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触手可及!周放宋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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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节外生枝

    说实话,周放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理想,以前和汪泽洋都不曾说过。素不相识的苏屿山是第一个知道她梦想的人,他的理解和支持让周放有种得遇知己之感。而反观让她心动的宋凛,一大盆冷水泼下来,让她感到失落。她不愿比较,因为这种比较对宋凛是不公平的。

    对于宋凛的揶揄,周放没有再回应什么。

    不管他怎么看,她就是有股想把梦做成真的牛脾气。

    那天之后,苏屿山又联系了周放好几次,周放一直没有正面回应,甚至没有和公司副总们商量的意思,她承认,她有几分感情用事。

    这么多年的经营过程中,周放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诱惑,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烦恼了一个星期,周放感觉到实在太压抑,压抑得她的情绪几近爆发。

    按照惯例,周末,周放约了秦清去做美容。

    美容的全程秦清一直在自说自话,吐槽“五三”如何纠缠不清,抱怨自己着了一只小狐狸的道。她自己感觉不到,周放却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哪里是烦恼,分明是女人坠入爱河后的甜蜜抱怨。

    想到自己的那些烦恼,周放想想还是决定不要带坏秦清的情绪了,因此没有开口。

    两人一起吃饭,秦清也是按照惯例选了家排队能排死人的火锅店。

    坐在店外的等候区,秦清依然在叽叽喳喳,像有说不完的话。周放心不在焉地听着,手机突然收到了一封邮件,屏幕上显示了发件人和标题。

    “苏屿山:以下是我的诚意,你可以再考虑。”

    周放想了几秒,还是把邮件点开了。

    邮件内容并不长,关于入驻周放公司,苏屿山提到了三倍的价格,并且给出了更优厚的条件:以一亿人民币的价格入股周放的公司,持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并承诺在一年内会把生活馆建好,以示诚意。周放的公司若是得到百赛的融资,百利而无一害。百赛是上市公司,又是最大的c2c平台,和百赛合作,利于品牌的经营。如果顺利,衣谜两年内就能ipo(首次公开募股),不出意外,在股市至少可以融资三十倍市值。

    这简直是天降馅饼,周放自己都觉得有点儿难以置信。

    苏屿山的穷追不舍让周放感到诧异,她实在不能理解,他那么大的老板,为什么会对她这么一个市值两三千万的公司感兴趣,并且愿意花三倍的价钱扶植她?这不符合逻辑。周放始终怀疑苏屿山的目的。

    周放想了想,决定问清楚,她拿着手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打了过去。

    周放没指望苏屿山立刻回应,让人意外的是,电话那头居然很快就接听了。

    没有谈那些条件,周放只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为什么是我?”

    苏屿山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语速不紧不慢。

    “没有人能永远当龙头老大,盛极则衰,月盈则亏,所以,我必须有危机意识。现在市面上发展快的公司不少,远的不说,april就是典型,眼看他们公司的b2c平台流量越做越大,我也害怕有一天会被威胁到。”

    “你认识宋凛?”

    苏屿山道:“当然。”

    周放忍不住皱眉:“你是故意找我的?”

    苏屿山顿了顿,坦荡地回答道:“能从宋凛手里讨到便宜的女人,脑子一定非同寻常,百赛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周放冷静地问他:“看来你从头到尾都很清楚我和宋凛的关系。”

    苏屿山笑道:“我想把你当枪,想必你也不会愿意。我扶植你,只是因为我需要市面上有个公司可以抵挡april,不至于让火烧到我身上。”

    周放对于这个答案有些意外,却又觉得确实合乎常理,一时也有些纠结,她沉默了几秒,回复苏屿山:“让我考虑一段时间。”

    就在周放要挂断电话的那一刻,苏屿山突然说话了。

    “周放,问问你自己,你做这个公司到底是为了什么?”苏屿山顿了顿,说话始终逻辑清晰,简明扼要,“你是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是对他没信心?”

    两天后,苏屿山大大方方地约周放吃饭,周放考虑了一会儿,答应赴约。

    苏屿山是业内大佬,他的公司三年前已经在纽交所上市,身家数十亿美元。若他真想对周放出手,靠资本就能压死她,周放无力抵抗,以卵击石也只是死得悲壮点儿而已。以苏屿山的地位,他也骗不着周放什么,周放那点儿钱,他哪里看得上?

    苏屿山倒是贴心,约的地方在周放家附近的购物中心,是一家寻常的滇菜馆,周放下班回家就可以路过去吃饭。

    周放到了店里,才发现林真真居然也在,有点儿吃不准苏屿山的意思。

    隔着包厢的大圆桌,周放选了个离苏屿山最远的地方坐下。

    苏屿山对此没有反对,见周放坐下,只是抿唇笑了笑。

    “本以为你被我吓到,不会来了。”

    服务员给周放倒了一杯茶,周放端起来喝了一口。

    “怎么会,苏总给了我那么好的条件,我巴结还来不及。”

    苏屿山笑而不语,周放的世故,在他意料之中。

    当着林真真的面,苏屿山讲了很多融资的细节,周放听得认真,但鲜少回应,生怕自己一个不察说错话。

    不过滇菜够辣,周放倒是吃了不少。

    这顿晚饭在轻松的氛围下结束,苏屿山亲自去签单,周放和林真真紧跟着走出去。

    林真真意味深长地看着周放,苏屿山就在不远处,两人没有说话,周放也不屑和她说什么。

    三人一同下了扶梯向停车场走去。

    刚下到一层,周放就发现,远处有一个绿头发的姑娘突然穿过人群,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人走近了,周放才确定,那绿头发的姑娘确实是宋凛的女儿,宋以欣。

    在这里碰到宋以欣倒是不奇怪,毕竟宋凛住在这附近。可是在这里宋以欣和林真真碰到,且是在苏屿山面前,不得不说,场面很诡异。

    宋以欣站在林真真面前,看到宋以欣的那一刻,林真真的眼神有些慌乱,但在苏屿山面前,她始终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林真真微笑着从宋以欣身边走过,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对于林真真的无视,宋以欣也不哭闹,只是倔强地又绕到她面前。

    苏屿山大概从来没见过宋以欣,眉头微蹙,看向林真真:“怎么回事?”

