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 因特内肯。
距离唐星锐和戴子灏两人从阿尔卑斯山的勃朗峰上下来已经过了五天了。那场比赛的最后，名次其实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所有的人都是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 同时到达了顶峰。就连终欧内斯特都不例外，他到了最后一刻都没有放弃的同伴。
所以这是有史以来, 并列名次最多的比赛。
唐星锐现在都还记得雪落在脸上的冰凉。他那时力竭，躺在勃朗峰的峰顶, 看着落雪的灰暗色天空, 等着其他的攀登者。
最后他们所有人都聚在了峰顶, 人们互相拥抱着, 激动到喜极而泣, 恭喜着彼此。他们拒绝了赛方要求，选择了坐着缆车重新看看这一片圣洁的风景。半山腰的阿尔卑斯山不似山顶的险恶, 而是像中世纪的油画一般美好。
在看到无人机四散开来, 再也没有跟在他身后的时候，唐星锐想,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他从秦岭的九层石海而来, 一路走到了四千八百米的阿尔卑斯山无人区, 站在雪山之巅跟戴子灏并肩而立，沐浴着晴天后的第一缕阳光。
这场引起全世界关注的比赛究是落下了帷幕, 但是在网络上引起的反应却是山呼海啸一般，至今还挂在热搜上, 有着巨大的讨论量和浏览量。
与比赛一起挂在热搜上的，是唐星锐两人在勃朗峰顶相拥的视频, 无论在哪里都能刷到，底下还有无数激动到要昏厥过去糖果们。
“啊……怎么又是这个。”
唐星锐看着自己刷出来的东西，一脸嫌弃的把手机扔在身旁的沙发椅上, 手懒懒的垫在脑后，看着落地窗外的风景。
“什么？”
戴子灏把两个杯子放到桌子上，坐到了他身边。
“是……”唐星锐刚想说是他们两个接吻的视频，刚起了个头就想起来戴子灏不常看手机，不知道他们的视频在网上广为传播。
而且因为好几个博主转发之后纷纷出现好运，让他们俩成为了锦鲤一样的存在，转发数甚至比评论数都多。
总而言之，这事不能让戴子灏知道。他自己看习惯了无所谓，但是他家阿灏第一次看到，万一害羞了怎么办呢。唐星锐摸着下巴认真的想着。
戴子灏不知道在他的脑子里，已经把自己跟“害羞”这一类词联系到了一起，只是看唐星锐一直不说话，面色古怪，于是声音微微上扬，重新问了一遍。
“嗯？怎么了？”
“没事，只是孔姐给我发了很多代言，让我挑挑看，里面竟然还有电影邀约。”唐星锐从柔软的沙发床里艰难爬出来，伸手去够桌子上的杯子。
他说的这事倒是真的。自从他和戴子灏在世界赛中最终夺冠之后，就有不少资源找来，甚至还有人不知从哪里要到了戴子灏的手机号，要添加他为好友。戴子灏直接一键屏蔽，看都没点开看。
故而唐星锐这样说，戴子灏也信了。
“那不是你的。”他轻拍了下唐星锐伸手够杯子的手，推了另外一杯到他面前，“你想演？”
唐星锐摇头：“还是算了吧，我没系统地学过，肯定演不好，就不去辣观众的眼睛了。再者，连点基本功都没有就去做这一行，只是为了捞金，也太对不起那些喜欢我的粉丝了。”
他把杯子端起来，看了一眼，疑惑道：“不是啤酒？”
这两个杯子都是大大的啤酒玻璃杯，他还以为里面是啤酒呢，没想到竟然是气泡水。
“那杯不是，这杯是。”戴子灏示意了自己这边的一杯。
“怎么突然想起来喝酒？”
“老板给的。”戴子灏转了下啤酒杯的把手，端起杯子轻抿一口，喉结滚动。指尖因为用力泛白，随着他的动作衣袖滑下来一段，露出了他包扎着绷带的手腕。
那是他在勃朗峰上不小心划伤的，不大的口子被唐星锐缠得跟割腕了似的。最后还是戴子灏看不过，强行拆了一半的绷带。
“谢谢他。”唐星锐重新半躺下来，对着虚空碰了一下杯，随后喝了一口。
气泡水是蓝莓味的，听说这里的饮用水都取自雪山冰川水，还怪好喝的，甜甜的。
他们现在还在阿尔卑斯山脚下，不过已经从意大利来到了瑞士的因特内肯这座城市，从这间民宿的落地窗往外看，就可以看到远处的少女峰。
除了少女峰，整个城市的面容都在这里得以略窥一斑。往外望去，是童话小镇一样的油画风景，连阳关洒到街边花坛的光影都恰如其分。他们昨天下午到达的因特内肯，唐星锐发现这里的火车站连列车员都没有，更没有高高的、冰冷的建筑物彰显着这里就是火车站。
