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厂里，我已经把万山红抛在脑后，没想到她主动打电话过来了。&1t;/p>
她用的是座机，号码挺陌生，打第一次我没接；她又打，这才接了。&1t;/p>
我一听是她的声音，气不打一处来：“老万，你死哪儿去了？”&1t;/p>
她说：“喂，老刘，怎么说话？”&1t;/p>
我气势汹汹：“打你电话无数遍，都是暂时无法接通，你到底死哪儿了？”&1t;/p>
她说：“那也犯不着这么大火呀――我在酒店，手机没电了。”&1t;/p>
我心中一喜，说：“宝城？”&1t;/p>
她说：“宝城你给报呀。”&1t;/p>
我说：“那在哪儿？”&1t;/p>
她说：“7天，在你住的旁边。”&1t;/p>
她这样说，我又来气了：“昨晚为什么不给我电话，害得我到处找。”&1t;/p>
万山红解释，昨晚她在夜市等我，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她想一个人回程旭东那儿，可钥匙在箱子里，箱子在我车上；想给我打电话，手机没电，也怕影响我谈生意；她又累又乏，想洗个澡，就在附近的7天开了房；洗完澡，感觉更累更乏了，就想躺一会再给我打电话，结果躺下就起不来了，一觉睡到现在。&1t;/p>
我说：“念你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我原谅你。”&1t;/p>
她说：“原谅不原谅，就这样了。”&1t;/p>
我说：“再睡一会，我中午过去。”&1t;/p>
她说：“不睡了，再睡头痛。你现在就过来。”&1t;/p>
我说：“晚一会不行吗？”&1t;/p>
她说：“不行，你赶紧把我的箱子拿过来，我没衣服穿！”&1t;/p>
我说：“你身上穿的呢？”&1t;/p>
她说：“洗了，还没干。”&1t;/p>
我说：“那你睡觉穿啥？”&1t;/p>
她说：“睡觉啥没穿。”&1t;/p>
这娘们，还是天体爱好者呢。&1t;/p>
我兴冲冲地说：“等着，我马上过去。”&1t;/p>
她说：“老刘，我怎么听出来，你话里有一股兴奋劲儿呢。”&1t;/p>
马上要和天体爱好者见面，能不兴奋吗。&1t;/p>
我带着万山红的箱子来到7天酒店，“当当当”敲门。&1t;/p>
“来了，来了。”她把门开了个小缝，说，“把箱子给我。”&1t;/p>
从门缝里可以看见，她裹着一条浴巾，露出肩和小腿。里面应该是啥没穿。&1t;/p>
“门缝这么窄，怎么进得去？”我说。&1t;/p>
她把门开大一点。我把箱子顺进去，人也往里挤。&1t;/p>
她抵住门，说：“人不能进来。”&1t;/p>
岂有此理，来都来了，还不让进去！我暗暗使劲。&1t;/p>
万山红也使劲：“说不能进来，就不能进来。”&1t;/p>
她虽然当过运动员，毕竟是女流之辈，很快就挡不住了。&1t;/p>
这时，她嚷了一嗓子：“老刘，你看谁来了？”&1t;/p>
我赶紧回头看。&1t;/p>
一看不当紧，门砰”一声关上了，随即被反锁上。万山红隔着门嚷：“老刘，你在下面等我，我马上就好。”&1t;/p>
我悻悻地下到一楼。万山红很快下来了。我把脸转到一边，不去看她。&1t;/p>
她说：“老刘，看你猴急猴急的样子。”&1t;/p>
我说：“谁猴急猴急了？”&1t;/p>
她说：“我不习惯白天。。”&1t;/p>
我说：“拉上窗帘，不就和晚上一样吗？”&1t;/p>
她说：“拉上窗帘，白天也是白天，不可能一拉窗帘，白天就变成了晚上。”&1t;/p>
我接过箱子，把它塞进后尾箱，说：“上车，我送你过去。”&1t;/p>
她说：“你不想听我的工作汇报了？”&1t;/p>
我想了想，说：“走，去我厂里。”&1t;/p>