    林真真瞥了苏屿山一眼,没有说话,她没有认宋以欣,也没有回答苏屿山。

    宋以欣见林真真还是没反应,始终一脸漠然,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周放眼看着那颗一贯嚣张跋扈的绿脑袋颓丧地垂了下去,忍不住鼻头一酸。周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同情心爆发。

    那孩子失望沮丧的样子,看上去实在太可怜了。

    周放一把将宋以欣拉到身边,笑眯眯地对苏屿山解释道:“这是我朋友的孩子,从小没妈,大概是看林小姐长得亲切。”说着,她拍了拍宋以欣的头,“别挡着人家的路,走了走了。”

    说完周放拉着宋以欣就走:“苏总,那我先带孩子回去了。您慢走。”

    苏屿山很久没有亲自开车,也很久没有带林真真一起去吃饭了。

    事实上,他离婚后,林真真就没怎么见过他了,他每天睡在哪里,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顿饭林真真吃得忐忑不安,她心里清楚,这场鸿门宴针对的是她,而不是周放。

    苏屿山今晚心情不错,甚至笑了好几次,看得出来,他很欣赏那个叫周放的女人,这让林真真有种危机感。

    苏屿山开着车,只有他和林真真两个人时,他面上温柔的表情便敛去了,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酷无情。

    “感觉到差距了吗?”苏屿山毫不留情地打击林真真,“这就是现在在宋凛身边的女人。”

    “你什么意思?”林真真警觉之心顿起。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她还不错。”看向林真真,苏屿山突然语重心长地道,“人还是要和自己层次差不多的人在一起。你啊,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

    苏屿山越说越直白,林真真觉得自己好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马路上一样,愤怒、羞愧、难堪,种种纷乱的情绪突然袭来,她心中五味杂陈。

    “你想甩掉我?”

    苏屿山笑了:“别说得那么难听,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最开始你愿意跟我,不也是为了钱吗?”

    林真真缓缓地低下了头,沉默了几秒,随后深吸了一口气:“苏屿山,我得了癌症。”

    “嗯。”苏屿山神色淡定,仿佛林真真说的是“我没吃饭”这样无关痛痒的话。他转过头,微笑着看着林真真,“想要多少钱?一千万怎么样?够治病吗?”

    林真真怔怔地看着苏屿山,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自己苟延残喘一般的生活和宋以欣被周放带走时那失望的表情。这些年,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林真真的眸子逐渐暗淡下去,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不甘心地问苏屿山。

    “她到底哪里特别?”

    苏屿山没有回答林真真。

    在苏屿山心中,周放特别吗?并不是。只是很难得,在这个圈子里,周放还保存着几分孤勇和天真,很像当年的她。

    苏屿山刚创业时,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疯子,只有她陪他一起疯。百赛最艰难的时候,是她跟着他没日没夜地熬,直到把她累垮……

    他说有一天会让百赛在纽交所上市,会带她一起去敲钟,可后来,伊人不再。

    她跟着苏屿山吃了那么多苦,可终究没有看见百赛走向辉煌。

    万众瞩目的纽交所,他一个人完成了敲钟仪式。

    用了十年,苏屿山终于兑现了最初的诺言,可是最想与之分享喜悦的人不在了,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这么多年,他结了婚,又离了婚,谈过很多次恋爱,也与很多女人逢场作戏,却再也没有遇到过一个女人像她那般坚韧、勇敢、慧黠,在事业上与他齐头并进,在他最痛苦的时候能给他依靠。

    也许再也没有这样的女人了。

    现在的大多数女人,只是依靠着男人改变命运,或者平庸地过完一生。没有人理解他建造的商业王国,也没有人懂得他的自我实现。

    这个周放也许有些特别之处,可终究比不上她。

    宋以欣不想被周放牵着,离开林真真视线后,她用力甩开周放的手,一个人要往外冲。周放也没客气,直接扯着她卫衣的帽子就走,跟扯狗绳似的。

    拽叛逆期的小姑娘真是技术活,这孩子跟她爸一个德行,都是得了狂犬病不打针的那种。为了把宋以欣拽上车,周放可真是花了不少力气,等坐上车的时候,周放已经满头大汗了。

    周放开车出了停车场,还不忘提醒宋以欣:“把安全带系上。”

    宋以欣把书包往挡风玻璃上一摔:“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为什么要把我拉走?”

    周放年轻,也没有和这种叛逆期的小孩打交道的经验,被宋以欣这么一说也发怒了,一踩刹车,直接在路边停车。

    “那你下车。”

    宋以欣脾气大,连书包都不要了,二话不说就直接跳下车,头都不回就走了。周放脾气也大,不耐烦去哄个绿毛丫头,她一踩油门,开着车就往家走了。

    周放开了一会儿,从后视镜里看到宋以欣突然蹲在了路边,双手抱着腿,那绿脑袋埋进了臂弯里,后背一抖一抖的,明显是在哭。

    周放想了想觉得宋以欣挺可怜的,又把车倒了回去。

    下车后,周放把宋以欣的帽子一拎,宋以欣下意识地抬头,满脸泪痕,稚嫩的脸哭得像只小花猫。她看见来人是周放,又把头别过去。

    “不要你管我。”

    “你以为我想管啊?”周放啧啧两声,“瞅瞅这没妈的孩子。”

    “你……你居然敢这么说我!你以为你很好吗!”

    周放挺了挺腰板,嘴皮子还是一贯的溜:“我当然好,我有妈,我妈对我可好了。”

    “你……”被戳到了痛处,宋以欣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呜呜地哭了起来,“我妈是真的不要我了吗?”

