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由希在三人组的无言默契中，无声无息地在宿舍里住下了，没有第五个人知道。
是夜。
她缓缓睁开眼，银色的月华透过窗帘的缝隙滑进来，室内披上一层梦的色彩。
微微抬起头，撇向一旁，野蔷薇躺在她的身边，睡得四仰八叉，正是梦境最美好的时刻。
九条由希轻手轻脚地爬出被窝，在床边站定，披上外衣，捡起滑落的其他衣物，溜出房门，才敢换上。
衣扣的碰撞声，布料的摩擦声，以及不小心摔倒后压抑的惊呼声，在这个寂静的走廊上回响。
她趴在地上静静等待一会儿，没有人出来查看，松了口气，把最后的衣服套上。
咔哒。
“你要走了吗？”
是虎杖悠仁的声音。
九条由希意味深长地回了一句，“是啊，这里本来就不该来。”
虎杖悠仁握紧了门把手，“你的前方是正确的吗？”
“我想应该是。”
“保重。”
没有回头，远离宿舍后，九条由希的行为骤然变得大胆，嚣张得和刚才判若两人。
顺着系统近距离才有的，坑爹的指路黄线，九条由希一路畅通无阻地拿到六根宿傩的手指。
没有交战，没有惊动任何人，完美！
“你，在做什么有趣的事呢？”
啊呸！
九条由希攥紧战利品，吸收还需要一段时间，这就全靠演技糊弄过去了。
她回头，有一人站在屋顶，双手插兜，嘴角笑意像是顽劣的孩子，黑色的眼罩挡住了他的眼睛，但她知道，那是一双任何宝石都比不过的蓝色眼眸——六眼。
“五条老师！”
九条由希惊喜地叫道，喜悦和悲伤混杂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喜悦——看见帅哥了，真好看，吸溜~
悲伤——这白发几百瓦的吧，太晃眼了！
只是一个眨眼，人已经消失不见，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勾人的性感，“你叫我老师？但是我的学生里好像没有你哦~”
九条由希急切地转身，双手向里弯，十指齐点胸膛，“是我啊，虎杖悠仁！”
“是吗，但是，我怎么记得悠仁是个男孩子呢？”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而且，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不会做出半夜偷鸡摸狗的事情。”
“我真的是虎杖悠仁！”
九条由希急的咬唇，五指插进发间，挠松了马尾辫，蓦地一锤手，“有了！老师你看！”
话音刚落，眼角下两条线突兀睁开，鲜红的眼珠转了转，黑色的纹身缓缓浮现，这是两面宿傩寄生的象征。
“哇哦~”
五条悟嘴角上扬的弧度更明显了，他抬手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左右转，脸凑得极近，两人灼热的呼吸纠缠不清。
九条由希脸颊腾地飘红，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脏嘭嘭直跳，在晕厥的边缘反复横跳。
“五条老师……”
“嗯，确实是两面宿傩没错！”
五条悟大发仁慈，松开手主动后退了一步，“那么，这位自称是悠仁的同学，老师有几个问题想要知道。”
九条由希平复一下呼吸，乖巧地点头，“嗯嗯，您说。”
“问题一，”他竖起一根手指，“你是怎么保持在这个状态下还能清醒的？”
九条由希：“之前发生了一点事，宿傩的灵魂被我吞噬了。”
五条悟鼓起了掌，“可以啊，悠仁~”
“嘿嘿，多谢夸奖。”
九条由希害羞地挠了挠脸颊，“那第二个问题呢？”
“嗯……让我想想啊。”
葱白的指尖轻点太阳穴，黑与白的对比分外惹眼，五条悟像是刚刚才头脑风暴过一样，“就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吧。”
九条由希非常诚实，既然打不过，那就只能博取同情了，“我想先一步把这六根手指吃掉，这样悠仁他就不会像我一样了。”
五条悟隐晦地打了个哈欠，笑意消失，“像你一样的意思是？”
“老师，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九条由希苦笑，“我已经濒临失控了。”
五条悟沉默不语，他确实能看到这个虎杖悠仁的身体里的咒力痕迹，混乱无序，每一处都在对这个躯体造成无法修复的破坏。