庄心如挺有眼色，见我领人进来，赶忙起身倒茶，然后悄悄出去了。&1t;/p>
我说：“红，你这回去一趟，事情办成没有？”&1t;/p>
她说：“当然办成了，不办成我敢来吗？”&1t;/p>
然后，她把办事的经过给我讲了一遍。总共花了三个晚上。&1t;/p>
在万山红老家，遍地是做驴肉火烧的铺子。她回去以后，挑了一家口碑比较好的，天天去吃――反正也没地方吃饭，反正天天吃也吃不腻。&1t;/p>
做火烧的摊子摆在铺子门口，进进出出都看得见：做火烧的师傅能看见吃客，吃客也能看见做火烧的师傅和火烧的制作过程。&1t;/p>
火烧铺子晚上9点关门，老板回家睡觉，火烧师傅就住在铺子里。这天晚上，吃完火烧以后，万山红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倒回来，是9点半，铺子已经关了门，老板也已经回家睡觉了。&1t;/p>
万山红上前敲门。敲了半晌，火烧师傅睡眼惺忪地开了门，揉揉眼睛一看，是她――万山红长得惹眼，打扮也时髦，不但天天来吃，还经常凑到火烧师傅跟前夸他的手艺，火烧师傅对她有印象――就说：“大姐，这都几点了，想吃火烧，明天再来。”&1t;/p>
万山红说：“我这么晚来，不是为了吃火烧。”&1t;/p>
师傅懵了，说：“大姐，你？”&1t;/p>
万山红说：“我来，是为了你，为了你这个人。”&1t;/p>
师傅两手乱摇，直往后退：“大姐，可不敢。”&1t;/p>
万山红步步紧逼，两眼放光：“我吃定你了。”&1t;/p>
师傅说：“大姐，你放过我吧，我早结婚了，上有老，下有小，孩他妈在乡下对我爸我妈好着哩，对孩子更是没得说，我没理由开掉她。”&1t;/p>
万山红说：“我没让你开掉她。”&1t;/p>
师傅说：“大姐，你的意思是，我俩偷偷好？”&1t;/p>
万山红说：“我找你，不是为了跟你好。”&1t;/p>
师傅说：“你刚才说为了我这个人，是啥意思？”&1t;/p>
万山红说：你想不想让孩他妈日子过得好一点？”&1t;/p>
师傅说：“做梦都想。”&1t;/p>
万山红说：“那你跟我来。”&1t;/p>
师傅锁上门，老老实实跟着万山红走。&1t;/p>
万山红把他领到街心广场，在喷泉池子边上坐下来。&1t;/p>
万山红说：“我姓万，叫万山红，你叫我万大姐万小姐都行。”&1t;/p>
师傅说：“我叫你万大姐。”&1t;/p>
万山红说：“你叫什么？”&1t;/p>
师傅说：“我姓陈，叫陈国忠。”&1t;/p>
万山红说：“你今年多大？”&1t;/p>
陈国忠说：“41。”&1t;/p>
万山红说：“陈师傅，你的手艺不错，跟谁学的？”&1t;/p>
陈国忠说：“跟老板学的。”&1t;/p>
万山红说：“就是铺子的老板？”&1t;/p>
陈国忠说：“是。”&1t;/p>
万山红说：“这么说，你是老板的徒弟？”&1t;/p>
陈国忠说：“是。”&1t;/p>
万山红说：“你赶上老板的手艺没有？”&1t;/p>
陈国忠说：“差不多，可能还差一点。”&1t;/p>
万山红说：“老板啥来历？”&1t;/p>
陈国忠说：“老板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做火烧的。听老板说，以前好多大官，像国务总理段祺瑞呀，五省联军司令吴佩孚呀，都爱吃他爷爷做的火烧。”&1t;/p>
万山红说：“你估摸老板说的是真的假的？”&1t;/p>
陈国忠说：“谁知道呀，反正老板心情好了，就跟我们唠叨这些。”&1t;/p>
万山红说：“帮你干活的那个年轻人是谁？”&1t;/p>
陈国忠说：“是我外甥。”&1t;/p>
万山红说：“他啥水平？”&1t;/p>
陈国忠说：“赶上我，还得年。”&1t;/p>