    宋以欣一脸期待地看着周放,等待着她的回答。

    周放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显而易见,她就是不要你了啊,可怜见的。”

    “呜……”宋以欣哭得更凶了。

    周放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小孩子真难哄啊。

    宋凛可真是不容易,怪不得他老动手。要是周放生了这样的孩子,都想把她给塞回去了……

    宋以欣这个小孩再怎么小怪物也不过是个15岁的高中生,虽说哭个没完,但也没耽误她在哈根达斯里吃掉三个酸奶球。

    这姑娘猴精,之前还和周放撇清关系,付钱的时候倒是自觉地往后退。

    周放觉得她这样子很好笑,故意说道:“刚才不是还拽得很,说不要我管吗?你爸那么有钱,你自己付。”

    宋以欣耸耸肩,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小孩,你是大人,哪儿有大人带小孩出来,让小孩自己付钱的道理?”

    她话说得挺满,眼神其实还是慌乱的。宋凛对孩子的经济管束很严,大约是真怕周放不付钱就跑了,宋以欣一只手已经不自觉地拉住了周放的衣角,这举动把周放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宋以欣有时候叛逆得让人想打死她,但是周放倒是没觉得她讨厌。

    付完钱,周放也没理她,拎着包优哉游哉地往外走。宋以欣这会儿彻底老实了,安安静静地跟在周放身后。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周放回头看着她。

    宋以欣撇嘴:“你住我爸对面,顺便带我一路。”

    周放双手环胸,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对于你这种不礼貌的小孩,我从来都不顺路。”

    宋以欣已经熟悉了周放的“套路”,立刻服软:“阿姨,您顺便带我一路行吗?”

    周放心满意足:“乖。”

    周放把宋以欣带回家,刚一出电梯,宋以欣就冲到宋凛门口狂捶门。宋凛刚把门打开,两人还没说上话,宋以欣已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厕所。

    眼前这一幕让宋凛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周放掩嘴笑着:“大晚上的,三个酸奶冰淇淋吃下去,也是要闹肚子了。”

    宋凛皱了皱眉,有些疑惑地看向周放:“你们怎么会一起回来?”

    周放轻咳两声,回答:“吃完饭在商场里碰到的。她想找林真真,林真真没认。”

    “有苏屿山在场?”

    周放诧异地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她明明还没说啊?

    周放的坦荡反而让宋凛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你去见了苏屿山。”他用了陈述的语气。

    周放抬头看了宋凛一眼,淡淡地敛眉:“嗯。”

    “周放。”他叫着周放的名字,说话字字清晰,“你要想清楚。”

    “想什么?”

    “苏屿山这样的人不是你这样的小玩家玩得过的。”

    周放笑了:“我没打算和他玩,如你所说,我这样的小玩家,最多也就加个战队。”

    “不是什么战队都可以加的,周放。”

    周放读懂了宋凛眼中的意有所指,但她并不觉得宋凛的话都对。

    她微微偏头看向他:“那宋总,如果你是我,你怎么选?”

    宋凛看了周放一眼,许久,他郑重其事地说了三个字。

    “我选你。”

    周放呼吸一滞,感觉有种温柔的力量落在了自己身上,她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我——”周放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厕所出来的宋以欣打断了。

    “爸,我肚子饿了。”

    宋凛回头看了孩子一眼,人没有动,又回过头看向周放。

    “你刚才要说什么?”

    周放嘴唇动了动,耳边传来宋以欣咋咋呼呼的念叨,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我回去了。”

    看周放进了家门,宋凛才关上大门。

    听见关门声,原本瘫在沙发上的宋以欣一下子跳了起来。

    她够着身子向门口看,见只有宋凛进来,又回过头去。

    “那女的走了?”

    宋凛皱眉:“叫周阿姨。”

    “哦。”

    宋凛有些疑惑宋以欣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周放:“有什么事吗?”

    宋以欣假装无意地瞟向门口,摇摇头说:“没事。”

    宋凛原本进了厨房,突然想到什么,又退了出来。

    “你喜欢这个阿姨?”

    宋凛这话一出,宋以欣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蹦三尺高:“我疯了吗?她对我又不好。”

    “哦。”宋凛语气淡淡的,“这阿姨,你觉得怎么样?”

    宋以欣仰着下巴,以鼻孔示人,却没有平时的刻薄,只是很无厘头地说了一句:“太年轻了。”

    宋凛笑了笑:“你爸也不老。”

    宋以欣别扭地看了宋凛一眼,又坐回沙发里。

    “反正我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

    关于百赛此次投来的橄榄枝,周放第一次在例会上提了出来,一时在公司里引起了激烈的讨论。

    公司基本上属于周放的一言堂,除了周放和她爸妈,公司持有最多股份的也就是跟着周放打江山的副总和一个经理,持的还是周放这么多年来奖励的员工技术股,两个人加起来不过百分之十。

    副总稍微能说上点儿话。

    “百赛的融资对我们公司绝对是个好机会,百赛平台好、财力雄厚,对我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周放转着手上的钢笔,若有所思。

    周放问:“april对我们提出过收购要求,你怎么看?”