仅有的只是像公交站牌一样的火车候车位，下车的旅客还会撞到正在推着自行车的青年。
这里的一切都是开放包容的，又是活泼的。
唐星锐将只喝了一半的气泡水重新放在桌子上，对戴子灏说道：“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
“可以。”
戴子灏没有“不可以”的时候。
他放下杯子，跟唐星锐一块站了起来。
两人一路下了楼。老板是北欧人，五十多岁的时候辞去工作来到这里，开了一家小小的民宿。这家民宿的风格自然也是北欧风，简洁明了。唐星锐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老板给他们一张手绘地图，两人推门走了出去。
别看阳光这么好，实际上温度可不高，唐星锐特意穿了一件风衣在外面，刚刚好。
两人在青石街道上慢慢地走着。他们没有目的地，自然不用像赶时间的旅人一样匆匆而过。
他们有的是时间好好看看这里。
因特内肯因为在阿尔卑斯山脚下，故而地形并不平坦，山连着山，又连着水。他们有时候走在石板路上，有时候只能走在没有路的草坪上，身边就是甩着尾巴吃草的牛群。
唐星锐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路过自己的一头奶牛，油光水滑的毛在自己掌心扫过，痒痒的。他蜷缩了一下掌心，随后就被身边的另一头牛瞪了一眼。那头牛草也不吃了，漫步过来，硬是挤到了他跟那头奶牛之间。
唐星锐见状收回手，摸摸鼻子。
“什么嘛。”他小声抱怨。
戴子灏手插.在口袋里，站在一旁看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布里恩茨湖了。澄澈的湖面倒映着森林雪山，它们的影子是那样的清晰，在湖水中分毫不差，恍惚中让你分辨不清哪个才是倒置的世界。
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去那里，唐星锐在路上的时候想到了因特内肯有一条很有名的表街，他们想去那里看看。故而两人只是远远的觑了一眼布里恩茨湖就去了市中心。
市中心也并不比其他地方繁华多少，甚至更加开阔，没有高楼大厦，是一大片平坦的绿地。你可以从这里看到许多的降落伞，跳伞的人们将在这里着陆。
唐星锐拿着老板给自己的手绘地图，辨别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指了指东北角：“在那里。”
瑞士手表闻名于世，就连这种安逸的小镇上都免不了有一整条街的手表售卖。此时并不是旅游旺季，游客数量并不算多。他们随意推开一家店走了进去。
风铃声响起，店员看向门口走进来的两个人。即便是对东方面孔有些天然的脸盲，店员也因为两人的颜值短暂的愣了下，回过神来之后笑容更加热情。
唐星锐不戴表，他手上只有一串红绳。
但是戴子灏戴，所以他想给对方买一块。
唐星锐看了下被陈列在玻璃展柜里的手表，来这里这么久，他对于手表的品牌自然了熟于心，这家店也不是随便进的，他发现戴子灏的手表大部分都是这个牌子的。
“这一块怎么样？”唐星锐指着一块宝石蓝的手表问戴子灏。
戴子灏微微颔首：“可以。”
“那这一块呢？”他又看中了一块偏英伦风的，里面有一个指示星期的小表盘。
“可以。”
唐星锐觉得有意思，他随手一指：“那这个呢？”
戴子灏皱眉：“不好看。”
他指的是一块玫瑰金的女表。
不过，如果唐星锐喜欢……戴子灏看了一眼价格。
唐星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你在敷衍我呢。”
戴子灏闻言有些无奈，他摇头：“没有，你喜欢这一块吗？”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是店员看懂了戴子灏此时的手势，他斟酌了一下，选择用英语解释：“先生，这一款是我们的最新款，除了墨蓝色还有一块浅蓝色，都很漂亮。”
唐星锐看了一眼，是镂空机械表盘设计，能看到里面咬合紧密的齿轮。
“可以拿出来试戴一下吗？”他问店员。
“当然可以。”店员一边往外拿一边笑着说，“这一款卖得很火热，很多情侣会把它当成情侣款来买，外表精美。”
像他们这样的客人并不少见，故而两人一进来店员就知道他们是一对了。
