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亦溪看着那只熟悉的高跟鞋，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她的鞋，还是只是纯粹撞款。
她把饮料放在桌上，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呢，涌起的气音还没来得及组成一个语气词，对面舒然的电话响了。
接完电话后舒然道：“我哥有点急事，我现在得帮他拿件外套送过去。”
乔亦溪也拿起手机：“现在就过去吗，那我和你一起吧。”
毕竟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有点微妙。
两个人急匆匆地起身离开，退了单后朝门外走去。
乔亦溪虽然也有点好奇那只鞋的事，但想到大家只不过是萍水相逢，就算这鞋真是她那只，他也不一定愿意给她。
更何况，万一鞋的主人真是他，那不就乌龙了。
周明叙还在天降一鞋的震撼中没反应过来，想叫住她说点什么的时候，少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店门口了。
一边的郑和回过神来，然后发出了今日第一声情真意切的爆笑。
“我操哈哈哈哈哈这什么东西，我们叙神的包里怎么会有一只女人的高跟鞋？怎么搞的，不会真是刚刚那个妹子的吧？！”
店内很多客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周明叙冷声：“你再笑大声点啊。”
郑和自觉放低音量，弓着身子凑过来：“我不笑了，但是就是……那个，你确定就让这鞋躺地上吗？”
周明叙伸手，修长匀称的手指半勾着，把鞋子拎了起来。
“真没想到，您这双在键盘上叱咤风云的手有朝一日还能捡高跟鞋呢，”嘴炮一流选手郑和仍在发言，“这会不会是你妈的？或者是你家猫藏进去的？？”
“不清楚。”
周明叙感觉后者的可能大，低头去观察扣带，试图寻找虾饺的咬痕。
郑和忽然咳嗽了两下，还伴随一些如同抽搐般的表情暗示，周明叙感受到什么，徐徐往身后的窗外看去。
方才的少女露了双眼睛，等车间隙正隔着玻璃瞧他，和他目光相撞时又仓促移开视线，上车前跟同伴说了句话。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她好像在说——
果然，谁不喜欢欣赏漂亮高跟鞋呢。
……这他妈。
///
给舒然她哥送完衣服，乔亦溪找了家川菜馆解决了午餐，喝柠檬汁的时候还在回味。
“你说，怎么会有正常人在包里装高跟鞋呢？”
舒然反问她：“那万一不是正常人呢？”
乔亦溪舔唇，跟她交换了一个有些奇妙的目光。
回家之后没多久，乔亦溪就被父母带去了周家。
电梯上行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周家就在她家楼上两层，她那个小竹马，叫周明叙。
周明叙和她一样，今年刚高考完，也考上了A大。
一见到周母，乔亦溪便弯了弯唇，颊边梨涡漾出甜感：“周阿姨好。”
正是少女感爆棚的年纪，小姑娘一双星眸笑眼盈盈，皮肤白皙通透，像支漂亮又矜傲的白玫瑰。
她本身就讨喜，周母一下也笑眯了眼：“诶——亦溪，几年不见你都这么漂亮了，比照片还好看喏。拉琴的时候也是，特别有气质。”
周母比想象中更有亲切感，后来还问她有什么兴趣爱好。
她如实道：“看电影、拉琴、拼乐高，最近想学滑板。”
乔母补充：“还喜欢买衣服买鞋。”
周母笑：“我们家明叙也喜欢买鞋，鞋柜都堆不下了。”
她鬼使神差：“我今天好像也碰到喜欢鞋……”
话音未落，门被人推开，周母循声望去：“终于回来啦？”
开门的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弧度微敛，再往上是眼熟的白衬衫，衬衫纽扣敞开一颗，露出少年滚动的喉结。