    “april确实是现在发展势头最猛的公司,但宋凛毕竟还是比不上苏屿山根基稳,也远不如苏屿山有财力。”副总大约是猜到周放和宋凛关系的不同,斟酌再三才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有些选择到底是比较现实和残酷的。”

    这句话在周放听来是如此熟悉,想了许久才想起这是宋凛说过的话。

    周放抬起头看着副总,副总始终苦口婆心:“周总,这事希望您以公司利益为重。”

    周放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淡淡地回答:“我知道了。”

    第二天,周放在郑重考虑后,正式带副总去了百赛,第一次就融资条件和细节和百赛进行谈判。

    对于苏屿山来说,这笔融资不过是从指缝里漏些利益给周放,但周放始终严阵以待。一亿人民币,这对于一个创业团队来说是一笔可观的融资,她必须保持认真,也保持清醒。

    谈判结束,大概掌握了一些细节后,周放和苏屿山一起从会议室走了出来。

    苏屿山似乎对周放的选择很有把握,不管周放怎么犹豫和摇摆,他始终不急不躁。

    “我总觉得我们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苏屿山微笑地看着周放,“我等着你的决定。”

    “其实我并不知道,接受你的融资,对我个人到底是不是合适的选择,但对我的公司,也许是,所以我今天来了。”周放笑了笑,说话始终滴水不漏,“谢谢苏总赏识,我会认真考虑。”

    “我相信你最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我也希望是这样。”

    晚上副总和周放一起吃饭时,就百赛提的条件发表了很多自己的看法,也把需要再谈的条款提了出来。他非常谨慎,完全是以公司的发展为原则出发。

    副总和周放一样,对公司充满着感情。

    百赛的融资无疑是对他们公司经营的肯定,对他们未来发展前景的看好,这会让公司上下充满信心。

    吃完饭,副总顺路把周放送回了家。

    临走前,他突然叫住了周放。

    “周总,我知道您还在犹豫,我并不是要逼您做出选择。”副总说道,“我只是想起很多年前,我想辞职跳槽的时候,您对我说,要我再给公司一段时间,您一定会把公司经营成让我有安全感的大公司。那时候我刚结婚,买了房子,公司给的工资让我连还贷都有压力,但我还是留了下来。因为是您让我相信,这家公司未来一定会做大做强,到今天,我依然相信。”

    他的话勾起了周放这么多年的回忆。

    这一路,经历过那么多不易,才换回今天的可能,她自是不能忘。

    “我至今也没有改变过初衷。”

    副总笑道:“我知道。”

    周放心不在焉地想着事情,从停车场上楼,在电梯里遇到了宋凛,周放也不知道怎么了,见了他,竟然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苏屿山要买你的公司?”宋凛冷冷的质问声传来。

    周放身子一僵,她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一时心里有些没底,只含糊地点头:“嗯,有这事。”

    宋凛的呼吸声急促了几分,他似乎无法接受:“你还在和他联系?”

    “就是一些普通的商业往来。”

    宋凛对她的轻描淡写很愤怒:“我已经和你说过了,不要相信他,不要和他来往。”

    周放有些诧异,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他作为业内大佬,提携提携我,我为什么不能接触?”

    “苏屿山几句话就让你膨胀了?”宋凛对周放的反应很是不能理解,“周放,你自己应该很清楚,他是不是你能玩得过的人。”

    “可是我从来没打算玩。”

    “就因为他愿意支持你的白日梦?”宋凛始终难以置信,“周放,你会不会活得太理想化了?建造那种生活馆到底有什么意义?有几个人穿衣服会去想衣服的历史?文化是夕阳产业,以你的资金实力,根本不适合碰。”

    对于未来的发展,周放有自己的想法,不会因为宋凛泼冷水就轻易放弃。

    “你认识我也有一阵了,我以为你应该对我有点儿了解。”周放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凛,表情坚决,不给自己留一点儿后路,“我一定会实现我的构想,我会让你知道,白日梦也是有可能实现的。”

    “以什么方式实现?”宋凛不理解周放的这种叛逆,冷嘲一声,“给苏屿山做小?”

    周放怎么都没想到宋凛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他凭什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这么说她?周放越想越气,最后愤怒地瞪向他,说出口的话也是一句比一句重。

    “我到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林真真宁愿去做小,都不肯跟你。宋凛,你看看你的样子,你哪里有苏屿山一半的风度?”

    周放气急败坏,懒得和宋凛纠缠,转身要走,又被宋凛拉住。

    宋凛站得很直,甚至有些僵硬。周放抬头,视线所及之处正是他轮廓分明的下颌骨,再往上,他浓黑的眉毛紧蹙,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眸,面容依旧,只是神色复杂。他盯着周放,怎么都不肯放她走。

    宋凛紧紧地抓着周放的手臂。

    “周放,别走。”

    “……”

    他低着头,第一次向周放谈起了自己那段从来不曾对别人说起的过去。

    “大学毕业那一年,直到我回老家,才知道林真真已经离开了,来了我读大学的这座城市。我不相信她真的做出这种事,又回来了。”宋凛缓缓地说着那段过去,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她只读过中专,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在百赛做电话客服。”

    一向自信的宋凛第一次露出了周放不熟悉的表情:“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跟了苏屿山。如你所说,她宁愿给人做小也不肯跟我回家,甚至连女儿,她都不要了。”

    宋凛自嘲地一笑:“当时她也和你说了一样的话,说我处处比不上苏屿山。”

    周放不知道那些过往,更不知道宋凛和苏屿山以及林真真的纠葛,她甚至无法把林真真和那个气质超然的苏屿山联系到一起。

    人在被愤怒支配的时候,往往会说出最伤人的话,刻薄得连自己都想不到。宋凛是,周放亦然。

    周放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那些话有多伤人,甚至能让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宋凛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周放不觉得痛快,只觉得心疼。

    她所熟悉的宋凛是不该有那种表情的。

    “对不起。”周放一脸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凛没有回应周放的道歉,他只是眷恋地把周放抱进怀里,紧紧地搂着周放的后背,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第一次,宋凛在周放面前流露出了那样的情绪:“周放,不管你说的构想有多荒谬,我都会尽全力为你实现。”

    不等周放搭腔,宋凛一字一顿地说:“别去见他了,好吗?”