戴子灏看到唐星锐张了张嘴，他眼皮一跳，拦住了唐星锐到嘴的话：“先看一下效果。”
唐星锐最听不得的就是“情侣款”这三个字，每次都冲动下单。有时候戴子灏出差回来，会看到家里莫名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玩意，都是唐星锐买回来的“情侣款”。
傻孩子，不知道被坑了多少钱了。
他摘下了手腕上的表带，唐星锐帮他戴上另外一只，在低端扣好，正了正，让表盘正好在正中。
戴子灏看着他低着头伴帮自己戴手表，就连一件小事唐星锐都做得无比认真，手托着戴子灏的手腕，身子正好隔绝了店员的目光，挡住了手腕上纵横的疤痕。他眼神低垂，感受到了戴子灏的视线之后跟他对视，弯眸一笑。
“看看，是不是很好看？”
戴子灏的皮肤偏冷调的白，有时候一用力，连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都一清二楚，他最适合这种冷色。
“嗯，好看。”
戴子灏转了一下手腕，手表带有些长，要从他手腕上滑下去。
唐星锐伸手扶住，又帮他推了回来，捏着戴子灏的指尖，点着表盘笑道：“阿灏的眼光还是很好的嘛。能帮我拿一下另外一个颜色吗？”
后一句话是对店员说的。
店员从两个养眼帅哥的暧昧氛围中回神，赶忙点头：“稍等一下。”
唐星锐试戴了那块如蓝宝石一般色调的，表盘的下方有一只小小的蓝色海豚，用银边勾勒着，活灵活现。
”刚才没注意到这个。“他又探头看戴子灏表盘上的那个小图标，是深蓝色的海浪。唐星锐收回视线，顿时更满意了。
让店员帮忙送到他们民宿的住址之后，唐星锐给了他一点小费，两人走出了店门。
除了手表，当地闻名于世的还有精致的手纺网织品和彩陶，两人一路逛一路买回去。不过为了方便，唐星锐都留了民宿的地址，让他们直接送回去。
这里的一切都是慢节奏的，走在湖上的桥时，你可以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甚至可以停下里看看风景，身后也不会有汽车鸣笛或者路人催促。
唐星锐拨弄了一下桥上花篮里的花，沾了一手的花汁。他捻了下手指尖，整个指尖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戴子灏正在他旁边看地图，手指划着纸张，点在了一处被老板特意用红色水彩笔标注出来的店面上。
“吃饭吗？”
“好啊，吃什么？”唐星锐笑嘻嘻的问他，阳光洒在眼眸中，平白多了一分明媚。
“奶酪火锅。”
奶酪火锅可是瑞士的经典菜了，冬季天冷的时候，一顿奶酪火锅极大地补充了身体所需的热量。
不过卡路里也很可怕就是了。
老板推荐的这家店算是百年老店了，在因特内肯旅游业还没有兴起的时候就开在了这里，为当地人在寒冷的冬天提供一份温暖，和热气腾腾的奶酪火锅。
店面不大，但装饰的很有格调，是木质的小屋，里面仅有是十张实木桌，上面铺着红蓝相间的绒质格子。他们来的时间有些早，店里只有两桌人。
唐星锐和戴子灏选了个靠墙的位置，他们所在的这边是一整面墙的红酒。
奶酪火锅是用白葡萄酒融化的，奶香跟酒香融合在了一起。
在餐厅老板问他们要不要红酒的时候，唐星锐看了戴子灏一眼。戴子灏起初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看着墙上的风景照。
“嗯咳。”唐星锐眼睛都要抽筋，戴子灏都没有看他，最后忍不住发声提醒对方。
戴子灏从照片上收回视线，慢慢转向了唐星锐，敛眸问他：“怎么？”
唐星锐睁眼说瞎话：“老板说奶酪火锅配红酒最绝，建议我们点杯红酒。”
戴子灏点头：“可以。”
“我觉得我其实可以喝……啊？哦哦。”唐星锐还想再说几句为自己争取点权益，就听到戴子灏这般轻易的答应了，于是抿唇笑了起来，露出了两个酒窝，“那老板，帮我们点一瓶红酒。”
看着老板走进了后厨，唐星锐手肘放在桌子上，托腮看着戴子灏：“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戴子灏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只准喝半杯。”
喝多了他可控制不了唐星锐。
“……我就知道。”唐星锐把手放下，脸顺势磕到了桌子上，趴在上面看着后厨的方向一动不动，“什么时候上菜啊。”
“饿了？”
唐星锐点点头，他早上没吃饭。
