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中”、“中意”、“心仪”这些词语反复出现。

    虞歌歪着脑袋，越听越觉得“音乐祭”年度大赛像极了相亲。

    人鱼内部的那种虞虞相亲，虞歌还是有记忆的，只不过他记不得自己的婚恋对象，到底是谁。

    台上的老罗还在眉飞色舞地讲。

    “咱们天瑞娱乐，每年大约这个时候，都会签约一大批新人。”说到这儿，他的脸色明显显露出几分骄矜：“当然，这批新人指的不是你们，指的是楼下的歌手部。”

    “歌手的重要性，不用我多说了吧？”

    自然，虞歌跟着台下点点头，他的眼尾一颤一颤，像是沉浸在思路里。

    歌手对他，乃至整个编曲行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首歌，就算他们写的再好，歌手演绎的不好，或者说唱腔不太符合曲风，那么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两者之间相铺相成，缺一不可。

    问题来了，那么他的签约歌手是谁？

    虞歌的目光中透出好奇，特意想为新人解释一番的老罗，自然而然提到了这件事：

    “你们有为期一个月的时间，写好属于自己的歌曲，并且寻找到最适合这首歌的那个歌手。”他意味深长地说。

    意味着，两者之间是合作关系，并且是“双向选择”的关系。

    要是我能唱，我就自己上了——

    可惜不能。很遗憾，虞歌的自我唱歌控制能力，还没有达到完全模拟人类的地步，以至于人类会的唱法他会，人类不会的唱法，他也会。万一暴露了怎么办！？

    虞虞可不想每天被关在笼子里，小人鱼打了个寒战，本能性地压紧了身上大大小小的马甲，问道，“罗哥，”他的嗓音柔和清软：“那像我们这类还没有相熟歌手的编曲作者呢？”

    罗哥神秘兮兮笑笑：“很简单，楼下歌手部的资源，你可以发挥一下，那里二三线歌手无数，尽可以挑选你最喜欢的一位！”

    进到“天瑞娱乐”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要是别的小公司，能有一位二线歌手，都得偷着笑出来，更别提这么豪横地随意选择。

    虞歌放心地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发起呆来，没人知道，他的脑海里瞬间划过千万种曲调的组合排列，首首都是难度极高的曲子，拎出去能吓死人的那种。

    临走前——

    虞歌依旧在脑海里考虑着发挥哪种主题，身边的曹德水一略而过，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总得试试看，不然哪会死心，你说是吧？”

    ？？？

    这人，什么意思？虞歌锁紧眉头望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他摸上自己的脸蛋，左想右想，猜测自己可能是丑到他了。

    如同深海蚌珠不知自身耀华，对人类审美观产生巨大怀疑的小人鱼，神色恹恹地低下头来。

    他决定，决定以后尽量减少出门次数......

    待在家里，就不能分分钟进账无数？

    他要试试。

    ......

    小人鱼放心得还是太早，半个月后，手捧着早就做好的好词好句，虞歌收到了无数或直接，或委婉的冷待。

    发出去的邀请信号，都是被这么回复的——

    “抱歉，我最近很忙，还有几首歌还没练，还等着我录呢，所以接不了你的单子，不好意思喔~”茶里茶气。

    虞歌：我也没想你直接接下，是想跟你商量着试唱一段先呀！

    双向选择，双向选择，到他这儿就沦为了被人挑挑拣拣，还嫌弃。

    这也算温柔，毕竟还有个抱歉，其余的便是明摆着看不上他这个小作曲者。

    有的没回复。

    有的还不如不回复：

    “怎么什么东西都往我这儿拿？”精心写好的词曲本被随意丢在地上，有几片飘了出来打在虞歌的脸上，虞歌来不及闭眼，被锋利地书角刺进眼里。

    只感觉眼球轻微一痛，小人鱼猛地眯着眼，瞳孔一刹间从玻璃琉粽，转换为极致般的深海温蓝。

    对方一愣，再看过去，假少爷依旧是假少爷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他早就听说过了，这个虞歌早先十八年都被洛家关在屋子里，长大之后一发现不是自己的种

    就被扔垃圾似的扔了出来，现在只能沦落到给他打工，他都不要的地步——

    践踏这种原本高高在上的阶级，更难让人感到愉快。

    对方的声音异常嫌恶，眼里全是不愿沾到假少爷的避嫌远离，他假模假样对小人鱼笑一笑：“你这个单，我们可不敢接，万一得罪洛家......要我说，你就回去做做小公司的配乐单子得了，别老想着什么出歌，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小人鱼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他雪白纤细的手指沾上灰尘，把属于自己的心血一张一张捡起来，拍掉灰尘，随后抱在自己胸前。

    上面还印着几个黑灰的脚印，是他一次一次尝试的证明。

    没有人需要他。

    “只要有洛家在，你是绝对不可能找到愿意接你这单的歌手，还挣扎个什么？”

