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三一早，姚玉芬真的收到女儿消息，让她晚上去帮忙烧饭，她急匆匆跑来找汪美丽，想叫美丽陪她一起去。

    “我怕跟她吵起来。”姚玉芬坦率地说，“你在的话，我们吵不起来，不然在人家家里多尴尬。”

    得知今晚郭旭东是不在的，汪美丽立刻就答应了，追到弄堂外，告诉上班去的林国庆，叫他晚上自己弄吃的。

    林西成和文文吃早饭时，收到妈妈的微信，兴奋地告诉儿子，她晚上要去小郭家里了，他很无语，打电话问妈妈怎么回事，叫她别去打扰人家，自然是劝说失败。

    等他挂了电话，文文说：“既然是娇娇邀请的话，肯定和郭总监说好的，我们就不要多想了。”

    林西成说：“我妈讲，唐娇昨晚半夜给姚阿姨打电话，说她不想做家务不想做饭，但是郭旭东对她太好了，她要是什么都不做，心里很过意不去，她昨天跟你说了吗？”

    “她说她睡觉了。”文文不免担心起来，“原来娇娇也会有烦恼的，她应该跟我说说，她太照顾我了。”

    林西成问：“你说‘也’的意思是，你也有烦恼？”

    文文说：“是呀，我在这里很不自由，我在家里至少还能练钢琴。”

    林西成毫不客气地说：“大小姐，你生病了，送你去医院的是我，把我吓得魂飞魄散的人是你，我们是不是应该互相体谅一下。”

    文文莞尔一笑：“所以我继续忍耐，住在这里了呀。”

    林西成噎住，夹了一只大烧麦给文文，凶巴巴地说：“快吃饭。”

    文文把烧麦夹开，分给林西成一半：“我差不多了，帮我吃一半吧，对了，水杯我找出来了。”

    她把半只烧麦塞进嘴里，跑去厨房，拿来两只保温杯，尺寸款式都是一样的，但颜色不同，一只黑色一只深蓝色。

    “我想要深蓝色，但是黑色我用过了。”文文商量着，“你介意吗，我已经用开水烫过好几遍，洗得干干净净。”

    林西成都不知道家里有这些东西，玩笑道：“这又是打开柜门看见的？”

    文文一本正经地点头：“嗯，你们家的东西，都是打开门就能看见的。"可说完，她自己先破功了，抱着深蓝色的保温杯笑成花。

    林西成心里暖暖的，但嘴上嗔道：“唐娇什么坏的都被你学去，好的不学。”

    文文说：“为了感谢你提供的保温杯，以后每天装水的任务交给我，今天晚上我不来接你，我想回来把床单被套洗了，前天晚上流了很多眼泪，娇娇也跟着我一起哭的。”

    林西成正经起来，关心道：“好些了吗，耳朵难受吗，心里呢？”

    文文说：“耳朵没事了，而我开心或不开心，对他们不会有任何影响，我宁愿选择开心，我答应你了，不管他们的事。”

    林西成很满意：“现在身体第一，其他什么都是假的。”

    文文抱着水杯，看林西成吃下另外半只烧麦，心里想的是：我喜欢你，是真的。

    下午，林西成送文文去琴行，自己去学校，上课前就看到妈妈的朋友圈，她和姚阿姨去了陆家嘴，要吃个下午茶，然后等娇娇下班一起去郭旭东的家。

    林西成给妈妈微信上打了钱，让她请姚阿姨吃下午茶，晚上打车回家，汪美丽大大方方地拿了，很快收到姚阿姨用妈妈的微信发来语音，说谢谢成成请客。

    他反而不好意思，刚好要上课了，收起手机，定下心来听课。

    这一边，文文今天要试课的两个孩子，都是考级的，通过教学和沟通，判断资质后，文文大胆地建议其中一个孩子越级报考，认为小朋友非常有天赋，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家长信心倍增，一口气把到明年考级前的课都定下了。

    另一个孩子虽然演奏技巧更好，会弹的曲子更难，但天赋差一些，很明显是被父母逼出来的“机器人”，不论文文如何强调并讲解乐曲的感情和旋律，这个孩子都只会照着谱子把音符弹出来，文文甚至能感受到，他很不喜欢弹钢琴这件事。

    自然一个小时下来，孩子的改善没能有立竿见影的效果，家长表示要考虑考虑，文文也不觉得多失望。

    不论如何，一切还算顺利，老板那边想要试课的人不少，他自己已经先做了一波筛选，因此之后课时即便报不满，可以再增加名额。

    文文来这里几天，深深感觉到眼下教育机构的吸金能力，八零后九零后的父母对待孩子的教育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二胎开放后，迎来一波生育高.潮，如果自己真的朝钢琴老师的方向发展，至少五六年内，她能一直都有活干。

