年以羽扇轻扣手心,低声吟唱道:“风萧萧,水茫茫,暮云苍黄雁声寒。斜阳外,浪滔滔,滚滚东流辞意健。奔入海,何艰辛,长风乱石阻归程。纵南行,挥手去,直捣沧海会有时。问人生,叹华年,时不我与华叶衰。举杯醉,对月吟,愁肠千结寒声碎。长河水,奔腾急,壮志难酬空悲切。知音少,洒泪还,断弦残曲与谁听?”

    “将军的《长河吟》,当真绝世了。”身着黑衣的少年赞叹道,“丝竹并非在下所长,却也从曲中听出了将军的英雄之志。”

    周瑜手按琴弦道:“庞德公先生是一流国手,琴艺冠绝一时,士元与孔明师从庞先生,必然有所传承。在下今日这一曲,怕是要被两位嘲笑了。”

    庞统长身坐起道:“不敢。叔父归隐之后,琴曲闲适清新了许多,近年来更是难闻雍容清刚之音。”

    “鸿鹄巢于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鼋鼍穴于深渊之下,夕而得所宿。夫趣舍行止,亦人之巢穴。且各得其栖宿而已,天下非所保也。庞先生的品行境界,在下此生难望项背。”周瑜由衷的感叹。

    “将军不必过谦,老师曾赞将军是不世出的将才,文才武略,儒将风度,令人佩服。”诸葛亮轻摇羽扇道,“可笑在下之前还略有怀疑,今日得聆将军雅奏,方知老师慧眼识人。只是《长河吟》奏到后来隐隐有丝悲意,不知是否在下过于浅薄,会错了将军琴中深意。”

    周瑜慨然长叹道:“人生短暂,在下虚度二十六载而功业未建,不由得在下不悲。”

    诸葛亮一挥羽扇道:“吴侯龙骧虎视,得主如此,何愁功业不建?将军此言,是欺我二人年幼无知了。”

    周瑜凝视诸葛亮,忽的展颜一笑道:“孔明亦颇晓音律?”

    诸葛亮微微一笑道:“虽不通阳春白雪,但略明高山流水。”

    “庞先生的弟子果然不凡。”周瑜坦然笑笑,“我家主公曾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这千古一愁,唯有借琴声以作消解。”

    “将军这一番话令人心有所感,受教了。”诸葛亮和庞统起身要拜。

    “两位不必多礼。”周瑜伸手拦住,“如今恰逢乱世,诸侯并起,正是英雄奋发之时。两位有经天纬地之才,何不投于我家主公帐下,共谋大业!”

    诸葛亮躬身行礼道:“多谢将军美意,只是我二人奉老师遗命,须先往蜀中游历,此时就要起行了。”

    “既是如此,在下不便强留,些许财物,以资路费。”周瑜命人托出一盘金银,又从置于几案上的卷宗中取出两筒竹简,“这是在下手书的《长河吟》曲谱,不敢藏拙,赠予两位。他日再见之时,在下与我家主公必倒履相迎。”

    “只《长河吟》的曲谱便值黄金万两,我二人已是受之有愧,将军所送金银,请恕我等不敢拜领。”诸葛亮接过曲谱,小心的放入背囊之中。

    “那么便与两位道别了。”周瑜也不多做勉强,“小舟已经在外备好,可将两位直接送往巫县,期待我们将来的再见。”

    庞统和诸葛亮向着周瑜躬身行礼,转身出舱离去。

    待两人离开后,甘宁转入船舱,开口问周瑜道:“公瑾,这两人会不会是蔡瑁的奸细,用不用我……”甘宁以手比刀,在脖子上一抹。

    “不用不用,我敢肯定他们不是。”周瑜一边将长琴收起一边笑着摇头,“蔡瑁算什么东西,凭他也配指挥伏龙凤雏?”

    “伏龙凤雏?”甘宁挠了挠额角,“是什么?没听说过。”

    周瑜笑了笑道:“总有一天你会听说的,因为将来他们一定名动天下。”

    甘宁见周瑜心情不错,心念一转,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公瑾,主公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周瑜从一摞公文中抽出一纸帛书递给甘宁道:“今早刚到的加急文书,主公于本月初二攻克长沙,降守将刘磐、黄忠、魏延等,可算全胜。”

    “那我们可比主公慢了不少。”甘宁语气中略带不快。

    “主公尚未攻下桂阳、零陵和武陵三郡,这段时间足够对付荆州的水军,怎么能说是慢?”周瑜又从公文中抽出一张探报,“长沙陷落后,江陵也做出部署。零陵太守刘度之子刘贤偕同上将邢道荣、杨龄,引精兵一万向长沙进发;桂阳太守赵范帐下陈应、鲍隆所部从旁策应,应当可与刘贤同时到达。荆南五虎齐聚阵前,主公面临一场硬仗。如此一来,留给我们的时间就更多了。”