    对方无意间说出了最关键的点。

    小人鱼又不傻，很快明白自己为何小有名气，还是遭遇不公平对待的现实：洛家只要还没倒一天，他就得被压着出不了头一天！

    哪个二三线歌手，会傻到冒风险来跟他合作！？

    房间里，虞歌低着头不说话，如同一个被所有人厌恶鄙夷的垃圾。

    他不擅长跟人对骂，可他擅长用未来的事实来说话。

    没什么多说的，虞歌第一次选择了不礼貌对待人类，他转过身子径直退了出去，周围人都冷眼看着他出丑。

    如有实质的目光里，小人鱼把词句本卷在手心，碾出了一道血痕。

    他唯一擅长的编曲作词被业内抵制，现在“音乐祭”的比赛预定时间也过了大半，还是找不到任何一个愿意为他停下的歌手。

    该怎么办！？

    虞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现周围人的视线，从好笑鄙夷，慢慢慢慢的变味了：

    被脏兮兮的外侧封面遮住大半脸庞的漂亮少年，犹如滚落到泥泞里满身尘土狼狈不堪的蒙尘贝玉。

    叫一声，再叫一声......只想再叫他珠喉婉转，唱起歌来。

    回到家的虞歌没精打采地跟小水母打招呼。

    休息是不存在的，人类社会这么难混，就算你是一条鱼也不例外！特别是家里还有个“小家属”要养的情况下。

    虞歌一进门，摆在房门口的鱼缸里，就传来一声满含激动地“叽~”音，回头看去，粉色小水母”跳舞”的频率都增快了，粉红色的色泽瞬间晕满整个鱼缸。

    “叽~”小水母爱你喔~

    每天小人鱼回家，家养小水母就会这样欢迎他。

    宠物的意义就是如此，只要他一旦晚回家，这只粉色的小水母也会不吃东西，一直一直把他等回了家。

    然后它才肯乖乖的进食。

    此刻，它软乎乎粉嫩嫩地颜色都暗淡了些许，唯有那两颗又小又黑的黑豆豆眼闪闪发亮。

    整只水母“咕噜咕噜”像溺水了一般跌到池底，两眼打圈，浑身无力。

    是饿的。

    小人鱼立马冲过去把它拎在怀里，完全不顾身上的衣服湿/透，小水母摊成一团，边拿脑袋蹭虞歌，边在他怀里抽抽噎噎地撒娇。

    虞歌伸出手来，那指尖粉若腻脂，捏住那一小团粉色果冻，随意以手丈量尺寸。

    ......嗯，好像长大了些？

    “叽~？”

    手掌中的小水母乖乖地趴在小人鱼手心上，歪着脑袋疑惑地叫了一声。

    看着手心那恰如桃花般的粉，虞歌恍惚看到自己尾巴上那抹同样的颜色，如今在水中泡的越发柔软娇嫩......

    说起来，自己好像也长大了些（尾巴）？

    用手比了比自己腿部的长度，换算成尾巴的纤长围，虞歌算了算......自己那又短又圆的尾巴，估摸着是大概，或许，也许长了几厘米吧！？？？

    他把小水母重新放回水缸中，酸疼不堪的脚踝倒退几步，跌到蓬松柔软的沙发里，舒了一口长气。

    已经装作人类好几天了，他还是没有完全习惯这幅用腿走路的姿态......

    要是能有一个上下楼层布满水池的大房子，就好了......虞歌想着想着，劳累的眼皮缓缓往下坠——

    他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睡过去，房间空无一人，唯有小水母趴在缸璧上，似乎感受到了这股气息：一抹若有若无的，极其浅淡的味道，一点一点从虞歌身上泛滥开来，逐渐布满整个角角落落。

    只有沉淀心神仔细辨别，才能闻出那一丝铃兰玉团的清甜味道，既柔且嗔，含笑梢眉，如同月光酝酿出了的疏离，照在地上，照成了一捧焚香燃烬的粉光。

    比单纯的冷清要复杂多变，又比极致的欲/望多了一些含蓄。

    是那种令人升起莫大保护欲的清甜气息......

    睡梦中的小人鱼翻转着，嘟囔着，他一无所知。

    “叮咚~”

    时隔许久，一声手机铃声盘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

    睡了许久的虞歌改时间困得不行，应该说自从变成人类后，他就一日甚似一日的困乏，每天泡在小小窄窄的浴缸里，才好上那么一点。

    尽管如此，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还是让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周六早上七点，歌曲部遴选新人歌手，有兴趣的可以去挑选一下合作对象。（注：长期签约歌手只有三位，请谨慎选择）”——“天瑞娱乐”作曲部工作群。

    新人歌手！？？？

    对啊，他怎么把新人歌手给忘了！虞歌唰的一下眼睛发亮，圈里有名气的歌手都碍于洛家不敢接单，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歌手就不一样了！

    万一呢！？

    我又支棱起来了，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小人鱼，立马，起身，快速打字，回道：

    “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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