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员工把镶件用海绵包好捆上，交给老谭带走。&1t;/p>
剩下的事情，就是打个电话告诉黄司令一声。当然，语气要婉转，他不识相是他的事，我要做到有始有终，再见亦是朋友。&1t;/p>
正在心里措辞，电话响了，以为是黄司令，非也，是老谭。&1t;/p>
他慌里慌张地说：“刘老板，坏了，模具摔地上了。”&1t;/p>
我心里一紧，忙问：“摔坏没有？”&1t;/p>
他说：“磕在马路沿上了。我不懂，没敢拆开看。”&1t;/p>
我气急败坏地说：“你大爷的老谭，赶紧回来！”&1t;/p>
虽说镶件用胶带缠着几层海绵，但起不了大作用，如同门上上锁，防君子不防小人。真要和马路沿子生激烈接触，十有**要磕出印子，这又分几种情况：碰撞若生在镶件底面，没事；生在侧面，也没事；就算生在正面，还没事；只要不生在型腔，可以说都没事；但是，如果型腔被碰伤，那就出大事了，等于把一个二级伤残的人再揍一顿，整成一级伤残。&1t;/p>
把二级伤残整成一级伤残，摆明是理亏的事，很有可能被黄司令借机讹上。&1t;/p>
这样一想，整个人就不好了。我站在厂门口，一边等老谭回来，一边在心里问候他老婆――谁让他老说他老婆漂亮呢。问候到第遍，老谭回来了，失魂落魄，一张黑脸煞白。&1t;/p>
我厉声说：“赶紧搬进去，先检查检查，再和你算账。”&1t;/p>
老谭像个机器人，全身僵直，一步一小心。&1t;/p>
看他这样子，我又好气又好笑，早知现在，刚才干嘛去了。&1t;/p>
老谭为了省钱，借了眼镜的摩托――他跟眼镜是哥们，经常一起洗头宵夜啥的。刚骑到路口，绿灯变黄，他正要停下来，后面窜来一辆车，大概要抢红灯，开得飞快，擦着摩托就过去了，老谭慌得一歪，连人带车歪在人行道上，镶件从后座上掉下来，磕在人行道棱上。&1t;/p>
我说：“你车都会开，摩托骑不好？”&1t;/p>
老谭说：“我很少骑摩托，再说眼镜那摩托是二百五的，车挺重，不好骑。”&1t;/p>
我说：“你才是个二百五，为了省点小钱，弄出这么大件事。”&1t;/p>
他说：“刘老板，你怎么骂都行，只要。。”&1t;/p>
我说：“只要什么？”&1t;/p>
他说：“只要不扣我的钱。”&1t;/p>
我说：“你那钱有几个钱？光这材料，你拉半年活都赔不起！”&1t;/p>
老谭刚缓过劲，听到这话，黑脸又白了。&1t;/p>
翻来覆去地检查，还好，啥情况没有。&1t;/p>
我说：“狗日的老谭，算你走运，没事。”&1t;/p>
老谭如释重负：“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刘老板，我向你保证，今后凡是牛顿厂的活，再小我也开车去。”&1t;/p>
我恶狠狠地说：“下回再出这事，把你钱扣光。”&1t;/p>
他点头哈腰：“没有下回了，没有下回了。”&1t;/p>
我说：“你去把车开到厂门口来，我亲眼看着搁在上面才放心。”&1t;/p>
老谭遵命而去。&1t;/p>
镶件站在茶几上，我盯着它，心说：伙计，你可真是多灾多难呀，为什么不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1t;/p>
突然，一个念头在心里萌，像闪电划过夜空。&1t;/p>
我想起了庄心如说的，哪儿瘪了就把哪儿敲回去。&1t;/p>
镶件不是脸盆，它厚，比1o个脸盆加一起还厚；它硬，它是钢，不是铝。但再硬的金属都有延展性，只要把它变薄，就能把瘪的地方敲回去。有办法变薄吗？&1t;/p>
有！从伤损部位背面钻孔，留下几十丝，不就变薄了嘛！当然，这很考手艺。&1t;/p>
钻孔以后，从背面伸进去一根铜棒，顶在伤位，用最小的铜锤轻轻敲打铜棒，这样，凹进去的部分就会凸出来；然后，再从正面敲打；然后，再从反面敲打；如是三番，受伤部位将恢复如初。当然，说起来轻巧，做起来是另外一回事，这种反复的敲打极考手艺。&1t;/p>
问题来了，从正面敲打，即便用最小的铜锤，即便极小心，也会轻微损伤蚀纹纹路，怎么办？&1t;/p>
在伤损部位垫上绒布，隔着绒布敲打！&1t;/p>
但是，就算垫上绒布，把对蚀纹的损伤降到最轻微，也还是会有损伤，怎么办？&1t;/p>
用铜刷补纹！这是阿黄的拿手绝活，属于knoho――没人教，你永远不知道；有人做一遍，你比葫芦画瓢就会了。这个手艺老厂的师傅都会，补纹的活可以交给肥仔。&1t;/p>
钻孔和敲打的活是重中之重，考的是钣金工夫，这个不怕，有李少林，我对他有信心。&1t;/p>
最后，把背面钻出来的孔用铜棒封上，ok，万事大吉！&1t;/p>
细节考虑成熟后，我倒在大班椅上，整个人像被被掏空了，吸干了，绵软无力。&1t;/p>
老谭跑进来，说：“刘老板，车开来了。”&1t;/p>
我挥挥手：“不用送了，你走吧。”&1t;/p>
他脸又白了：“刘老板，原谅我吧，一定不会再出事了。”&1t;/p>
我说：“老谭，是模具不用送了。你放心，以后厂里有活还是找你。”他半信半疑，我补了一句，“谭老板，有空我请你吃饭。”&1t;/p>
老谭终于相信了，欢天喜地地走了。他永远不会明白，他摔一跤倒回厂里，对我、对黄司令是多么重要。&1t;/p>
如果老谭没有摔跤，把镶件一路顺风送到龙盛厂，这件事就算完结了，我不会再去想它，我和黄司令的关系恐怕也就此完结。黄司令投资几百万的厂子就会受影响。会不会从此一蹶不振，不知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那不好的开始呢，是不是失败的一半？天知道。&1t;/p>
庄心如也永远不会明白，她胡乱一句话，对我有着多么重要的启。她那句话，重要性尤甚老谭那一跤。&1t;/p>
但是，不客气地说，最重要的还是我在模具业浸淫多年的知识储备。否则，老谭那一跤白摔，庄心如那句话也白讲。&1t;/p>
我是内因，庄心如和老谭是外因。哲学上说，起决定作用的是内因，外因只有通过内因才能起作用。看，哲学有时也那么可爱。&1t;/p>
动手以前，需要给黄司令通报一声。他是“业主”，这是程序问题。&1t;/p>
我说：“老哥，你的命真好！”&1t;/p>
他又惊又喜：“老弟，你有办法了？”&1t;/p>
我把我的奇思妙想说给他听。&1t;/p>
黄司令不是内行，但也听得明白，兴冲冲地表态说：“老弟，我看行，就这么干！”&1t;/p>
我说：“丑话说在前头，因为都是手工活，把握可能只有5o%多一点。”&1t;/p>
他说：“横竖是个死，别说把握是5o%还多一点，就是少一点也干！”&1t;/p>
我说：“那就干了？”&1t;/p>
黄司令豪言壮语一大堆：“干！活了干，死了算！成了是你的，坏了算我的！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吉普！”&1t;/p>
我被他煽乎地热血沸腾。他大爷的，干就干！（未完待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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