    甘宁不屑的道:“子龙、子义俱在军中,又有文和先生出谋划策,什么五虎六虎,还不是手到擒来。”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五人既有虎将之名,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周瑜从卷宗中取出一筒竹简在桌上铺开,“邢道荣,荆南第一上将,使一把开山大斧,有万夫不当之勇,号‘万人敌’;管军校尉杨龄,每逢出战必为先锋,帐下死士有‘陷阵营’之称;陈应与鲍隆合称‘桂阳双壁’,陈应善使飞叉,作战冷静兼富谋略;鲍隆曾射杀双虎,威震江南,皆非易与之辈。而最棘手的则是刘贤,与其他皇室贵胄家的纨绔子弟不同,此人文武兼修,是荆南著名的雅士儒将,行军布阵的不世奇才。”

    “长沙的战事,主公自有妙计破敌,不用我等操心。”甘宁微微皱眉,“倒是我们这里,与荆州水军对峙了一个多月,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早知如此,我就随主公从陆路出征了。”

    “现在后悔已然迟了。”周瑜悠然的笑笑,“不过话说回来,若与荆州水军开战,兴霸以为我军的胜算有几成?”

    虽然在襄阳筹谋了一年之久,但是毕竟根基尚浅,此时的江东水寨只是徒有其表。于对岸看来的确是一支不容小觑的雄壮之师,但真正的质素如何,恐怕只有江东军自己最清楚。甘宁颓然的叹了口气道:“若以现时的水军接战,我锦帆贼的名号,多半是要折在这里了。”

    周瑜淡然道:“只要能拖住这支荆州的主力,主公在荆南的压力就会小很多。事关战局的走向,你我的声名倒在次要。”

    甘宁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只得恨恨的骂道:“蔡瑁这个孬种,手握精兵数万,战船千艘,竟然不敢出寨一战。用这样的人为将,荆州真是气数已尽。”

    “恐怕蔡瑁此时也是进退两难。”周瑜说,“他手握重兵却不出战,起初只是为了弹压蒯氏家族和荆州的肱骨,以便在夺储的斗争中占得先机。但是前线的接连失利和刘表的突然病倒令其不得不寻求与蒯氏合作,一同扶助刘琦继位,然而之后蒯氏的得势和刘琦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和原本的设计,此时蔡瑁急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定巩固自己家族在荆州的地位,同时他也必须顾忌一旦战事失利将会带来的后果。蔡瑁手中的两万水军是荆州多年的积蓄,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若在交战中败北,一者荆州士气将土崩瓦解,二者我军可跨过襄江,直击江陵,三者蔡氏家族将万劫不复,再无崛起的可能。”

    “原来如此。”甘宁频频点头,似有所悟。

    “不过若是主公击破荆南五虎,进逼桂阳、零陵两郡,迫于压力,蔡瑁必然会寻求与我军的决战。”周瑜冷笑道,“荆州朝堂上角力的胜负最终要由我们来操纵掌握,真是贻笑大方。”

    甘宁道:“荆襄水军素有天下第一之名,我军若想以水战取胜,恐怕不易。”

    周瑜沉默了片刻道:“不错。蔡瑁虽然卑鄙懦弱,但水上作战绝非庸才,若是赶狗入穷巷反被咬一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等待荆南的进展并非上策。”

    “公瑾难道没有应对之策?”

    周瑜悠然的笑笑道:“计谋当然是有的。”

    “什么计谋?”甘宁尽量保持平静,可脸上遮掩不住兴奋的表情。

    周瑜挥手展开桌上的行军地图,指点道:“兴霸可知道竟陵?”

    甘宁看着地图点了点头:“之前巡哨的时候曾经经过,距此约有二十里左右,是个不大的县城,居民约有四五百人,城郭还算齐整,可做驻军之用。”

    “兴霸,着你引三千精兵,前去竟陵城中如此这般,十日之内必须完备。所需的一应物件,都已置于陆军寨内,凭我的手令前去调领。”周瑜细细的将计谋说与甘宁,“行事秘密些。之后只要我布下香饵,便可静等蔡瑁上钩。”

    甘宁领命而去,临出舱前,他回身看向周瑜道:“公瑾,这条计谋如此缜密周全,一应物件又已完备齐整,想必你早就谋划好了,为何此时才说出来?”

    “若不准备完全,如何教荆州水军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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