    周放被宋凛紧紧地抱在怀里,感受着他情绪的起伏。想必林真真当年的决定是他内心觉得最受侮辱的事,所以只要有人稍微触及,就会令他爆发。

    作为一个男人,这么多年,宋凛一直隐忍不发,不代表他完全没有伤痕。

    在此之前,周放总是希望可以探查宋凛的内心,她以为自己了解他的过去,才能更接近他的内心。可是此刻,宋凛这么**裸地让她触碰他最难堪的过往,她却觉得自己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该说什么?她真的不知道。毕竟他们还没有到达坦诚相对的地步。

    一夜不能好眠,周放做了好几个辛苦的梦,早上被助理的电话吵醒时,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

    助理在电话里汇报了公司的一些情况,最后问周放:“副总说百赛又打电话问签约的事了,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放握着电话想了许久,想到宋凛看向自己的表情以及拥抱的力度,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我们再等等,会不会出现更好的选择?”

    周放看着门口的简介,没想到这座城市还有这样的展览。这是一场vintage(古董装)主题的古董衣盛宴,在这个机器量产服装的时代,不管是二手手工衣还是罕见的具有收藏意义的古董裙,它们匠心独运的设计和无可挑剔的细节都让周放倾心。

    这种时光沉淀的美,是现在所谓的高定也比不上的。

    整场展览周放都看得很用心,她时常会忘记宋凛也来了。宋凛全程都没有打扰她,她一个人在展厅里来回穿梭,偶尔回过头来,宋凛都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

    参观完所有的展品,周放抬起头,看着廊道橱窗里一件件花纹繁复冷艳、款式独特、做工精良的古董衣,再看看现场少得可怜的参观者,不禁开始怀疑宋凛带她来的目的。

    “你带我来看这场展览,是什么意思?”

    宋凛没有回答,只是对周放勾了勾手,带着她往廊道深处走,廊道尽头只有一个位置很不显眼的橱窗,展品是一条洁白的古董婚纱。

    跟在宋凛身后,周放看见一个橱窗前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她身材纤细苗条,一身剪裁简单的复古黑色连衣裙搭配一条紫色丝巾,气韵逼人。她正在细心地擦拭着橱窗。

    听见宋凛的声音,她慢慢回头,周放这才得以瞧见她的真容。

    她并没有多精致的五官,脸上粉黛未施,眼角明显有岁月留下的浅浅皱纹,头发也只是随便绾成一个发髻,用一枚古董宝石发夹夹住,却让人觉得美得不可方物。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周放,这位是乐青子,你可以叫她青姐。”宋凛介绍道。

    周放赶紧伸出手:“青姐你好。”

    青姐摇了摇手上的抹布,对周放示意:“手上脏。”

    周放也不拘泥于这种社交礼仪,只是探究地打量着乐青子。

    “青姐是这场展览的发起人,也是这些古董衣的主人。”

    对于这样的介绍,乐青子始终只是保持着微笑。

    “青姐是我的恩人。当年我没钱,做生意的启动资金都是找她借的。”

    乐青子放下抹布,拿手帕擦了擦手:“不过两万块钱,你也记了很多年了,你后来给我淘的那些衣服,百倍都还上了。”

    “没有您,也没有现在的我了。”宋凛笑着说。

    乐青子摆摆手:“别,我和你从来不是一路的,你是个商人。”

    宋凛正要说话,手机响了起来,他晃了晃手机示意要去接电话。

    “青姐,你带她转转吧。”说完,宋凛拿着手机出了展厅,留下了周放和乐青子。

    乐青子很好地执行了宋凛拜托的事情,带着周放又把展览区逛了一遍,为周放讲述每一件衣服的来历。

    “我从来不觉得穿几十年前的旧款出门不体面,我身上的裙子是我妈妈年轻的时候去美国出差买的。”乐青子说,“人们的观念很难改变,在julia  roberts,penelope  cruz穿着古董裙现身各大颁奖典礼之前,没有人真的关注这些美丽裙子的前世今生。”

    周放并不算多有情怀的女人,乐青子的话却能让她产生共鸣。

    “当然,”乐青子说,“你们做服装的肯定很讨厌我们这种宣扬回头穿旧衣的人。要是人人穿旧衣,你们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周放笑着说:“那时候我可能就转行了。”

    “你知道宋凛为什么带你来见我吗?”

    周放也很想知道答案,表情认真地看着她。

    乐青子说:“他说你和我一样,是理想主义者,听说你想推广服装文化?”

    周放抿唇笑了笑。

    “我从35岁开始做这件事,事实证明,并没有人关注这些。”乐青子拿这场观众稀少的展览为例为周放上了生动的一课,态度十分豁达,“也许标上每一条裙子的价格,人们会稍微兴奋一下。”

    周放跟着乐青子又走回走廊的尽头。

    “整场展览,这件古董婚纱最贵。它有一百二十年的历史,曾有九位新娘穿着它出嫁。”乐青子说着,脸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第九位是我。”

    周放翻着橱窗下的介绍册,里面有九位新娘的照片。一条婚纱跨越时代,穿在不同的人身上,周放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我一直相信,未来有一天,时尚会和幸福一样成为传承。我们可以有梦,因为我们是天性天真爱幻想的女人。”乐青子指了指那条婚纱,“我没有孩子,这条婚纱你喜欢的话,送给你做嫁衣吧。”

    周放被乐青子随意的决定吓到了:“青姐,可别,我根本没场合穿啊。”

    乐青子撇撇嘴,说:“看来他也有不果断的时候。”

    周放摆手,表情有些尴尬:“我们还不是这种程度的关系。”

    乐青子抬头看了一眼橱窗:“这么多年了,你是他带来见我的第一个女人。”她顿了顿,微笑着回过头来看着周放,“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周放。”

    离开时,周放波动的心潮还是没有平静下来,她坐在副驾驶位上,想着乐青子最后说的那些话,脑子里乱得很。

    “你为什么带我来见她?”

    宋凛专心开着车,面上的表情淡淡的。

    “觉得你的梦,她也许能懂,让你们聊聊。”

    “你希望通过她来劝退我,是吗?”

