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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第 43 章

    “这都是周家欠她的。”

    沈蕴看着周黎, 平静道,“是你爷爷、你爸爸, 欠她的。”

    周黎睫毛轻轻动了动。

    沈蕴顿了顿, 继续道:“甚至还有你。”

    周黎看向他。

    沈蕴:“你从你爷爷周景同那里得到的宠爱原本也该属于周雯茵,如果周景同行事能够无愧于心,那么周雯茵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她才应该是真正的周公主。”

    “她是……你爷爷的亲生女儿, 沈照也是你爷爷的亲外孙。”

    周黎静静轻轻对上沈蕴的视线。

    沈蕴笑了笑:“但你放心,你和沈照并没有血缘关系。”

    “因为, ”他沉默了片刻, 像是下了一定的决心才说出来, “你的父亲周鸿安并不是周家的血脉, 连同你, 也和周家没有任何关系。”

    周雯茵听到这里, 唇角扯出一丝不屑的笑:“一家子杜鹃。”

    沈蕴闻言,目光看向周雯茵:“何必咄咄逼人?

    你是受害者,别人难道就不是?”

    他轻叹一声:“说到底, 都是更上一辈的恩怨了。”

    更上一辈指的并不是周鸿安和周雯茵这一辈, 而是更上一辈, 周黎的爷爷周景同和周禾的爷爷周景新。

    周家自祖辈就是b城首富, 家大业大, 富贵泼天。

    到“景”字辈这一代,周禾的爷爷周景新是长子, 周黎的爷爷周景同是次子。

    原本, 继承家业的人按照惯例来说应该是周景新, 可是周家信风水命理。

    那个时候,周景新膝下只得一个儿子周鸿名, 可惜周鸿名生来据说被一位大师批了命,不利周家财富,一个不好,更可能债台高筑,若无贵人雪中送炭,更可能不得善终。

    周老爷子因此对周鸿名这长孙颇为忌惮,而周景新这一支又没有别的儿子,因此周家继承人的身份悬而未决。

    而这个时候,周景同的妻子刚好怀孕八个月了。

    那时正值周老爷子病重,他原就对周景同的能力更为欣赏,自然也就对周景同这一胎寄予厚望。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这一胎得男,周景同基本就可以继承家业了。

    周景新不甘心,但也没办法,一来,那个给他儿子批命的大师已经去世,他没办法买通再让他批一次周景同这胎;二来,他就算连夜努力再造个新儿子出来,那也比弟弟晚了整整八个月。

    于是那段日子,周景新一家可以说是天天求神拜佛,求佛主保佑周景同这一胎得女。

    但可能佛主觉得周景新真是太闲了,天天管别人家生孩子的事,没有理会他。

    齐萱生产,一举得男。

    周老爷子亲自给孙子起名周鸿安,当即定下遗嘱,周景同继承家业,周景新自此出局。

    从此,周家开启了周景同的盛世,然后才有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周公主,周黎。

    “但其实,你奶奶当年生下的孩子并不是你父亲周鸿安,”沈蕴目光落向周雯茵,“而是她,周雯茵。”

    周雯茵倚在沙发上,她轻飘飘看着周黎,唇角的笑容讽刺:“听说周景同很宠你,要星星从来不给摘月亮,本城的上流千金们私下都喊你周公主,又羡慕又嫉妒。

    周景同让你活成了所有人都羡慕的样子,你心里一定很敬他爱他,很怀念他这个爷爷吧?”

    “可你看看,他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周雯茵笑了一声,“一个为了和兄弟争家产,连亲生女儿都能抛弃的无耻之徒罢了。”

    “虎毒还不食子呢。”

    周雯茵不屑道,“他却为了荣华富贵,抛弃了我,任我独自一人流落在外,有家不能回。”

    “但你以为,他真就是发自内心地爱你、爱你的父亲周鸿安吗?”

