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成在文文眼中看见了光芒，她一点也不柔弱，她只是瘦了些。

    她有强大的内心，坚定的意志，和到哪里都能养活自己的生存技能，不然这过去的十年，孤零零地面对那个强势、自私又无情的妈，她怎么能挺过来。

    林西成说：“我们要不要去庆祝一下，你能喝酒吗，吃抗抑郁的药，能喝酒吗？”

    裴雅赧然一笑：“喝一点点，应该没问题。”

    林西成说：“我们买回家喝，醉了就睡觉。”

    裴雅笑道：“刘姥姥第二次进大观园，中午陪老太太、太太、姑娘们吃饭，王夫人也这么说，喝醉了就睡觉，谁还笑话咱们不成。”

    林西成笑道：“你都背出来了？”

    裴雅说：“没有背，只是记得一些片段，听到类似的话，就会想起来。”

    林西成问道：“文文，你测过智商吗？”

    裴雅苦笑：“没测过，我妈怎么可能会让我知道我是个天才，在她眼里我是永远不够好，也不够努力的，她从来没表扬过我，总是提醒我要反省。”

    林西成心头一沉：“如果不想提这个话题，我们……”

    裴雅说：“没关系，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说的事情你本来就知道。”

    林西成问：“那这十年呢？”

    裴雅说：“这十年里，我逆来顺受，她要我干嘛我就干嘛，几乎不会发生矛盾，我妈大喊大叫也是冲着我爸爸，所以我还好。不过她破产后，我知道不能留学，也没准备国内考研，她还不让我再读书的时候，我差点从天桥上跳下去。”

    林西成心里一咯噔，但努力冷静下来。

    裴雅说：“可能那时候，我已经不太好了，之所以搬回新康里才越来越严重，因为有你们在身边，我有了反抗的底气。虽然每一次反抗都最终妥协于我妈的眼泪，可我还是不断地尝试，好像飞蛾扑火。”

    林西成说：“不是飞蛾扑火，是凤凰涅槃，就算烧成灰烬，也会重生的。”

    裴雅眼眶一热，点头：“西成哥哥，我会好好的。”

    林西成同样充满信心，把车开去了超市，买了满满一车的食物，回家路上文文就忍不住拆了新口味的薯片，还分给林西成尝了一口。

    可惜满心期待的两个人，尝过后，都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互相看了眼，大笑起来。

    这一边，工作间隙去洗手间的娇娇，看到了文文发在群里的照片，说新买的薯片无比难吃，简直反人类，唐娇让她扎紧了留着，等她下次去吃。

    看到文文整个人越来越鲜活，娇娇心情格外好，脚步轻盈地回到办公室，突然那个一直刁难她的同事冲过来，把一沓文件摔在桌上：“你什么意思，这种东西我怎么交上去？”

    唐娇愣了愣，打开文件夹翻了几页：“我给你的是整理好的文档，你是不是自己弄乱了，所以打印出来才乱七八糟？”

    “什么话，什么叫我弄乱，你给我的文档就是这样的。”这个曾经让唐娇加班帮她做事，但因为唐娇不愿意再帮她，而处处刁难她的女同事，咄咄逼人地说，“是不是觉得主管和经历都很喜欢你，你就可以随随便便做事了，我很忙的，麻烦你把东西整理好再给我，这么简单的事你也不会做吗？”

    唐娇冷声道：“我现在给你看我的已发送邮件里的附件，如果不是整理好的文档，你是不是该向我道歉？”

    同事声音高八度：“什么意思，我冤枉你，我欺负你？”

    唐娇怒道：“就是冤枉我，欺负我，我这里已发邮件没删除，打开看一下就知道了，到底是谁的错。你可别告诉我，工作这么多年了，你连个Excel都用不来。”

    她坐下要打开邮件，却被那个女同事一把拉开，疯了似的骂她：“你算什么东西，我在这里做了那么多年，从来没碰到过你这么笨的人，还反咬一口说我冤枉你，一天到晚打扮得像个狐狸精，谁知道你是来上班还是来卖的。”

    “你说什么？”唐娇被最后一句话激怒了。

    “你说我说什么？”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唐娇伸手揪着她的衣襟，“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同事们纷纷围上来劝架，两个人迅速被隔开，有了人在中间阻隔，那个女人又开始骂骂咧咧，嘴巴里不干不净。

    唐娇气疯了，抓起桌上的水杯朝她扔过去，但没砸中，更多的同事来劝阻，把她拉去了隔壁空着的小会议室。

    “别跟她吵，她是十三点，你跟她吵干什么，有事情跟上面说。”

