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普通的一件深蓝色泳衣，除此之外还有浮板和臂圈之类的售卖，但值班老师说，失物招领处有很多浮板，随便拿一个，用好还回去就行了，不用花钱买。

    “四点钟下班，我们在这里碰面吧，有你一起我也不紧张。”值班老师笑道，“我也是蛮怕水的。”

    裴雅都没来得及拒绝，就被约定了，但她想好了，下班时过来打个招呼，她并不想学游泳，这泳衣买就买了吧，也就20块钱。

    可等她再来体育馆，值班老师早就先到了，热情地拿来了防水创可贴，说：“沈老师给的，他说你膝盖上有伤口，贴这个就行。”

    这明明是裴雅想好，找的第二个借口，也被人照顾到了，而那位老师根本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拉着她就往更衣室走。

    换衣服时，值班老师一直笑呵呵的，说等她学会了游泳，就可以鼓励女儿去学游泳，因为女儿和她一样很怕水，但又羡慕会游泳的人，她想帮助女儿一起克服这个恐惧，她就要先克服。

    这事从头到尾，裴雅都是抗拒的，可听见值班老师说，是想帮助女儿一起克服恐惧，她心头一暖，反正回家可能也是面对妈妈，或者一个人呆着，在这里多待一两个小时也挺好。

    不过，裴雅太瘦了，来上课的高年级女孩子，身材都比她更有线条，站在微胖的值班老师身边，她简直像一张纸片。

    沈凡见到裴雅时，温和亲切地一笑，简单地说了一下之后的教学安排，裴雅第一次来，而且完全不会游泳，为了不耽误另一位的进度，沈凡让她在边上坐着，先感受和习惯一下水池的温度。

    他们一起测量了心跳和血压，做了热身操，活动开手脚后，值班老师便下水了。

    她腰上绑着浮板，而今天的课，是要试着放开手里的浮板。

    裴雅坐在一边，把双腿泡进泳池里，纵然盛夏，这室内泳池的水还是很凉的，但很快也就使用了，双腿在水里变得很轻盈，她不自觉地摆动起来。

    那一边，沈凡一开始上课，就变得凶巴巴，就算是对待同事也十分严格，能在生活和工作中灵活切换的人，裴雅是很佩服的。

    她也决定了，虽然不喜欢这份工作，但暂时找不到更好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就先好好给孩子们上课，至少把租房的钱攒出来。

    空旷的游泳馆里，回荡着沈凡的教学指导声，裴雅看着听着，却进入了她的世界，想起了中午西成哥哥来，对她提出的要求。

    西成哥哥希望她把补偿款分成三份，他说房子也是爷爷留给自己的，她有继承的权利，能有一笔钱傍身，对她的将来也是一份保障。

    可裴雅心里很清楚，若留一份，一定会被妈妈抢走。那时候爸妈可能已经离婚了，可作为妈妈的本钱和筹码，妈妈本就不会对她放手，要是手头还有钱，妈妈更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不想要钱，就是想和妈妈切断利益关系，她的未来不需要钱，她想要可以喘气的空间。

    “很好，蹬腿，膝盖收紧，手臂往前……”

    不远处，沈凡的终于夸奖值班老师了，裴雅抬起头，便见后腰绑着浮板的人，完全放开了手里的浮板，双手配合着往前游出去。

    虽然还靠腰上的浮板助力，但是她能游起来了，四肢在水里，已经完全自由，能在这么大的泳池里舒展身体，裴雅忽然心动了。

    她捧起水往身上撩，冷得直哆嗦，但一下又一下后，觉得自己能适应了，就想泡进泳池里试试，来都来了，玩一玩也好。

    从岸边滑下去，双手撑在身后，可脚尖一直也没触碰到池底，抬头看远处，个头并不怎么高的沈老师分明是“站立”在水中的。

    裴雅正想把自己再撑回岸上，脚尖突然抽筋，慌乱下松开了手，整个人顿时沉入水中。

    脚抽筋使不上劲，双手也不会划水，瞬间被水淹没时，她根本不敢睁开眼，窒息感从四面八方压迫她的身体，呛了无数口水，可濒临死亡的恐惧，却又在这一刻消失了。

    裴雅的身体松弛下来，在水下睁开了眼睛，看见了从水面透下的光，她的身体往下沉，光离她越来越远，很快，窒息感开始吞噬意识，她渐渐无力睁眼时，一道身影窜到身边，她的身体被托起来，而后结实的胳膊勾着她的脖子，迅速将她从水里带出去。

    突然顺畅的气道，大量的氧气充入身体，反而带来晕眩，一生一世，恍如隔世。

    “裴老师，裴老师……”身上还绑着浮板的值班老师跑来，吓得魂飞魄散。

    “对不起！”上岸后，裴雅坐在地上猛烈咳嗽着，吐出了一些水，沈凡温和耐心地教她调整呼吸，询问她有没有其他不适，帮她掰动脚腕缓解抽筋，险些溺水的人终于彻底清醒了。

    “裴老师，你胆子太大了，你不会游泳啊，这水池两米深，你怎么好跳下去呢。”值班老师吓得脸色苍白，“不是叫你坐着别动吗？”

