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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分离

    吃到儿子重金购买的蛋糕,吴玉梅心情复杂。

    她抬头看着对面的两人,时铭剃着楼下五块钱一个的寸头,衬得脸庞棱角分明,用小女孩的话形容就是,又酷又帅,就是冷凶了点。

    坐在他旁边的俞宿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精致俊美,他额发略长,衬得那双眼睛忽闪忽闪,浓密的睫毛让无数女孩羡慕,好看的像个进口洋娃娃。

    此刻,时铭坐在餐桌前,左手百无聊赖的托着腮帮子,右手拿着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折磨那块可怜的蛋糕。

    吴玉梅咳嗽一声,提醒他:“糕糕,你吃就吃,不吃就不吃,搅和它做什么?”

    时铭放下叉子,理直气壮的说:“甜腻腻的,只有女人和小孩才喜欢吃。”

    女人吴玉梅呵呵一笑,如果俞宿不在,她伸手就要去揪儿子耳朵。

    看在他用奖学金买蛋糕回来,孝敬老娘的份上,吴玉梅只白了他一眼:“这不是你买的吗,不爱吃干嘛买这个?”

    俞宿动作一顿,其实一开始时铭打算买水果,但路过蛋糕店的时候,他忍不住多看了这个草莓蛋糕一眼,时铭就走进去,买了下来。

    他总是这样,看着冷,不经意间却总让人感动。

    太会讨人喜欢了,俞宿冷哼。

    时铭淡淡说:“你爱吃甜的。”

    吴玉梅忍不住笑起来,这儿子气人的时候气死人,窝心的时候也很窝心。

    她看向俞宿:“俞宿,那咱们多吃点。”

    “可不能辜负了糕糕的一腔心意。”

    “好吃!”俞宿一口咬下半块,吃得嘴角都是奶油。

    时铭索性将自己的那块推给他:“都给你吃。”

    啧,又在讨好我了,俞宿得意的想,既然如此,我也得让他开心一下。

    俞宿双眼明亮,叉住上面的草莓,递到时铭嘴边:“吃草莓,这个不会很甜。”

    时铭不自觉的皱眉,神情犹豫,那叉子可是用过的。

    俞宿一瞧他的脸色就反应过来,眼底带上委屈,讪讪的要放下叉子。

    时铭抓住他的手,就着这姿势咬住那颗草莓,唔,酸甜可口,刚刚好。

    他才不是怕俞宿失落难过,而是自己刚把吃过的蛋糕塞给他,这会儿却因为叉子拒绝俞宿的好意,那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俞宿非常错愕,他无比清楚时铭的洁癖,平时吴玉梅没少说他矫情。

    他不由自主的盯着时铭咀嚼的动作,跟随着他喉结的浮动,最终定格在他嘴角的奶油上。

    时铭无知无觉,伸出舌尖将奶油消灭。

    俞宿的小狗眼异常明亮,脸上的笑容灿烂胜过阳光,他迅速的叉住另一个草莓,殷勤的递到时铭唇边。

    时铭眉眼带着无奈,却还是咬下了这一颗,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不那么排斥。

    倒是吴玉梅看不过去,为俞宿打抱不平:“蛋糕上统共就几颗草莓,你别都吃了,给俞宿留几颗。”

    “俞宿,你自己吃,别管他,这么大人了忒矫情。”

    俞宿却说:“时阿姨,我爱吃奶油,不爱吃草莓。”

    吴玉梅笑了,哪有孩子不爱吃草莓的,再说搭配奶油酸甜正好,哎,果然贴心懂事的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再一看,她儿子正得意的勾起嘴角,难得脸上浮现笑意。

    吴玉梅叹了口气,低头默默的吃蛋糕,别说,儿子买的蛋糕就是好吃。

    等吃的差不多了,吴玉梅才想起来问道:“糕糕,你们学校第一名奖金有多少?”

    “五百。”时铭没打算隐瞒。

    吴玉梅倒是吓了一跳,这都够她半个月工资了:“这么多,二中可真大方。”

    临了又问:“那俞宿的路费够了吗?”

    “够了,还有得多。”时铭连吃了三颗草莓,推开俞宿的手不打算继续吃,即使俞宿笑得比蛋糕还要甜,也不能改变他的主意。

    吴玉梅听了,顺势问:“还剩多少,要不妈帮你保管着。”

    跟全世界的妈妈一样,吴玉梅也乐意帮儿子保管压岁钱,奖学金。

    时铭对赚钱很有兴趣,对保管钱倒是没啥志向,将口袋里的钱全掏出来。

    吴玉梅拿过去一数,只剩下18块。

    当着俞宿的面,吴玉梅没说什么,只是将钱放到抽屉里,让时铭自己拿着花。

    等到晚上,吴玉梅却把儿子提溜出来,盘问道:“怎么只剩下18了?时铭,五百块你花哪儿去了?”

    “别说给俞宿了,我知道俞宿那只要叁佰,剩下两百呢?”

    时铭理直气壮的解释:“哪有两百,就182,给俞宿买了双凉鞋,99,蛋糕83块。我可没乱花。”

    给俞宿买鞋子,吴玉梅不心疼,但知道那蛋糕接近一百块钱,吴玉梅的一颗心都在滴血,恨不得吐出来还回去!

    吴玉梅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就那破蛋糕要83块?”

    时铭奇怪的看着她,一脸你怎么无理取闹的表情:“你不是说很好吃吗?”