    宋凛别过头看了周放一眼:“如果你一定要坚持,我也愿意支持你做下去。”

    “宋凛,我构想的生活馆只是像王室一样作为一种精神象征,这不是我未来的全部。”

    “王室需要多少税收来维持荣光,你应该明白。”

    周放抿唇,笑着说:“所以我会努力让自己更有钱,这样才能有足够的钱任性。”

    与乐青子见面后,周放并没有打消想开生活馆的想法。但她肯定了宋凛的观点——以她目前的财力,还不足以去支撑自己乌托邦式的理想。

    所以她更认真地投入到公司的运营中。

    霍辰东打来电话通知周放,她申请的贷款如期批了下来,副总很快跟进了这笔贷款,向德国订了最新的机器。新机器很快就会到位,人力资源部那边也汇报了情况,工人和新的市场销售职员都已经列入招聘计划。

    工厂的大幅提产所带来的收益和压力是成正比的,大批量的生产意味着周放的公司需要更多的资金和更好的销售渠道。

    银行抵押贷款的压力雷打不动,融资对公司的重要性在这时候更加明显。

    苏屿山知道周放扩大了生产规模,又开出了一条合作条件,这让公司的副总和员工都无法淡定下去了。一时间,来自公司的压力让周放夜不能寐,掉了不少头发。

    经过好几天的深思熟虑,周放让法务部找了一个律师团队,彻底研究了百赛拟定的融资合同,磨了几天的条款,最后基本上确定了没有问题。

    苏屿山确实只是想出一笔钱扶植一个“出头鸟”去抵挡宋凛未来将会发射过来的枪炮,而这个“出头鸟”的人选,和宋凛有特殊关系的周放显然最为合适。

    宋凛面冷心冷,却对周放有过两次心软,这足以让圈内的人想入非非了。

    梦想可以未来再去实现,眼下资金池需要钱来平衡。以宋凛的财力可以给周放加持两千万到五千万的资金,提供的平台也比较有限,只能合作开发april的品牌项目,不能推广周放的品牌,很明显不足以支撑周放公司后续的需求。而百赛几乎拥有压倒性的优势。

    公司不是周放一个人的,一百多人的公司,她不能只考虑自己和宋凛未来会如何。

    从周放接手这个公司开始,她就注定了不再拥有普通女人的人生,她必须为这一百多人负责。

    苏屿山的一个亿,她必须拿下。

    周放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饭也没吃,换了鞋就走进屋内。

    她一眼就看到宋凛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她家的沙发上。

    周放有些意外他的突然到访,转而想到最近公司的动向,又觉得意料之中。这圈子里也没什么秘密,尤其是宋凛这样级别的人,他想知道的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周放有些疲惫,也觉得为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和宋凛开口,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是疲惫地向盥洗室走去。她想,至少先洗个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见周放要走,宋凛迅速起身,两步跨了过来。他一只手拦在门框上,一只手按住周放的肩膀,逼得周放不得不抬头看他。他脸色铁青,与周放对视,眼神是那么可怕。

    周放皱眉:“你这是要干什么?”

    “他给你什么条件?”宋凛抬起了下巴,眼睛微眯,让人看不出情绪,只听到他沉稳的声音传来,“我出同等条件,你把公司卖给我。”

    周放觉得这样的宋凛很不像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宋凛连连出击,周放被他逼得有些不耐烦,一把推开他,转身想往客厅走,又被宋凛抓了回来。

    “我说了,不要卖给他,卖给我!”

    周放终于恼羞成怒。

    “他现在给的是融资条件,一亿资金供我运营,一年内建好概念生活馆,两年内助我ipo,你能给我这样的条件吗?”周放仰起头,一鼓作气地说,“宋凛,成熟一点儿,是你教我的,生意场上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更没有夫妻,感情用事的人不会成功。”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他们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时间过得好慢,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了。

    周放感觉宋凛好像在那一秒苍老了几分。

    他低着头,声音低沉,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公司卖给我,我和你结婚,以后我的一半财产都是你的。”

    周放被他这建议惊到了,很快,又从惊讶变为愤怒。

    “姓宋的,在你眼里,我的人生价值是靠结婚分钱?你在侮辱谁?”

    周放气极了,那种不被理解和失望的情绪让她一秒都不想和宋凛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她气得鞋都没穿就要往门外冲。

    宋凛伸手在周放腰间一捞,将她抱进怀里,他将下巴紧紧地靠在周放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在周放的耳际。

    “我经不起第二次背叛。”他的声音里甚至有几分颤抖,“周放,我对你是不一样的。”

    周放被宋凛抱在怀里,一瞬间感到心酸极了:“接受苏屿山的融资,这就是背叛吗?”

    “因为他是苏屿山。”

    “所以你还是在意林真真的,对吗?”

    面对周放的质问,宋凛显然有些不耐烦:“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周放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宋凛的手指,转过身来面向着他。

    “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上百人等着我的决定,我不能只考虑我们之间的私人感情。”

    宋凛有些讽刺地低头看向她:“在你眼里,我们之间有私人感情吗?”

    宋凛的反问让周放第一次对他流露出认真的情绪:“我想好好搏一次,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我错了吗?”

    “难道我不能支持你好好搏一次?”

    “宋凛,我也想拥有我自己的商业王国。”

    “你要的商业王国,就是站在我的对立面吗?”宋凛目不转睛盯着周放,“你以为,如果不是我愿意,你能在我手里讨到便宜吗?”

