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勤达照常营业，我吃完中饭赶过去，还阿紫昨晚垫付的千块钱罚款。&1t;/p>
只吴兵一个人坐在柜台后面，落寞寂寥，六神无主。&1t;/p>
我上前问：“李副总呢？”&1t;/p>
他赶忙站起来，说：“李副总出去了。”&1t;/p>
我说：“孙总呢？”&1t;/p>
他指指办公室：“孙总在里面。”&1t;/p>
孙建国一个人在办公室叹茶，见我进来，笑着说：“老三，星期天你不在家休息，也往我们这边窜？”&1t;/p>
“孙总，你越来越像老总了。”我说。说不清是恭维，还是讽刺。&1t;/p>
“本来就有这气质。”孙建国根本不在乎我的语气，得意地说，“我当团长的时候，比现在威风多了。”&1t;/p>
“不是副团长吗？”我说。&1t;/p>
“正团长是个老头子，常年在家养病，我名义上是副团，实际上是正团，剧团几十号人都听我使唤。”他说。&1t;/p>
“这叫正团级副团。”我说。&1t;/p>
“就是这意思。你二姐当年就是想当团长夫人才跟的我。”他说。&1t;/p>
“听二姐说，你们认识的时候，你还在台上拉琴。”我说。&1t;/p>
“虽然还在拉琴，可已经显露了当团长的征兆，结果被你姐瞄上了。”他说。&1t;/p>
二姐不在旁边，他咋说都行；当二姐的面，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1t;/p>
孙建国兴致勃勃，欲罢不能：“老三，当年在剧团，我可是大权在握，不是我，你大姐夫胡炳成根本起不来。”&1t;/p>
“是吗，这个我倒真不知道。”&1t;/p>
“老三，你一路在外面上学，工作，家里的事情当然一无所知。胡炳成怎么起来的，”他一拍胸脯，“全是靠我孙建国。”&1t;/p>
据孙建国说，他当年在剧团掌权的时候，大笔一挥，把剧团家属院的一个大工程给了胡炳成，胡炳成这才捞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没有这第一桶金，就不会有胡炳成后面的事。&1t;/p>
“当年那个工程有多大？”我说。&1t;/p>
“相当大，”孙建国皱起眉头，作凝神苦思的样子，“恐怕得有两三万吧，时间久了，记不清了。”&1t;/p>
他说两三万，我心里有了底，估计工程就万把块钱。&1t;/p>
接着一问，才知道万把块钱都估高了，那个所谓的工程，就是剧团家属楼年久失修，漏水，孙建国叫胡炳成找两个人过来补漏，两三天就完成了。按那时的行情，撑死了8千块钱，包括回扣在内。&1t;/p>
“胡哥不得好好感谢你？”我说。&1t;/p>
“唉，别提了，就吃了一顿饭，拿了一条烟。”孙建国叹口气，“胡炳成这人小气，成不了大气候。”&1t;/p>
“他不是已经成气候了吗？”我说。胡炳成还行，在小城地产界算一方诸侯。&1t;/p>
“注意，我说的是大气候，他现在成的是小气候。”孙建国强调，又说，“就凭吃回头草的那个德性，跟大姐死缠烂打的那个劲儿，他也就那样了。”&1t;/p>
我有些不悦，说：“他跟大姐复婚不是好事吗？”&1t;/p>
孙建国意识到不妥，说：“吃回头草本身不是好汉所为，但这草是大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1t;/p>
我不想听他议论家人，说：“孙总，秘书招到没有？”&1t;/p>
他两手一摊：“要是招到了，还用得着我自己泡茶吗――秘书早泡好端上来了。”&1t;/p>
我说：“你招秘书的标准是什么？”&1t;/p>
他说：“两个字，醒目！”&1t;/p>
“醒目”是广东话，既有“有眼力见”的意思，又有“能干”的意思。这个标准当然无可厚非。&1t;/p>
“有人来见工吗？”我说。&1t;/p>
“倒是来了三四个，都不达标。我的原则是宁缺毋滥。”他说。&1t;/p>
“孙哥，这事你得抓紧，不能要求太高。你紧招不来，吴总就会派人过来了――我的意思你明白吗？”&1t;/p>
孙建国不笨，马上说：“这事我抓紧，绝对不让吴总插手。”&1t;/p>
“你知道就好。”我朝外间努努嘴，“她呢？”&1t;/p>
“可能去钱老板那儿了。”孙建国说。&1t;/p>
“他俩现在怎么样了？”我说。&1t;/p>
“说不上来。”他说。&1t;/p>
“孙哥，这事你得关心。”我说。&1t;/p>
“他俩都搭上了，都遂了你的意了，还有什么好关心的？”他说。&1t;/p>
我把近期反省的心得告诉他：做生意，得有方法，有计划，有对策；曲线救国，走夫人路线，也许能弄成一单两单，但从大处看，从长远看，能起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你不能因为帮过一个女人，就要求她为了你的生意搭上一生的幸福，你没有这个资格。&1t;/p>
“我一开始就反对曲线救国，夫人路线。”孙建国说。&1t;/p>
“我打算筹建经营部，专门对外接单。”我表决心似的说。&1t;/p>
“你想叫我过你那边去？”他说。&1t;/p>
我摇摇头：“勤达这边收入稳定，有展机会，你还是待在这边比较好。”&1t;/p>