“所以你打算替他承受一切？就算最后他什么也不知道，就算是你不属于这个世界。”
“嘛，谁让有个老头子对我说，要尽我所能，去拯救他人呢？”
九条由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顿了顿，表情逐渐沉重，“更何况，我的过去，他的未来实在是太沉重了，如果有一个人注定会经历一切，那我希望，我可以承担两次。”
五条悟嘴角下撇，“悠仁，你已经长成可靠的大人了，很有魅力了哦。”
“那个……五条老师。”九条由希：“其实，我本来也想来找您的，但是，没想到就这么巧被你撞见了。”
“老师怎么会这么晚还在这里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
五条悟像是被打开开关的玩具，啪嗒啪嗒的响着，“我呢，本来还在出差，结果伊地知突然打紧急电话，说你们出事了，我就紧赶慢赶跑回来，连当地的特产都忘了买！”
九条由希：“……那真是太遗憾了。”
“结果，我刚到学校外，他就跟我说没事了，我一看都晚上了，特产店也关门了，就只好躺下休息一会儿。”
五条悟摊手叹气，“没过多久，就听见有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身为最强的我，除害这事当然是义不容辞，于是，就这样了。”
“……”九条由希后退一步，九十度标准的鞠躬礼，“辛苦了，五条老师。”
五条悟毫不谦虚，“没事没事，谁让我是这里最认真负责的老师呢。”
九条由希绞尽脑汁，也没想到接下来该扯什么话题，这时系统提醒响起了。
【能量转换已完成，请任务者吞下六根手指，达成吸取能量的最后一个条件。】
九条由希内心天崩地裂。
［你tmd也不早说最后还要吞手指，你早说，我就不走捷径了！］
这下怎么办？刚刚才说了自己在失控的边缘徘徊，现在又吞六根，这不是逼人动手吗？
九条由希内心纠结着，说话也一顿一顿的，正好符合了现在该有的不舍。
“五条老师，我等会儿要一次性吞下六根手指，可能就……没有办法继续控制宿傩的力量了。”
她咬唇，唇色泛白，留下一道清晰的齿印，“到时候，您可以……”
她似乎是说不出口，五条悟就好心地帮她一把，“杀死，对吧？”
九条由希神色复杂地望向他，终究不是亲生的吗？说得这么干脆，一点不带感情。
“是的。”
五条悟又往后退了退，双手插兜，一副看戏的模样，“我准备好了，你开动吧！”
……重头戏来了。
九条由希从口袋里掏出六根长长的手指，紫红色，干瘪，黑指甲尖利。
这要怎么吃？
她面色凝重，单手捻起一根，闭眼就是一个猛吞，末了还砸吧砸吧嘴。
其实，味道没尝出来，只是有点卡喉咙。剩下的几个也是闭眼就塞，吃手指吃出了打仗的气势。
六根手指下肚，有点饱了。
“五条老师，我准备好了。”九条由希深呼吸，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想了想，又接了一句话，“有些话我说不出口，小心十月涉谷。”
“ok，涉谷，我记住了。”
五条悟点点头，往前走了一步。
九条由希补充一句，“万一他们问起我，就说我去读大学了！”
“这个理由不错。”
见五条悟抬手，她又连忙叫停，“等等！我、我我我我……我还有有件事想说！”
五条悟抬起的手落在腰间，扭了扭，“说吧说吧。”
“老师，趁年轻的时候多休息一下吧，不然老了会有很多疾病的。”
五条悟的动作猛地僵住，似乎是大受打击，“我说那个啊，悠仁，最强是不会得老年病的。”
九条由希强调，“但是五条老师会啊。”
“……那行吧，我会注意的。”五条悟笑着说，“话都说完了吗？夜深了，小孩子该睡了。”
“明明刚才还说我长大了。”
“有吗？”
“有！”九条由希叹口气，闭上眼，“算了，来吧！”
只是一秒不到，她像是栽进了谁的怀抱，温暖又可靠，眼睛沉重得睁不开，睡意侵蚀大脑。
最后只听见耳边的低语，“祝好梦，悠仁。”
清冷的月光洒满屋前的小路，寂静的夜晚，没有欢呼声，没有喝彩声，没有一个人簇拥围观。
只有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为来自异世界的、寂寂无闻的英雄送上永恒的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