戴子灏伸手在口袋里掏了一下，然后松松握起拳头伸到唐星锐面前：“给。”
“什么东西？”唐星锐好奇，伸手去接。
竟然是一把糖果和一袋咸蛋黄小饼干。
“你怎么会有这个？”
戴子灏收回手：“从你那里拿的。”
他基本上每一件有口袋里的衣服里都会有唐星锐的零食，有的是唐星锐拿不了塞给戴子灏的，更多的却是他没收的唐星锐的。
唐星锐把糖果含在嘴里，咬得咯吱响，他声音含糊：“我就知道。我的零食就是这么消失的。”
绝对不是他吃完的。
戴子灏不予置评。
因为人少，奶酪火锅的配菜很快就上来了，有面包块和各种时蔬，他们还点了不少肉类。
火锅的甜度对戴子灏而言太甜了，所以他们后来又撒了一些黑胡椒调味。
“我吃完这顿就回去减肥。”唐星锐把一块被铁签串着的面包块在火锅里转了几圈后，裹满了厚厚的奶酪塞进嘴里，一本满足的眯起眼。
戴子灏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提醒他：“这是你这个月第五次提起这个话题。”
“没有那么多吧，你记着这个干嘛呀。”唐星锐有些心虚，但是吃饭的速度可不受他心情的影响，一点都没放慢。
这家店的生意异常火爆，现在也没到饭点，人却多了起来，其中不乏当地人来吃。后来门口排起了长队，唐星锐看到后，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直到他放下铁签，打了个饱嗝。
“好了？”戴子灏放下酒杯，问他。
唐星锐“嗯”了一声，摸摸肚子，像是餍足的猫。
“那走吧。”
两人刚起身就有人来清理桌面，为下一位客人引进。
虽然奶酪火锅很好吃，但是毕竟是纯奶酪的，吃多了会很腻。唐星锐现在就有点腻味，从路边买了一杯冰镇可乐，咬着吸管喝得两腮鼓鼓。
他上前走了两步，牵住了戴子灏的手，有些幼稚的晃了下。
“等我一下啊。”
戴子灏放慢了步子等他。微风轻拂，风衣的领子扫到了脸颊，痒痒的。
中午的太阳并不算热，甚至凉风送来的温度都刚刚好。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在异国小镇的街道上。没有人会对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甚至很少有人认识他们。
两人可以不用顾虑太多，只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情侣一样，压着马路。
最后一口可乐被吸走，纸杯里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唐星锐顺手一折，把纸杯扔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吧，咱们走回去正好赶上老板的晚饭。”
民宿的老板辞职之前是个厨师，欧洲各国的菜系都会一点，做的特别好吃。
今晚也不例外，老板做了甘蓝碎肉和小香肠，还有洋葱饼和杏仁蛋糕。唐星锐肚子里的食物刚消化完，立马又被美食填满了。
把沾在嘴角的最后一口杏仁奶油用舌卷进嘴里，唐星锐跟老板道谢，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上了楼。
戴子灏正在卧室里洗澡，门没有关严，从里面露出了不少蒸汽，萦绕在了屋里，让室内温度上升不少。唐星锐打开了空调，坐在了飘窗上，身后靠着一个鹅黄色的巨大柔软的靠枕。
他看着手里的纸，咬着笔端陷入了沉思，不一会儿有了想法，提笔刷刷地在上面画着。
室内一片安静，只剩了水流的哗哗声和笔尖在纸上的摩擦声。
过了几分钟，水停了，戴子灏从里面出来，带来了一身的热气。
“出来啦？”唐星锐把把空调温度又往上调了几度，免得戴子灏刚从浴室出来骤然降温，有些不适。
戴子灏“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坐下：“在干什么？”
“画画。”唐星锐稍一偏头，在戴子灏唇上亲了一下，把手里的素描本拿给他看。
“诺，但是还没有画完。”
戴子灏接过他手里的素描本，那上面画的正是戴子灏自己，看背景是今天下午在街道上走路时，他的一只手被牵着，只不过牵他的人并没有画在素描纸上，不过从动作中能看出两人的亲昵。