孙建国疑惑地看着我：“我晕了，你到底什么意思？”&1t;/p>
我艰难地说：“我不想看到阿紫为了我和钱老板好，哪怕这么做能给我带来生意。”&1t;/p>
他说：“老三，真有你的，昨天一出，今天一出。”&1t;/p>
我说：“孙哥，不管你怎么说，麻烦你把我的意思告诉她，记住，要从侧面说，要婉转。”&1t;/p>
他说：“你为什么不自己对她说？”&1t;/p>
我解释说：“旁人说效果要好一点。”&1t;/p>
孙建国答应下来。&1t;/p>
我拿出千块钱递给他，说：“你把这钱给阿紫，然后告诉吴兵，让他每个月还我5百，还完为止。”&1t;/p>
孙建国说：“【31小说网 】钱，我可以替你给阿紫；话，你就自己对吴兵说。”&1t;/p>
“行，我自己给他说吧。”我起身来到外间。&1t;/p>
吴兵看我出来，赶紧站起来。&1t;/p>
我走到他跟前，严肃地说：“吴兵，昨天派出所罚了多少钱，你知道吗？”&1t;/p>
他怯怯地说：“千。”&1t;/p>
我说：“谁垫的你知道吗？”&1t;/p>
他说：“知道，李副总。”&1t;/p>
我说：“这笔钱该谁出？”&1t;/p>
他说：“该我出。”&1t;/p>
我说：“刚才，我已经把千块钱给了孙总，让他转交给李副总，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你欠我千。知道吗？”&1t;/p>
他慌慌地点头：“知道了。”&1t;/p>
我说：“吴兵，你知道，我和吴总一样，都是当老板的，我不缺钱，就算我帮你出这千，也没什么。但是，我不打算替你出，换句话说，这笔钱，必须你自己出。你说为什么？”&1t;/p>
他说：“这是我自己造的孽。”&1t;/p>
我说：“没错，你自己造的孽，你就必须自己出这笔钱；你不出钱，就不会肉痛；你不肉痛，就记不住这件事；记不住这件事，你就还会再犯。所以，这笔钱一定得你自己出。”&1t;/p>
他说：“我自己出。”&1t;/p>
我说：“每个月还我5百，还完为止。该给家里寄的，一分不能少。知道吗？”&1t;/p>
他说：“知道了。”&1t;/p>
我说：“这事是你自己做得不对，不能因为我让你还钱就恨我，也不能恨别人，更不能恨派出所，恨社会。知道吗？”&1t;/p>
他说：“知道了。”&1t;/p>
我说：“大声点！”&1t;/p>
他说：“知道了！”&1t;/p>
我拍了拍他的肩，说：“小伙子，好好干，找个年轻点的女朋友，公园里的那些多老啊。”&1t;/p>
吴兵脸又红了。&1t;/p>
我朝办公室嚷：“孙总，我走了。”&1t;/p>
孙建国出来，挽留说：“喝会茶再走嘛。”&1t;/p>
我摆摆手，说：“回去打麻将。”&1t;/p>
其实我想在这坐一会，但我懒得听他扯家里的事，什么二姐上赶子追他，什么胡炳成家靠他。我敢保证，从深圳回去，孙建国会跟家人说，我的厂离了他根本玩不转；孙建国要是上了火星，都会对火星人说，地球离了他根本不会转。&1t;/p>
小卖店的麻将摊已经围满了人。&1t;/p>
十月份将近过完，天气依然燥得不行，老板娘春秀依然汗衫短裤，依然浑身汗津津的。我凑到跟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间或朝她胸口瞄上两眼。&1t;/p>
这时，一辆出租车驶到近前。车上下来的竟然是孙建国。&1t;/p>
我大为惊讶，像看到外星人，半晌才说：“你怎么来了？”&1t;/p>
他大咧咧地说：“过来玩会麻将。”&1t;/p>
我冷笑一声，没有接腔。&1t;/p>
孙建国满不在乎：“老三，也不请我喝瓶水？”&1t;/p>
我忽然意识到，他过来绝不是为了打麻将；要是打麻将，他就跟我一起过来了，犯不着打的；再说，他就是打麻将，也犯不着到我这儿。&1t;/p>
我要了红牛，把孙建国拉到一边，说：“孙哥，什么事？”&1t;/p>
他莞儿一笑：“好事，钱老板让你过他厂里去。”&1t;/p>
我说：“现在？”&1t;/p>
孙建国说：“就现在。”&1t;/p>
我说：“他为什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反而要通过你？”&1t;/p>
他说：“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反而要打的过来通知你？”&1t;/p>
糟糕，手机没电了。&1t;/p>
孙建国说：“你赶紧过去，钱老板在厂里等你。”&1t;/p>
我说：“你怎么办，跟我一起过去？”&1t;/p>
他说：“你傻呀，他现在叫你过去，肯定是谈模具，我跟去干什么？你只管去，我马上打的回去。”&1t;/p>
我开上富康，径直去了途乐厂。&1t;/p>
钱老板的办公室在厂区里头一栋三层小楼的最顶层。&1t;/p>
我见过很多老板的办公室，但是，直到见了钱老板的办公室，我才知道，办公室竟然可以这么大。（未完待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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