    “就是呀，她无赖胚，慢点地上一躺装死，你怎么办？”

    “快消消气，她这几天肯定家里有事，公司里么也天天被上面骂，脑子昏掉了。”

    “唐娇，吵架归吵架，别动手，动手你就没道理了……”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劝说着，坐在唐娇对面的前辈，也给她送来了一杯水。

    前辈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怕唐娇一怒之下离开离开这里，或是辞职或是调部门，怕她们分开。

    虽然面对面坐着，平时说话很少，但彼此已经有了默契，不论是工作上的，还是每天偶尔分一粒糖，分一块饼干。

    大家又忙又累时，抬头互相看一眼，彼此默默鼓励，唐娇一直觉得，虽然在上班的地方不需什么真情实感，但遇到好人，就是福气。

    唐娇原本已经想好，那个傻X不走，就她走，有时候一些同事为了不被那个女人欺负，就会和那个女人一起来欺负她，刚开始那段时间，不就是这样吗？

    可是看见前辈的眼神，满满都是害怕失去她这个朋友的不舍，唐娇又心软了。

    边上一个同事恨恨地骂道：“那个女人到底为什么不能调走，事情从来不好好做，就会作天作地，其他部门都知道她是个十三点。”

    唐娇猛地一紧张：“刚刚这么吵，别的人也听见了吧。”

    同事说：“肯定的喽，又要群嘲我们了，不过不怪你，我有时候火大了也想抽她。”

    唐娇才不在乎别人群嘲她们部门，反正下次别的部门有什么八卦，同事们也会去嘲笑人家，这种事才不值得大惊小怪。

    可是，郭旭东怎么办，他也会知道。

    这个时间，高层们在开会，连魏颖都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

    一个小时后才散会，老板和CEO去办公室谈事情，魏颖带着其他同事下楼来，喝杯水的功夫，就知道唐娇那里吵架了，还差点打起来。

    郭旭东又过了半个小时才下来的，魏颖已经整理好了会议记录交给他，顺便核对了今天的工作内容，下午除了和客户的一个电话会议，基本没别的事了。

    郭旭东看了下时间，问：“我可以早下班了？”

    魏颖笑道：“要和女朋友约会吗？”

    郭旭东笑而不语，低头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

    魏颖说：“不过我想，她今天应该没什么心情。”

    郭旭东抬起头：“什么意思？”

    魏颖把自己所知的情况报告了老板，顺便解释：“上次那位业绩垫底，是自然淘汰，我们可没有干预。”

    郭旭东意味深深地一笑：“初来乍到，还能干预人家部门的人事调动吗？”

    两个人心照不宣，魏颖说：“总之你关心一下，需要做什么，随时通知我。”

    郭旭东点了点头，魏颖抱着文件准备退出去，又被老板叫住了。

    “如果我公开和她的关系，你觉得会是什么局面？”郭旭东说，“对她的坏处和好处，哪一边多，你是女性，你站的立场更能明白她的处境。”

    魏颖坦率地说：“说实话，我并不支持你们公开关系，当然这里头有很重要的一点，她打算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是你们之间要沟通的事。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我的另一半能尊重我，至少在这件事上，必须和我商量。”

    郭旭东说：“我只是不想她被人欺负，她以为银河是很美好的地方，才拼了命来到这里，心理落差太大，时间久了压力也会越来越大。”

    魏颖笑：“这话该对她说。”

    郭旭东说：“知道了，等下打完电话我就走，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这一边，唐娇早就回到工位，但那个女人却回去了。

    主管为了息事宁人，相信了她说的这里那里不舒服，连假都不算，直接让她先走了。

    此刻，主管的助理来找唐娇过去，对面前辈特地停下工作，对她微微一笑，像是叫她别害怕，去了有什么说什么。

    自然唐娇的工作能力，全部门有目共睹，主管本就很喜欢她，这种矛盾是非之上，不会太苛责，但一个部门运作总要有规矩，出了事不能不管。

    一层层压下来，其实主管很难做，主管之间也有竞争，队伍不好带的话，她就是夹在中间两边受气，还要被同级排挤。

    谈话的主要内容，是让唐娇克制一下脾气，有矛盾就找她，不要在办公区吵架，对部门和公司影响不好，对她自己更不好。

    唐娇说：“我想知道，以她的工作能力，为什么一直留在我们部门，我们也有绩效考核，她是怎么通过的，何况大部分同事都被她欺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