她今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柠檬少年，此刻正提着三个鞋盒，站在周家门口和她对视。
四目相对，她有一点心肌梗塞。
周明叙顿了顿，很显然也受到了冲击。
介绍完乔父乔母后，周母指着她，“这是乔亦溪，就是小时候你们俩说有机会一起结婚的那个。”
“……”
乔亦溪按了一下头皮。
“怎么了？”
“没事。”
……就是感觉还有点脑梗。
这人，她的小竹马，可就在俩小时前，她甚至还和朋友就“他到底是不是个变态”展开了激.情讨论。
周明叙只是滞了一秒钟，很快，他倾身跟乔父乔母打招呼，唇畔扬起礼节性的笑意。
简单说了几句后他回房放鞋，想了想，又喊了周母进来，问包里那只细高跟是不是她的。
答案当然是否定。
而后周母去做饭，其余的人在沙发上聊天，周明叙被安排在乔亦溪旁边，二人时不时听着父母回忆童年那些事，提及最多的就是暗许终生那一段。
毕竟这么久没见，一见面就被人用“未婚夫未婚妻”这种话调侃，两人多少都有点坐不住。
她扯扯他的袖子：“你觉不觉得有点尴尬？”
周明叙垂眸，看到小姑娘白皙纤长的指尖，点了点头。
“那我们换个地方待着吧。”
周明叙起身，沉声道：“我带她参观一下家里。”
周父乐呵呵地答应：“你看过了这么久，俩人还是喜欢一块儿玩……”
乔亦溪加快脚步，讨论声终于被甩在身后，她长吁一口气。
周明叙好像确实是在带她参观，乔亦溪站在某个房间口往内看，梦幻少女风迎面扑来。
她看装修细致，觉得应该是主卧，心道她这竹马内心居然还是个小公举呢，怪不得连高跟鞋都喜欢。
她很给面子：“你房间……装修的还挺好看的。”
“……”
周明叙眉心蹙了蹙：“这是客房，我房间在隔壁。”
“啊，”她拉着尾音，扯着耳垂小心翼翼瞧他一眼，状似恍然，“你们家客房还挺精致。”
周明叙实在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方面出了偏差，才让这姑娘觉得自己是个喜欢高跟鞋少女风的变态。
他推开自己的房门，试图将一切拉上正轨：“这边是我的。”
他的房间是黑白极简风，映入眼帘的是一台非常大的电脑，还有机械键盘和音响等一系列高端配件。
乔亦溪往里走了两步，看到了摆在鞋柜上的那只高跟鞋。
周明叙总算是找到了机会：“你是不是掉了一只这样的鞋？”
“嗯……”
“我们家猫最近有点反常，你在楼下，又刚好丢了只一样的，应该是它干的。”少年抿抿唇，声线低磁诚挚，“抱歉，我会好好教育它的。”
乔亦溪思索了一会，这才觉得一切隐隐约约连上了线，她摇摇头，笑道：“没事儿，也怪我没把东西收好，宠物嘛，有的是很调皮。”
鞋子的事总算解决，乔亦溪把鞋装好，长辈问起来的时候，只说是周明叙送自己的一些东西，没有让他陷入奇怪的境地。
一顿饭吃完之后又聊了两个多小时，临了要离开时，乔亦溪小声问周母：“阿姨，我怎么没看到你家的猫啊？”
“我家没猫啊，”周母起了玩心，笑说，“只有狗。”
乔亦溪：？？
周明叙浑然不知，只是在开电脑的时候想起来：“对了，虾饺呢，我怎么没看到它？”
“你说那只狗啊，你小姨中午来，说想带回去养一周，我就给她了。”
虾饺是他小姨家猫生的崽，因为一窝奶猫太多养不了，周家就抱了一只回来。
抱回来的时候虾饺还很小，隔壁的狗又一直叫，过了一个月，虾饺耳濡目染的也学会了狗叫……
慢慢地，虾饺一张嘴就变成了“汪呜”的猫狗混杂叫，周母开玩笑的时候就会说它是狗。
就是因为老爱瞎叫，才起名虾饺。
周母又说：“刚刚亦溪也问我猫，我还逗她说我家只有狗，她还有点惊讶。”
周明叙按键盘的手顿了一下，旋即，他回忆起来。
怪不得她临走时又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他捏捏眉心，感觉自己命里是不是有这么一劫。
///
晚上九点的时候，乔亦溪忽然收到舒然的消息：【救命，速来。】
还跟了个位置分享。
她一看地点是酒吧，吓得一个激灵，也不敢轻举妄动打电话过去，赶紧抓了手机就往外飞奔。