    周雯茵冷笑道,“那不过是因为他没得选择罢了。”

    “他做出这样天理难容的事,活该遭了报应。”

    周雯茵后牙槽咬紧。

    周黎看向沈蕴。

    沈蕴默了默,道:“你其实应该有一个叔叔,比你父亲小几岁,是你爷爷继承周家以后,和你奶奶所生的亲生儿子,名字叫周鸿嘉。”

    “不过可惜,”沈蕴轻道,“周鸿嘉长到九岁的时候,溺水夭折了。”

    “你奶奶本就愧对女儿,又逢儿子夭折,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折磨,从此一病不起,两年后也过世了。”

    “你爷爷心中应该也是愧疚的,所以你奶奶过世以后,他没有再娶,也没有再生别的孩子。”

    就这样将往事血淋淋地剥开,将从前的那些尊敬和爱戴毫不留情当面击碎,沈蕴是觉得有些残忍的。

    可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周雯茵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如果不说清楚,最终也只有沈照一个人来背着个锅。

    那对他真的太不公平了。

    或许也是想要聊作安慰,沈蕴话锋一转,语气更加柔和委婉,他看着周黎:“你应该是最得周景同宠爱的,他这辈子,或许愧对亲生女儿,对你父亲周鸿安心思也不单纯,但他是真心宠爱你,这一点你不能否认。”

    “又或许是,”沈蕴顿了顿,猜测道,“年纪大了,终于也看破了血缘吧。”

    周雯茵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真心?

    这世上哪儿来什么无缘无故的真心!”

    “你真以为周景同是真心对你好的?”

    周雯茵冷眼看着周黎,“我告诉你,他也只是在利用你,就像他抛弃我、利用周鸿安一样,利用或抛弃,全都是为了‘利’这个字罢了!”

    沈蕴皱眉:“够了!”

    周雯茵一眼看向他:“我难道说错了吗?

    要是你家还没破产,你会甘心那么大的家业留给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孙女来继承?”

    沈蕴唇线抿直。

    但这个问题,显然,他也无法回答。

    周雯茵锐利的目光移向周黎:“听说,周景同七十大寿那天,当众许下了你一个愿望,你要的沈照?”

    周黎没吭声。

    周雯茵冷笑了一声:“他生日,许你一个愿望,听起来还真是感天动地爷孙情呢。”

    “但你以为,他那愿望真是许给你的吗?”

    “他是许给他自己的!”

    “你以为,沈照为什么那么容易进周家做你的家庭老师?”

    周雯茵声音愈发尖细逼人,她死死盯着周黎,“那是因为,周景同早就知道沈照是他的亲外孙,身体里流着的是周家的血!”

    “不仅如此,沈照十九岁常青藤硕士毕业,他周家世世代代就没出过这么优秀的孩子,周景同早认定沈照是他最完美的继承人了!”

    “所以他明知道你喜欢沈照,还故意说许你一个愿望,不过是想顺水推舟,借由着你和沈照在一起,顺势让沈照来继承他的周家罢了!”

    周雯茵眼睁睁看着周黎的脸白了白,过激的心情仿佛得到了安抚,她的情绪又渐渐平缓下去。

    “现在不都流行什么真假千金吗?”

    她缓缓道,“所以,作为一个假公主,你有什么资格去恨真太子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一切?”

    “其实,”周雯茵若有所思道,“作为一家子杜鹃,你们最终远走他乡,倒也算是个识大体的选择。”

    “前提是,你们心里别恨。”

    “但这是不可能的。”

    周雯茵盯着周黎的脸,声音从齿缝里出来,仿佛感同身受,“被人剥夺去一切的痛,痛入骨髓,让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做梦都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怎么可能不恨?”

    沈蕴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一声:“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

    周雯茵一顿,缓缓看向沈蕴。

    她盯着沈蕴看了几秒,忽地诡异地笑了一声:“是啊,他们哪儿能和我一样?”

    “我至少还能恨,因为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我名正言顺!”

    周雯茵看向周黎,尖锐道,“而你们,却连恨的资格都没有。”

    “作为一只杜鹃,你不能因为这事恨沈照。

    因为原本就是你和周鸿安抢走了属于我们母子的一切,这一切原本就不该属于你们,不过是让你虚享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罢了。”

    “可是人心不足啊,都已经得到过了,再被夺走,那可就太难受了。

    哪儿还管得了什么道义不道义,应该不应该呢?”

    “小妖精,你说呢?

    是不是?”

    周黎轻抿着唇,没说话。

    周雯茵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问:“我说,该不会就是周鸿安把你派到沈照身边,替他夺回一切的吧?”