    收拾东西准备下课回家，文文收到娇娇发来的消息，她下班了，要带两个老阿姨，去参观郭旭东家了。

    姚玉芬买了很多菜，素的荤的都是女儿爱吃的，唐娇吐槽她们就这么拎着大包小包跑去吃下午茶。

    两个阿姨不以为然，汪美丽说：“人么都是要吃饭的，人家也没赶我们出来呀，我们放在购物袋里扎得很牢，别人看不见。”

    姚玉芬则反复跟女儿确认，她们趁郭旭东不在跑去要不要紧。

    唐娇被问得烦躁了，说：“这是我的家，你是我妈妈，为什么不能来？”

    两位阿姨愣愣地看着她，唐娇接过妈妈手里死重死重的购物袋，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往前去了。

    姚玉芬轻声问美丽：“你说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汪美丽笑道：“你之前不是东西都给她准备好了，这有什么啦，再说了，我敢打赌，娇娇结婚肯定早，不是明年就是后年，你信不信？”

    姚玉芬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心，被娇娇催促后，赶紧跟上去，他们辗转地铁来到郭旭东的家，走了不少路。

    然而路上还能看见几个人，进了小区后，除了门口的保安，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电梯一路上去，进入空荡荡的楼道，汪美丽小声对姚玉芬说：“这里比成成那边还要冷清，到底有没有人住啊。”

    她们没看见唐娇掏钥匙，转动把手门就开了，姚玉芬紧张地问：“你们出去不锁门的吗？”

    唐娇吃力地放下沉重的购物袋，退出来，又给阿姨们演示了一遍怎么开门。

    汪美丽立刻给儿子发消息，她以后的新房子里就要装这种门锁，再也不怕不带钥匙了。

    唐娇说：“这种锁很便宜，就是很多人不信任，觉得不安全。”

    这一点姚玉芬倒是看得开，说：“是啊，小偷真的要来偷，你装十道门也防不住的。”

    说着话，三人进了家门，唐娇奋力把两大包食材送进厨房，再出来，就见两位阿姨在落地窗前，稀奇地看着不远处的黄浦江。

    唐娇说：“前面两栋房子景观更好，这里遮挡了，所以房价也便宜。郭旭东说，现在这里很贵，他是买不起的，他因为买得早，然后他爸妈早期给他准备的房子升值很厉害，他是运气好。”

    汪美丽说：“当年买房子的，现在都发达了，这不是运气好，人家就是有本事，有眼光。”

    唐娇带她们参观了家里的房间，两位阿姨都很礼貌，只在门口张望了几眼。

    姚玉芬看到次卧，笑着说一看就知道是女儿住的地方，但转过身，对汪美丽说，他们夫妻俩没本事，没能让孩子住上好的房子。

    汪美丽安慰她：“你把女儿养得这么好，懂事又有上进心，她才会在公司里遇见小郭呀，这里面都有你的功劳。”

    只听唐娇在厨房喊：“妈妈，你怎么买大闸蟹呀，它们要死掉了。”

    两人赶紧跑来，挽起袖子戴上围裙，姚玉芬和汪美丽从来没用过这么大的厨房，很兴奋，做什么都有劲，麻利地把食材分类打包，给唐娇塞满了冰箱，蒸了大闸蟹，炒了童子鸡，炖了排骨莲藕汤，姚玉芬还手把手教女儿怎么用电饭煲烧红烧肉。

    文文这边，试课结束后，本打算回家的她，遇到调音师来琴行调钢琴，这是她很感兴趣的事，就留下来看，还和调音师交流技巧，很满足很开心。

    不知不觉时间就晚了，走出琴行，遇到隔壁上语数外的孩子放学，家长来接孩子，她不经意地瞥见一个人绑着石膏，因为唐姚前段日子都这样，她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竟是遇见熟人了，文文跟上来问道：“沈老师？”

    沈凡听见声音，赫然见到裴雅，很是意外，高兴地说：“怎么这么巧，裴老师，我们还真是挺有缘的。”

    如今再听这话，文文已经不会多想了，她相信沈老师一定也放下了，于是关心道：“你的手臂怎么了，骨折了吗？”

    沈凡面色一沉，让小侄子去隔壁便利店挑零食，他和裴雅等在门口，像是有心避开孩子后，才解释道：“你们班级的冯梓宜，上体育课爬到领操台跳下来，我去接她受的伤。孩子没事，学校让我休假两周再去，加上国庆节，我能休息将近一个月了，所以帮忙带侄子来上辅导课。”

    文文在学校虽然只上了一周的课，但在暑假里就把孩子们的名字和照片对上了，即便其他人不太熟悉，那个重点班里总分排名第三，但英文成绩不太好的冯梓宜，那个已经被妈妈逼出刻板行为的孩子，她记得很清楚。

    她还一直想着，等自己状态好了，去冯梓宜的家里看看，没想到……

    沈凡说：“她父母不承认孩子从领操台上跳下来，是她的自主行为，怪我们学校监管不力，要求赔偿还要转学，不过暂时没有学校接收，好像还在学校里，可我听苏老师说，孩子现在很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