只是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神韵。
“为什么不画上你自己？”戴子灏问他。
唐星锐从后面趴在他的背上，下巴磕在戴子灏的肩窝处，从这个角度看对方手里的素描本。
“我怕把自己画上，就没办法用全部的心力来画你了。”
戴子灏一怔，放在素描纸上的手顿在了那里，不由看向自己身后的人。
“怎么了？”唐星锐有些疑惑的问道，手圈着戴子灏的脖子搭在上面，声音轻轻软软。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让人心动的话。
因为戴子灏回头的动作，唐星锐被几缕没有擦干的发尾扫到了脸，湿漉漉的。
“怎么没有擦干？”他说着，跳下了飘窗，从浴室里找到了一条干毛巾之后才回来。
戴子灏正翻看着前面唐星锐画的画，一张张竟然全都是他，有侧脸的，正脸的，微笑的抑或是皱眉的，每种表情深入细致到了极点，连眼神都分毫不差。厚厚的将近一百多页的素描本，全都被一一填满。
翻到最前面，是他微微侧脸，好像后面有人叫他。戴子灏立体俊美的脸部轮廓被唐星锐定格在了纸上，下面还有日期。
算一算，正是他们刚认识彼此的时候。
唐星锐重新跳上飘窗，盘腿坐到戴子灏身后，帮他把尚且湿润的头发擦干。看戴子灏正在看他的素描本，唐星锐一下子想到了自己为什么画这幅画，笑出了声。
他手在戴子灏发间穿梭，柔柔的怕弄疼了对方：“阿灏，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吗？”
戴子灏沉吟片刻，声音略带迟疑：“……好像你在叫我。”
“对。”唐星锐笑了笑，不过这一次的笑容带了点尴尬，“我叫你，说我不抠脚，你那天晚上看错了。”
戴子灏的记忆被唤醒了：“我好像让你大点声。”
“没、错！”唐星锐磨了磨牙，“你没听见，让我大声点，我喊得全山谷都听到了，说我不抠脚！”
“……是吗？”他想起来了，当时是有这么一件事。
唐星锐把整个毛巾盖到了戴子灏头上：“喂，别以为你故作平静，我就听不出来你在憋笑！声音都发抖了。”
戴子灏轻咳一下，恢复了正常声音：“没有。”
“哼，算你识相。”唐星锐在他背后张牙舞爪，随后把毛巾扔到了一旁。
“我不知道你会画画。”戴子灏站起来，顺便拉起了唐星锐，让他上床。
“之前学过，后来闲的没事就拿出来练练。说不定等我过气了还可以当一个景区摆地摊卖画的小商贩，靠才艺赚钱，咱不靠颜值。至于你嘛……”唐星锐上下打量了一下戴子灏，笑得不怀好意，“看在你是我糠糟妻的份上，就准许你什么都不用干，等我养你呀。”
戴子灏把素描本合上，拍了下唐星锐的脑袋：“想的真多。”
也不知道从哪里看来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乱用。
唐星锐捂住被拍的脑袋，撒娇般的哼哼两声。
“睡觉吗？”戴子灏把素描本放到床头，看向身后。
唐星锐把大灯关了，只留下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我等画完了再睡，你先睡吧。”
戴子灏听闻，关上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
“晚安。”
唐星锐的晚安吻落在了戴子灏的鼻尖，蹭了蹭。
“晚安。”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了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当唐星锐揉揉酸痛的眼睛，放下笔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他打了个哈欠，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画作，随后合上素描本。
窗帘没有拉好，他下床去拉窗帘，不期然看到了窗外的雪山。
夜晚的雪山在满天星光的点缀下越发神秘圣洁，诉说无言的巍峨。
唐星锐站在窗前待了一会，随后笑着拉上了窗帘。
波澜壮阔的冒险已经画上了句号，他现在要度过一段宁静美好的时光了。
“晚安，明天见。”他轻声呢喃。
不知说与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