    沈蕴听不下去了,断然喝斥:“周雯茵,你到底够了没有!”

    “我说错了吗?”

    周雯茵看向沈蕴。

    她打量着周黎:“听说你为了接近沈照,还去风和做了实习生?”

    周黎:“……”

    “现在网络流行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打工人是吧?”

    周雯茵嗤笑了一声,讽刺道:“那你这打工人做得还挺细致,都服侍到老板床上去了。”

    周黎皱了下眉,正要说什么,一道散漫的嗓音从身后传来,抢先了她一步。

    “啊,我做事一向细致。”

    周黎一怔,转头。

    沈照从外面走进,视线对上她,他唇角勾了勾,意兴阑珊道:“就服侍得周到不周到这个,我说了还真不算。”

    他若有所思地问周黎:“你说呢?”

    周黎:“……”

    他越过沈蕴,径直走到周黎身边,低头瞧着她,含笑问:“我服侍得可还行?”

    周黎:“……”

    周雯茵见两人眉来眼去,心里本就不爽,又从沈照的话里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顿时提了嗓音,厉声问:“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照也没坐下,就站在周黎身边,目光扫过沈蕴和周雯茵:“刚好,人都到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跟你们说个事儿。”

    周雯茵心里有种可怕的直觉,尖声问:“你想说什么?”

    沈照转头看向周黎,牵着她的手站起来。

    四目相对,他的眼睛里敛去玩世不恭,更深暗了几分。

    他低声问:“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为了向你表白,我为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周黎像是被他蛊惑了似的,抬眸静静凝着他,移不开眼,她无意识地轻点了下头:“嗯。”

    “这个礼物,我准备了八年。”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过去那八年里,我不敢来见你,所以我用心地准备着这个礼物。

    我总希望,等我带着它来见你那一天,你至少能看在礼物的份儿上,原谅我,不再拒绝我。”

    周黎直直看着他,睫毛轻轻颤动。

    沈照紧紧握着她的手,哑声道:“黎黎,这个礼物就是,风和。”

    周黎瞳孔微微睁大,愣愣看着她,一时竟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周雯茵一声尖叫传到耳边,逼着耳膜而来——

    “你疯了吗!”

    周雯茵震惊地站了起来,连沈蕴也猛地看向沈照。

    一瞬间,三双眼睛都不敢置信地盯着沈照。

    只见沈照玩味一笑:“所以,你是我老板,我才是你的打工人。”

    他冲周黎眨了下眼睛:“你看,我这服侍得可还行?”

    周黎:“……”

    这样紧绷的时刻,他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周雯茵简直被气疯了,她大步走到沈照身边,高跟鞋踩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尖锐的哒哒哒的声音,打破了空气里的安静,又像是更刺激着空气里那跟本就紧绷的弦。

    她大步走到沈照面前。

    穿着高跟鞋的周雯茵也只到了沈照肩膀的位置,她气急败坏地扳过沈照的双肩,双目睁大,锐利地逼视着他,尖声吼道:“你告诉我,你到底在发的什么疯!”

    沈照若有所思瞧着她:“您确定,‘疯’这个字由您对我说出来,合适?”

    此时,连沈蕴也破天荒地站在了周雯茵那边。

    他皱眉看向沈照:“风和是你的全部心血,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付出了不知多少,确实应当慎重。”

    沈照目光扫过沈蕴,转头看向周黎,笑了笑,一语双关道:“你看,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也就这么一件事。”

    他凝着周黎,哑声问:“黎黎,这一次,我孤注一掷来到你身边,能不能别再拒绝我了?”

    周黎心尖儿无声颤抖。

    ——黎黎,这一次,我孤注一掷来到你身边,能不能别再拒绝我了?

    每一个字,都仿佛砸在她心口最柔软的地方,留下一阵绵长的酸楚和疼痛。

    “疯了疯了,你真的疯了!”

    周雯茵气急败坏,简直恨不得跳脚。

    沈照转头看向她:“我公平得很。”

    他对周雯茵道:“她当年过的什么日子,我现在还她同样的日子。

    正如您本应得到什么,我都为您讨回来。”

    周雯茵微震,嘴唇蠕动。

    沈照又看向周黎,低头注视着她,低道:“宅子给我妈,那是周家欠她的。

    风和给你,那是我欠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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