    吴玉梅噎住,好吃是好吃,但楼下蛋糕十块钱一个,她这儿子倒好,这蛋糕价格都能买十个了。

    吴玉梅以前就知道儿子花钱没数,兜里有多少就花多少,但那时候他只有零花钱,可着劲花也就那些。

    现在倒好,这大手大脚的习惯倒是从哪儿来的。

    时铭不能理解亲妈的纠结,还说:“妈,你别这么小气,我能拿第一个奖学金,就能拿第二个,第三个,以后我养你。”

    吴玉梅扯开嘴角,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臭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还有事儿吗,没事我回去了。”时铭赶紧溜了。

    吴玉梅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

    “以后得找个精明点的媳妇,不然就时铭这花钱的劲头,家里有多少钱都能给花光了。”

    时铭回到房间,小精明俞宿正在试新鞋,从小到大第一次穿新鞋,俞宿新鲜不已,穿上还在地板上蹦跶了几下。

    俞宿心想:时铭对我真好,我多看蛋糕一眼,他买了,多看鞋子一眼,他也买了,价格都不看,可见在他心理,我比钱还要重要。

    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同情吗?果然还是喜欢我吧?俞宿又想。

    时铭就喜欢看他兴高采烈,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合适吗?”

    “特别合适。”俞宿扑过来又想抱住他。

    时铭这次有准备,一把抵住:“合适就好。”

    “明天就出发吗?”

    提到去京市寻亲的事情,俞宿反倒是没有那么高兴了,点头道:“嗯,已经订好票了。”

    时铭检查了行李,俞宿年纪小,实际上却很细心,准备的也周全,他也想不到能再往里头塞什么。

    躺在床上之后,时铭才问了一句:“你爸那边?”

    俞宿满不在乎的说:“他已经习惯我不在家了,根本不会管我。”

    时铭嗯了一声,过了许久才又说:“俞宿,要是找不到就回来。”

    “嗯。”俞宿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期待找到妈妈,还是找不到。

    被家暴虐待的岁月中,让他坚持活下来的那些零碎的美好回忆,如今却变得浅淡稀薄,不值一提。

    与之相反,时铭是鲜活的,温暖的,实实在在的。

    俞宿侧身,在黑夜中打量着身边的少年。

    从他的角度,依稀能看到时铭修长优美的长颈,往下,是性感的锁骨,夜光为肌肤加上柔光,显得细腻柔软。

    俞宿觉得自己生病了,心脏胡乱跳动,他不得不掐住自己的手心,才克制住伸手触摸的冲动。

    时铭不喜欢别人碰到自己,即使接受了他同窗共寝,他们之间也有一道沟壑。

    不能太贪心,会被讨厌的,俞宿一次次提醒自己。

    但心中却又总蠢蠢欲动,揣测着时铭的心思,试探着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不断否认,却又不停期待。

    忽然,时铭动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身,伸手搂住俞宿。

    时铭心底叹气:小尾巴怎么可怜巴巴的,就跟我马上要抛弃他似的,明明他才是要离开汕城的那个人。

    算了,谁让我年纪大,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我只能多照顾他一些,要不然能怎么办呢。

    谁让我该死的心软。

    时铭轻柔的亲吻落到小孩的额头,随后是无奈却温暖的声音:“睡吧,明天我送你去车站。”

    温柔的让人沉醉。

    鼻尖是淡淡的柠檬味,那是香皂的味道,简单,干净,却让人沉迷。

    这一个晚上,俞宿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来。

    第二天就是分别,越发显得此刻弥足珍贵。

    该来的依旧回来,第二天,拒绝了吴玉梅送行的打算,时铭带着俞宿赶往车站。

    俞宿的行礼很简单,一个书包就装完了,除了钱,衣服还是时铭的旧衣服,鞋子就只穿了脚上那双新鞋。

    车站里头人来人往,热闹万分。

    喧闹的气氛,却让俞宿生出几分害怕来。

    真的要离开了!

    这个念头在他的大脑里横冲直撞,让他窒息,无法思考。

    他下意识的想要拉住时铭的手。

    时铭只觉得人多,不自在,注意到俞宿脸色不好看,他环顾左右,压着俞宿坐下来:“你等我一下。”

    俞宿乖乖的坐在冷硬的椅子上,视线却没有离开那个背影。

    他看着时铭穿梭在几家商铺,很快就提着一个袋子往回跑。

    “吃的,喝的,水果,糖,零食。”时铭将剩下的十八块也花得干干净净,一分没留下,“带着路上吃。”

    满满一个袋子的食物,沉甸甸的,压在了俞宿的心头。

    他抓紧了袋子,手指被勒得发疼:要是能带时铭一起走,就太好了。

    时铭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旁边,等待着发车时间。

    期间无数次,俞宿想要开扣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陪我一起走?即使没说出口,俞宿也知道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就没有说的必要。

    一直到踏上火车,看着俞宿小小的一只,时铭有些担心,甚至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陪他一起去,帮他找到亲妈再回来。

    但是,俞宿应该不需要吧。

    这条小尾巴,可爱、胆小,但也聪明、敏感,他既然没有开口,那就是不需要。

    时铭心想:我不该像个放不开手的爸爸,俞宿虽然长得矮,也是男孩子。

    男孩子,就不需要别人管太多。

    于是,时铭挥了挥手,只喊了一声:“一路顺风。”

    两个人都忍耐着,说不出心底的声音。

    俞宿趴在窗口看着车下的人,忽然大声喊道:“时铭,我会回来找你的。”

    火车发动,哐当哐当的声音盖住了时铭的回答。

    但俞宿知道,时铭说,好。

    他趴在窗口不肯离开,双眼紧紧盯着站台上的人,一直到再也看不到,他才失魂落魄的坐了回去。

    下意识的抱紧书包,还没有开始,俞宿就开始后悔了。

    也许他不该离开汕城,不该离开时铭。

    如果等他回来的时候,时铭已经不记得他了,怎么办?

    一想到那个可能,俞宿便要被嫉妒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