    周放眼看着宋凛眼里的火苗一点儿一点儿地熄灭,又重新回到了从前那个没有情绪的宋凛。他一双深沉的眼睛如看不见底的深潭,好像与她有着难以逾越的距离,她永远也无法企及。

    她突然就感觉胸口那处麻木许久的器官正在狠狠地震颤着,她感觉到了久违的痛感。

    周放见宋凛转身要走,身体的本能让她走上去拥抱他。

    她紧紧地贴着宋凛,却觉得他平时里火热的身躯此刻正一点儿一点儿地冷下去。

    “周放,我见过太多美丽的女人,你的身体不足以留住我。”宋凛的声音冷静而疏离,就像周放最初听到的那样。

    “一直以来,留住我的,是你这个人。”

    宋凛冷漠的口气让周放放开了紧抱着他的手。

    他理解不了她的追求,她也不能接受他对她事业的一再轻视,也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是不合适的。

    八年前的周放也许会因为宋凛的话伤心得死去活来,八年后的周放只会封闭自己的心。爱一个人会一次又一次地受伤,这是这么多年她唯一学会的东西。

    周放的眼眶泛红,眼神却依然倔强。

    看着宋凛挺拔的背影一步步远去,周放觉得心底的失落更甚。

    就在她以为宋凛一定会走的时候,他却骤然回过身来。

    他像暴风,像骤雪,像一道闪电,还没等周放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宋凛紧紧地搂进了怀里。

    他是那么用力,用力得周放都快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你不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宋凛气急败坏地说,“周放,你的野心太大了。”

    周放被宋凛紧紧地拥着,终于有了片刻踏实感。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都掉进了宋凛怀里。

    她问:“如果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你还会注意到我吗?”

    良久,万籁俱寂,周放听见宋凛字字清晰的回答。

    “我不会。”

    宋凛走后,周放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他那么忙,若不是他愿意出现,周放并没有能力掌握他的行踪。这样也好,他们彼此都有充分的时间冷静。

    周放的第一笔融资成功,由于周放多次对合同进行修改,百赛也进行了一些调整。

    资金分四次入股,每笔两千五百万元,一次入股百分之十,并且在合同里订立了一个年度任务。如果其间周放超额完成任务,她可以选择加速融资,进一步扩大规模或者拒绝百赛进一步的融资,防止股份被过分稀释;如果周放不能完成年度任务,百赛可中止进一步融资,双方利益都能得到保障。

    正因为百赛的精明,周放觉得这次的合作是可行的。

    得到苏屿山的第一笔融资后,周放直接把资金用在了工厂。扩大规模的工厂接到的第一批订单就是周放公司和百赛的合作款。

    周放公司的设计师做了一个很讨巧的系列,叫作“缺席的那一年”,以怀旧为主题,勾起顾客小时候过年添新衣的情怀。苏屿山对于周放公司的决策没有强加干涉,第一个项目只是试水,他也只是想看看周放的能力。这批货是简洁舒适的风格,百搭,价位中档,配上百赛的大广告位宣传,可以说是大获成功。

    苏屿山的选择向来是圈内的风向标。因为苏屿山投资了周放的公司,所以很多大公司开始关注起过去名不见经传的周放,和她这个新近崛起的原创品牌——衣谜。当然,苏屿山这块金字招牌周放必须小心使用,毕竟他不是一般人,周放一个不慎就可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融资之后,各大公司络绎不绝地向周放抛来橄榄枝,愿意给她融资的公司越来越多,周放与他们的接触都很小心翼翼。资本动向向市场说明了电商发展的新局面——互联网原创品牌比垂直电商更有投资前景。周放果然成了苏屿山口中的“出头鸟”,她必须时时提防自己被枪打。

    近来春风得意的周放倒是没有被小小的成功冲昏头脑,业绩离与百赛制定的年度目标还差得很远,之后还有一整年的硬仗要打,她不能掉以轻心。

    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周放也没什么人可约,又把近来神出鬼没的秦清叫了出来。

    秦清近来又发掘了一家日本料理的餐厅,据说食材都是从日本空运过来的,保证新鲜,负责制作料理的厨师也是从日本聘来的。这个餐厅一位难求,秦清提前预约,也只是得了一个等号牌而已。

    秦清显然对将要吃上这家餐厅十分兴奋,她坐在周放身边,拿手机拍了等号牌,发了条欣喜的微博,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

    她又刷了刷新闻,才问到周放身上。

    “听说你公司得了融资。为什么选了苏屿山,不选宋凛?”

    “连你都知道了?”

    “财经新闻里播了。”秦清收起手机,认真地说,“我以为你对宋凛是动心的。”

    周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许久,才认真地回答:“因为我害怕,害怕因为爱上他而失去原则,更害怕在失去原则把他当成唯一之后,他却爱上别人。汪泽洋之后,我就再也不想和与我有关系的男人一起做生意了。爱没了,还得撕生意,太累了。”

    “放,你老了,老到失去了孤注一掷的勇气。”

    周放抿嘴笑了笑,不置可否。

    秦清的生活永远是这么惬意,本质上她和周放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周放的烦恼靠吐槽并不能得以宣泄,她也不愿影响秦清的心情。

    又等了近半小时,好不容易排到周放和秦清。刚要进店,秦清就被一群突然出现的大学生模样的女孩围住了。

    “喂,姓秦的。”来人口气不善,引得旁人侧目。

    秦清皱着眉头看着那几个女孩。

    “你们怎么会跟到这儿?”秦清握着手机,一下子反应过来,扑哧一笑,“看了我的微博找来的?”

    “你甭管,反正今天我一定要把话和你说清楚。”其中最漂亮的一个女孩走了出来。

    她的妆容很淡,满脸的胶原蛋白,绾着时下流行的丸子头,上身着kenzo的卫衣,下身铅笔裤,完全是青春洋溢的打扮。

    那女孩态度始终趾高气扬,指责秦清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吃的盐估计比我吃的米还多,想必也是有分寸的。左宇霖的爸妈已经知道你们的事了,正在回国的飞机上,我劝你早点儿醒悟,左宇霖不可能和你这种老女人在一起的。”

    周放一头雾水:“你什么时候惹上一群学生了,左宇霖是谁?”