跑到大门口的时候碰到了周明叙和周母，周母问她什么事，她只说朋友有事，自己得赶过去。
周母担心不安全：“现在都这么晚了，女孩子多危险啊，不如让明叙跟你一起过去吧。”
乔亦溪一开始自然没答应，但周母又好心劝了几句，她为了早点脱身，最后还是点了头。
车在酒吧门口停下，乔亦溪一路飞奔进去，终于在吧台旁边看到了趴下的舒然：“舒然……？晕了吗？还是被下药了？”
“你少看点电视剧，我打盹呢，”舒然睁眼，噗一声笑出来，“我没事儿，就是水喝多了想上个厕所。”
“那你给我发救命？？”
“是啊，我这酒很贵，又没人帮我看，我怕回来就不能喝了，”舒然笑眯眯，“不这么给你发你能过来吗？”
“……”她交的到底是个什么朋友。
“我去了，你在这坐会啊。”说完这人就没影了。
乔亦溪叹一声，坐在吧台边百无聊赖，最后点了杯纯牛奶。
酒保还有点不可置信：“纯牛奶……？”来酒吧喝纯牛奶？
乔亦溪点头：“或者你们有甜牛奶也行。”
“……”
后下车的周明叙在酒吧里转了一圈，这才看到坐在高脚凳上的乔亦溪。
少女在陆离的灯光中抬起脸，侧脸凝着一种冷调的空灵，接过牛奶时礼貌地弯了弯唇，颊边又忽地漾起梨涡。
旁边有人在讨论她：“看到了吗，那个妹刚进来的，身材真的养眼，腿巨好看。”
“刚进来的时候那气场，我以为是个酷姐姐，哟，捧着牛奶一笑，原来还是个甜心啊。”
几个人都对她有意思，争了半天才决出前去搭讪的赢家，周明叙远远看着那人走过去说了两句，然后她指指自己的喉咙，又摆了摆手。
——好像说自己不会讲话。
那人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不知道该咋整，一脸懵逼地走了。
“我操，是个哑的？”
周明叙低头笑了声，觉得真是有点意思。
为了拒绝搭讪不惜说自己是小哑巴，够狠的。
他走上前，她往他那边看去。灯光晃得人眼花缭乱，她没认出他，以为又是搭讪的，于是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摆了摆手，说自己听不到。
模样很真诚。
周明叙抬了抬眉，问：“真的听不见？”
乔亦溪点头，“真的听不见。”
愣了几秒后发现自己上套了，玻璃杯落在大理石台面上，清脆的一声响，伴随少年悦耳的笑音传入耳中。
“听不见还能对答如流，你挺厉害的。”
乔亦溪有点儿恼，认出他后又消了气儿，“对了，刚刚车费是你给的吧，多少钱？”
“不用。”
“那我请你喝东西吧。”
他没说话，只是目光若有若无地掠过她喝了一半的牛奶杯。
乔亦溪摸了摸鼻子：“喝牛奶对睡眠好。”
“在酒吧喝牛奶……”
“是对酒吧的侮辱，”乔亦溪接的很快，“但是要是喝醉了，朋友会对我进行羞辱。”
周明叙就抄手倚在吧台边，顿了会：“朋友没事了？”
“没事，她只是喊我来看酒。”她说，“耽误你时间了。”
“不会，刚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周明叙酝酿了一会：“就是偷鞋的事，我们家养的确实是只猫，但是喜欢学狗叫，所以我妈偶尔会说它是狗。”
他说话时正好碰上放歌，背景音乐嘈杂两个人又离得远，乔亦溪只听到：鞋、喜欢、偶尔会收。
她正琢磨着他是怎么个意思，忽然看到有人披着长发穿着裙子在跳舞，可又明显是个男人。
也有人注意到了那边，喊一声：“我靠，女装大佬啊。”
她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转过头去，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表示尊重，于是询问道：“噢，那你们平时收集女装什么的，开销大吗？”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中文，连在一起，周明叙却感觉自己仿佛听不懂。
他停顿了很长一阵子，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