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司令让我记下的这个人叫李锦标，也是一家模具厂的老板，只是他的规模要大得多。

    生意贵在神速，每一个信息都要第一时间落在实处。我马上联系李锦标。

    电话通了，但没人接。两分钟后再打，还是没人接。只能作罢，等到晚上再说。

    人际交往，有一些小小的规则在里面，尤其生意场上，比较注重。比方说，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电话一般只打两遍。像我和程旭东之间，三遍五遍，十遍八遍，那是作为特殊关系的例外。

    我的心中生出一种挫折感。没想到李锦标打过来了。

    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你是谁？你找谁？”

    我清清嗓子，有点谄媚地说：“李总，你好!我是老刘，骏泰的黄司令让我联系你。”

    他犹豫了一下，说：“明天下午你到我公司来，当面谈。好了，就这样了。”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那边不知在干什么，有女人小声说话的声音。

    我想起一句话：你永远不知道和你通话的人在干什么。我有点忐忑，这个电话是否去得不是时候，扰了人家的好事，坏了人家的心情？

    李锦标的工厂在西乡河东工业区。离得不远，开车半个来钟。从107国道拐进去以后，眼前是一排排相似的大方盒子，看得眼晕。打电话到李锦标厂里，接线文员倒是不厌其烦，可她说了半天，我还是不得其门而入。正是下午三点多，除了找工作的，工业区闲人不多，有限的几个，不是不搭理，就是不知道。

    正彷徨间，看到前边靠墙蹲着一个男人，四五十岁年纪，着一件满是油污的工衣，手捧半米长的竹筒水烟袋，咕嘟咕嘟吸得正来劲。面前搁一只脏兮兮的塑料桶。

    我慢慢靠上去，停在他旁边，问：“师傅，你好！请问锦标模具厂在哪里？”

    男人喷出一口浓烟，抬眼看看我：“这里就是。”

    我解嘲地说：“怎么搞的，这么大厂子，连个招牌都没有。”

    男人又喷出一口烟，把手往上一指：“谁说没有，那上面是啥。”

    我往上看，哭笑不得。“锦标”两个字矗立在高高的楼顶上，根本就“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焉”。说白了，是给100米外的人准备的，近处谁没事扯个脖子朝那上面望。

    男人依旧抽他的水烟。他穿的工衣有“锦标模具”四个字。说他是门卫吧，工衣不该这么油污，而且脖子上挂的大金链子，粗得可以拴狗，有这样的门卫么。说他是师傅吧，年纪勉强对得上，可上班时间跑出来抽水烟，嚣张了点吧。是老板？不可能，没见过这样不讲究的老板，衣裳邋遢，形象不佳。最有可能是老板的亲戚，来自乡下的亲戚，这年头，谁还抽水烟。

    我停好车，上前说：“师傅，请问李总在不在？”

    男人说：“在！”站起来，一手拎着塑料桶，一手抱着水烟筒，头一扬，“跟我来。”

    从侧面一个门洞进去。车间在一楼，有上千平方，我瞄了一眼，设备齐全，人手众多，一派繁忙景象。

    办公室在二楼。前台文员那叫一漂亮。男人将烟筒和水桶放在角落里，大咧咧往里走。我跟在后面，心里直犯嘀咕。文员笑眯眯地望着我们，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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