    秦清低头,神色严肃地说:“五三。”

    秦清皱着眉看着那姑娘,半晌,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一贯是越挫越勇的类型,她说:“首先,我吃得没有那么咸,‘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这句话可当不起。其次,我和左宇霖倒是没什么关系,至于为什么他宁可缠着我这个老女人都不肯要你,你得多照照镜子。”

    “你……上次我看到你和他一起从酒店走出来,你要脸吗?!和小你那么多的男生谈恋爱,还……”女孩越说越觉得难以启齿。

    秦清却仿佛被她提醒后恍然大悟一般,睁大了眼睛故意说道:“啊,你是这么看的啊?不过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和小男孩谈恋爱,我只包养小白脸。”

    “你、你不要脸!你居然敢这么说他!”那女孩眼看就要抓上来,周放突然看到女孩身后闪过一道人影。

    快如疾风,来人一把抓住了那女孩扬起来的手,随后神情冷漠地甩开。那女孩揉着手腕,气恼地抬头看去,待看清来人,脸色有些发白。

    “五三”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急匆匆地跑来的,就这么挡在了秦清身前。

    英雄救美,来得可够及时的。

    秦清见他来了,眉头皱得更深了:“你跑来干什么?”

    “五三”表情淡淡的,低头回答:“刚毕业的小孩,来仰仗你解决就业问题。”

    秦清一翻白眼,方才的话她完全是气那女孩的,没想到却被他听去了,随即开口啐他,“有毛病!”

    秦清没有与眼前这堆人聊下去的兴趣,拿着号牌就要进店:“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秦清拉着周放要走,刚一转身就被“五三”抓住,他拽着秦清,对周放说道:

    “借人一用。”

    周放双手一摊,往旁边让了一步:“慢用。”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周放就看见“五三”气急败坏地走了,很明显,两人不欢而散。

    从角落里走出来的秦清表情有些失落。

    周放见此情景,关切地看向她,有些犹豫地问:“你还好吗?”

    “总要到这一步的,早点儿发生也好,免得泥足深陷以后太难看。”秦清说完,强撑着笑了笑。

    “秦清……”

    “放,我也老了,所以我懂你的那种害怕。人真的不可能完全肆意而活,我俩差了6岁,我怕了。”

    “如果他是真的爱你,他就不会在意,你更不用在意。”

    秦清苦笑着抬头,眼神有些痛苦,也有些决然。

    “没有真的不在意,我不能让他活在别人的闲言碎语里,我不想看到未来有一天他后悔了。”秦清羡慕地对周放说,“我很羡慕你,永远都能保持理智。”

    周放觉得啼笑皆非。

    她理智吗?这份理智的背后,周放会付出什么代价,秦清不会懂,也没有人能懂,周放只能独自承担。

    两个难姐难妹,在感情受到巨大挫折后,选择了用胡吃海塞来发泄。好在时光已将她们淬炼得足够坚强,因此省了很多伤春悲秋的过程。

    这世上还有什么痛苦是一顿酒不能解决的呢?如果有,那就两顿。

    周放公司的系列作品一经上线,就冲到了当月女装类销量冠军的位置。近来不少财经类记者过来采访,当然,主要还是冲着苏屿山的名头,他是业界大佬,他的每一次出手都代表着市场的动向。

    周放能多次上新闻,完全是沾了苏屿山的光。

    在记者的话筒面前,苏屿山始终维持着一贯的气度,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成功人士的高雅。

    他夸赞周放聪明,推荐着他们的主打产品,连做广告都说得好像是某种哲理。

    采访结束,苏屿山十分绅士地提出送周放回家,周放想想两人现在的合作关系,便没有驳苏屿山的面子。

    苏屿山没有叫司机,开的车也只是一辆普通的中档休旅,十分低调。两人同在一个密闭空间里,不得不聊天,周放跟随着苏屿山的话题聊着,秉持着少问多答,少说少错的原则。

    苏屿山见周放如此拘谨,淡淡地看着她:“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你紧张什么?”

    周放笑道:“您魅力太大,怕靠近了有非分之想。”

    苏屿山笑了笑:“你可以想。”

    这句话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周放始终不接招,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一直想着呢,想着怎么从您口袋里多要点儿钱。”

    苏屿山的表情意味深长:“周放,你这样的女人,跟宋凛未免可惜。”

    周放笑道:“是可惜,所以我打算让他跟我。”

    苏屿山不会强迫任何女人,比起强迫,他更享受女人一步步为他倾心的过程。在他眼里,周放大约和别的女人没什么区别,这样也好,周放不希望他看自己的眼光太过特殊。

    一路上周放都因为苏屿山的存在有些紧张,不知不觉后背出了许多汗。这会儿他终于走了,周放一身轻松地脱掉外套,随手把外套挂在胳膊上,向电梯走去。

    进了电梯,周放整个人靠在电梯反光的铁壁上,正专注地想着事情,刚关上的电梯门又开了。

    周放下意识地站直,一抬头就看见宋凛铁青着一张脸,两步跨进了电梯。

    两人相对而立,叮的一声,电梯门再次关闭,四面铁壁将电梯隔绝成了一个小世界。

    周放不知道能和宋凛说什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紧紧屏住呼吸。随后,他的身影像一朵阴云笼罩住了周放,他一只手自然地勾住了周放的腰,另一只手将她手臂上挂着的外套随意向上一掀,盖住了周放的脑袋,遮住了她全部的视线。

    下一秒,宋凛放开了她,她无力地向后靠去。宋凛抬手揭去盖在她头顶的外套,随意地披在她身上。

    下电梯后,赶紧一颗一颗地把纽扣扣了起来,下一秒,抬头瞪向此刻毫无悔意的始作俑者。

    宋凛很满意地看了看周放再无春光的领口,淡淡地交代道:“我要去意大利,一周后回来,差不多能消。”

    周放对他久不出现,一出现就做出这样莫名的举动气恼不已:“和这有什么关系吗?”

    宋凛双手环胸,低头看着周放,很认真地回答:“怕你被老男人诱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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