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仓大人，感谢您应邀前来。”

    源满仲坐在主位，行礼道。

    雪姬窝在麻仓叶王怀里，连带受了对方这一礼，从她的角度，刚好能将这位清和源家二代长子的外貌瞧得清清楚楚。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与后世人想象的经典武家形象不同，源满仲此刻无论是外表还是着装，都更贴近与平安朝贵族的气派，颇有儒雅气，对待麻仓叶王这位大阴阳师，态度很礼貌周到。

    至于他心里是不是真客气，雪姬想只有麻仓叶王自己知晓了，想来在他读心术传闻甚嚣尘上的现在，没有哪位贵族敢在他胡思乱想，阳奉阴违。

    “少将军客气了，”麻仓叶王微微颔首，“不知此次少将军遣人至寒舍，邀请我秘密前来贵府，是有何要事？”

    源满仲欲言又止，叶王和雪姬都好耐心地静待着他说话。

    雪姬心想无非是府上出了怪事，邀叶王来退治。刚才进府之前，她已观察过宅邸上空，果然盘旋有常人不可见的不祥黑气。

    可奇怪地是，进入宅邸后她没闻到任何妖气，这说明要么对方实力远超于她，要么对方有隐藏妖气的秘法，又或者引起黑气的源头，根本不是妖怪。

    不出雪姬所料，源满仲开口就是：“不瞒麻仓大人，家母正在病中，府中延请了许多名医，甚至连宫中的医官都请来了，可皆对家母的病情束手无策。”

    他深吸了口气，接着道：“不仅如此，家母生病后不久，家中下人间就起了传言，说夜晚在母亲大人的院子里见到了不名鬼影。父亲大人性情刚烈，曾在夜晚亲自去探查，却并无发现，于是斥责那些下人无事生非，是想推脱照顾主母不周的罪名，下令不得再传谣言。”

    叶王神色淡定地撸着狗：“看来少将军对此有异议？”

    雪姬窥准机会，一爪子狠拍过去。

    啧，被躲过了。

    看到叶王嘴角上扬，就猜到他早“听”到她的打算了。

    果然任何美男都是不能近距离接触地，认识一深入，滤镜就碎了一地，晴明佐为是这样，眼前的这个也是最佳范例。

    源满仲完全没注意到一人一“狗”的隐蔽小动作，还在认真地讲述前因后果。

    “因为我看见了……”他声线不自觉带上了一分颤抖，“在父亲大人下令的第二天夜里，我持刀守护在母亲院中，亲眼目睹下人所说的影子！”

    “我明白了，”叶王颔首道，“少将军此次邀请我，是为了调查令慈生病的真相，以及鬼影的由来。”

    源满仲焦急道：“那家母的病……”

    叶王毫不犹豫道：“身老病死之事，并不归阴阳师管辖，若将军夫人之病是由妖异引起，退治之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序，少将军还是寻医官询问较好。”

    “那此事就拜托麻仓大人了。”

    虽然叶王没将此事完全揽过，源满仲已经很满意了，向其再行了一大礼。

    ＊

    源满仲借口察看房屋风水，让下人带麻仓叶王四下查看。

    源经基白日因工不在府中，他作为长子的命令无人会质疑，于是麻仓叶王抱着雪团儿，在府邸四处闲逛，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勘探风水的味道。

    “你真会看风水？”

    见叶王对着庭院里的摆设、方位不时口吐几句风水术语，雪姬好奇道。

    “这个当然，”叶王笑了笑道，“占卜吉凶和相地堪舆是阴阳师的基本功之一，那位陛下和摄关大臣等人可是时不时就要为某件国家大事，询问我是否妥当。”

    由于叶王使用了隔音符，前头引路之人因此不会听见他俩的对话声。

    雪姬嘟囔道：“我还以为你们阴阳师的主职就是退治妖怪什么的……”

    “那只是副业而已，”叶王笑得讽刺极了，“甚至在许多妖怪的活动没威胁到那些上层人利益之时，他们根本不会派遣阴阳师。”

    阴阳寮设置的职位有限，能真正拥有退治能力的国家阴阳师不到二十人，基本集中在皇宫和平安京内活动，对于平安京辐射范围外的妖怪作乱，基本持无视态度。

    天下间的妖魔鬼怪多到除之不尽，何必白费力气，还不如让那些妖怪多吃几个贱民，吃饱了就不会再跑来给他们添麻烦了。

    经常在贵族那里听到这种心声的麻仓叶王表示，在一堆污泥里克制住自己的杀意，忍住不毁灭掉一切，是件挺辛苦的事。

    雪姬回想下，说：“难怪上次五条信让你给那个谁传话，说要将道真的社殿建在北野那边，原来定地皮这事本来就是你的职责啊。”

    叶王笃定道：“那天你跑出去，果真是去找五条信了。”

    “哼，我闻到外面有人，去确认下是不是他口中胡乱给符的熊孩子。”雪姬气哼哼道，“如果不是当时没把握打赢他哥，我要把人倒吊在罗城门顶上，让路过的所有人都看到。”

    “罗城门顶可不能随意挂东西……”叶王失笑道，“要是惹怒了那一位，第二天那位五条弟弟就只会剩下骸骨了。”

    雪姬扭头：“那是他活该。”

    叶王没有继续为不知名的五条弟弟说情的意思，转而道：“你对源府之事，怎么看？”

    刚才在仆人的带领下，他们已经在那间据说闹鬼影的庭院里转了一圈，并“恰好”透过“偶然”拉开的门扉看到了病中的将军夫人。

    此时离夜晚还早，太阳光照射之下，自然什么怪事都没发现，不过麻仓叶王倒是从那些神色匆匆满脸阴霾的下人的心理活动中，获悉了许多额外的信息。

    “内宅妇人遭受迫害的因由，比整天四处跑动结仇的男人要好排查多了，无非就那些内宅阴私之事，又或者女人的嫉妒心。可是源满仲今年都三十多岁了，那位生病的夫人年龄想必只会更大。”考虑到同为女子的份上，雪姬省略了年老体衰四个字，“总之因美貌而嫉妒她，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有她嫉妒新人年轻貌美的份了。可反过来想，那些侧室如何不嫉妒羡慕她到卓然地位？原本源经基后宅那么多女人，我还不能确定到底是谁，但谁让你随手一指，就指到了最有嫌疑的凶手头上呢。”

    她伸爪拍了拍叶王手臂，示意他停下来。

    而二人停驻的位置，正好是进门时麻仓叶王随手指的那棵红枫树旁边。

    雪姬无语道：“寒冬腊月的，枝上的红枫叶还一片不掉，反常得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问题。”

    “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叶王轻抚了下她脑袋道，“走吧，让我们去会会这位正当受宠的红叶夫人。”

    雪姬暴躁拍道：“说了几次了，不要摸我脑袋！”

    “可是手感真的很好诶。”

    “那也不许！”

    叶王但笑不语。

    “你别不说话我知道你隔音符没撤！”

    “哎呀，不好，刚才那张符的效果好像到期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