    “两米深？”裴雅惊愕地看着他们，她完全不知道国际比赛泳池的规格。

    沈凡自责道：“应该带你们去小池子的，我也忘记提醒了，不过裴老师，我叫你坐着玩玩水别动的，你怎么跳下去了。”

    裴雅愧疚地说：“我看你站在水里……”

    很显然，人家沈老师是浮在水里，她太蠢了。

    值班老师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吓死了。”

    裴雅忙说：“我没事了，真的，休息一下就好，我保证不下去了。”

    沈凡想了想，认为值班老师今天状态很好，再努力一下腰上的浮板也能撤掉，商量后，惊魂未定的值班老师也同意，继续把今天的课上完。

    沈凡给裴雅拿来浴巾披着，搀扶她到边上的椅子坐下，再次道歉说：“没提醒你水池的深度，实在对不起。”

    裴雅连连摇头，明明是她自己傻，这么大的泳池，想想也该知道水不浅。

    沈凡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说完，他就往值班老师那里走去。

    “沈老师……”裴雅叫住了他，又看了眼远处正往身上撩水，适应水温的值班老师，她定下心说，“我想学游泳，能麻烦你教我吗？”

    沈凡很意外，不禁笑起来：“想学吗，我以为刚才那一下，你再也不想下水了。”

    裴雅说：“但是，在水里很舒服，我想试试看，我上一次游泳，是小学三年级夏令营去游乐园，后来再也没下过泳池。”

    沈凡笑道：“距离开学还有一段日子，初三班级提早开学不用泳池，你每天下午都可以来，如果你用心学，开学前学会完全没问题。”

    裴雅很感谢：“那明天就开始吧。”

    沈凡答应了，跑去值班老师那边，值班老师下水前又喊了声：“裴老师，你当心点哦。”

    裴雅挥了挥手，老老实实坐回椅子上。

    这天傍晚，汪美丽和姚玉芬逛大卖场回来，拎着一堆生活用品，一人吃着一只葱油饼往家走，姚玉芬突然叫住她，指着马路对面说：“你看，文文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汪美丽顺着方向看过来，果然是文文和一个年轻男孩子，她到路口过马路，和那人道别，男孩子目送她安全过了马路，才继续往前走，像是去搭地铁。

    姚玉芬笑道：“文文今天上班呀，这是学校里的男老师吧，会不会是男朋友。”

    汪美丽忽然松了口气，儿子要她留心文文今天是否上班，是要单独去找她的，她一直担心有什么事会让袁小姐误会，看来是她多想了，文文还是能和其他男性正常相处的。

    姚玉芬说：“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最好别让那几个十三点看到，不然又要搞事情了。”

    汪美丽吃掉了手里的葱油饼，说道：“我再去买一只西瓜。”

    姚玉芬说：“拎不动了，回去放好再来买吧。”

    汪美丽嗔道：“你怎么不懂呢，走走走……”

    这个时间，一天工作即将收尾的唐娇，去别的部门送资料，人家部门里正好有人发喜糖，也给了唐娇一盒。

    她高高兴兴地往回走，看见郭旭东和几个人从会议室走廊里出来，那几个人向他道别后，就出去了。

    郭旭东一转身，也看见了她，唐娇主动走上来，笑道：“谢谢郭总，你已经第二次帮我捡手机了，实在不好意思。”

    “你也蛮能丟的。”郭旭东说，“下次可能没这么幸运了，小心点。”

    唐娇尴尬地一笑，看见手里的巧克力，借花献佛地递给郭旭东：“这是财务部的同事给我的，就当谢谢你行吗？”

    郭旭东愣住，可他的手，竟然已经不受控制地接过了巧克力。

    唐娇很高兴，再次感谢后，就要走开，郭旭东却叫住了她。

    “还有事吗？”

    “你怎么受伤了，被人抓伤的吗？”

    “我吗？”唐娇自己毫无意识，但说实话，今天是觉得胳膊有点隐隐作痛。

    郭旭东指了指她的手臂：“有淤青。”

    唐娇看了又看，抱着手臂都转了一圈，看是看不见，但手的确摸到了疼痛的地方，不禁抱怨：“那帮老阿姨，力气大的嘞。”

    郭旭东问：“有人打你？”

    唐娇忙笑道：“没有没有，就不小碰了一下，没事的，谢谢郭总，我去做事了。”

    她走了两步，脑中忽然一个激灵，转身看着郭旭东。

    郭旭东眼神一慌，同样莫名地看着她。

    唐娇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壳蛮特别的，是迪士尼的最新款，几乎没看到有人用一样的，郭旭东都是第二次捡到她的手机了，他难道不认识？可他刚才被自己感谢时，一点也不意外，好像知道就是自己丢的。

    “有什么事吗？”郭旭东莫名其妙地心虚，干咳了一声说，“对了、那个……圆珠笔还没还给你。”

    唐娇猛地想起这件事，她昨天翻包的时候还在可惜，不记得掉在哪里，打算上网再买一支的，高兴地笑道：“我跟你去拿吧。”

    郭旭东微微皱眉，下意识地看了下四周，这小姑娘，完全不懂办公室的避忌吗，人情世故上，是不是太天真了。

    “我会让助理拿给你。”郭旭东说，“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