万山红说：“如果你走了，对老板的生意有没影响？”&1t;/p>
陈国忠说：“我干嘛走呀？”&1t;/p>
万山红说：“我打个比方。”&1t;/p>
陈国忠说：“应该没影响，大不了老板自己做，他也可以从外面招人。”&1t;/p>
万山红说：“做火烧的师傅好招吗？”&1t;/p>
陈国忠说：“也好招，也不好招。”&1t;/p>
万山红说：“啥意思？”&1t;/p>
陈国忠说：“好招是说遍地都是做火烧的师傅，不好招是说你不了解他的底细，手艺好不好呀，干活麻利不麻利呀，你不清楚。”&1t;/p>
万山红说：“陈师傅，你想不想换个地方？”&1t;/p>
陈国忠说：“不想换，老板对我不错。”&1t;/p>
万山红说：“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1t;/p>
陈国忠说：“包吃包住，1千8。”&1t;/p>
万山红说：“你拿1千8，孩他妈过得好不好？”&1t;/p>
陈国忠说：“过得去。我们农村人，对生活要求不高。”&1t;/p>
万山红说：“我也是农村人，我觉得农村人也可以对生活要求高一些。”&1t;/p>
陈国忠说：“大姐，你有文化，你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我们没文化，不敢要求高。”&1t;/p>
万山红说：“陈师傅，你虽然没文化，可是你有手艺，这年头，手艺跟文化一样重要，所以，你也可以对生活要求高一点。”&1t;/p>
陈国忠说：“我很少想这方面的事，早上睁眼就干活，晚上熄灯就睡觉。”&1t;/p>
万山红说：“有空也可以想一想。你一天做多少个火烧？”&1t;/p>
陈国忠说：“我带着徒弟，一天做一袋面，大概5百个左右，做完就不做了。”&1t;/p>
万山红说：“5百个能不能卖光？”&1t;/p>
陈国忠说：“咋卖不光，晚上来晚了还买不着哩。”&1t;/p>
万山红说：“既然供不应求，为什么不多做一点？”&1t;/p>
陈国忠说：“多做一点也可以，就是人累一点。不过老板不让多做，老板说了，每天就是一袋面，卖光关门。”&1t;/p>
万山红说：“你们老板可真怪。”&1t;/p>
陈国忠说：“他有他的道理，反正半个县城都知道，我们这间铺子，每天就是一袋面，来晚就没有了，要想吃我们的火烧，就得早点来。这样一来，我们的火烧比其他铺子卖得都快。”&1t;/p>
万山红说：“你们老板有一套。”&1t;/p>
陈国忠说：“有一套。”&1t;/p>
万山红说：“你们的驴肉从哪里来？”&1t;/p>
陈国忠说：“城西有个牲**易市场，尽是卖驴的，也尽是杀驴的，我们铺子用的驴肉，都是老板亲自从那里进的。”&1t;/p>
万山红说：“改天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1t;/p>
陈国忠说：“大姐，不是我不愿意去，走不开。”&1t;/p>
万山红说：“你们铺子里，就住你和你徒弟，其他人呢？”&1t;/p>
陈国忠说：“其他人是本地人，都回家住。我们家离县城几十里，就住在铺子里。”&1t;/p>
万山红说：“今天出来，你徒弟知道不知道？”&1t;/p>
陈国忠说：“年轻人睡得死，他不知道，就是知道也没事，他是我外甥。”&1t;/p>
万山红说：“明天这个时候，你还到这儿来，我在这儿等你。”&1t;/p>
陈国忠耸了耸鼻子，说：“好，我明天还来。”&1t;/p>
万山红身上喷了香水，陈国忠觉得好闻，明天再闻一次，不是坏事。（未完待续）&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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