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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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临睡前,初春把落地窗和门都关得死死的,确保房间里的任何声音不会再被听见。

    即使如此,她还是做了个梦。

    梦到和她成为邻居的谢宴每天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来给她送温暖,除了定时定点给她头上的包包喷药以外,怕她饿死还特意亲自过来给她喂饭。

    做的菜系是……煮星星,炒星星,炸星星。

    初春想死的心都有了。

    -

    早上时分,初春去外面给花浇个水,隔壁别墅的阿姨这时捧着汤汤碗碗走过来,问她是不是没吃饭。

    “是谢先生让我过来的。”阿姨露出和蔼的笑,“他说你刚起床,来不及做饭。”

    “噢……谢谢了。”

    不知是谢宴考虑周全还是阿姨细心体贴,送了饭不说还过来帮她头上的包包喷药。

    受伤后的第二天,伤势最为严重。

    别说自己对着镜子乱喷药,就算别人帮忙,初春也感觉到隐隐的疼痛。

    “是不是我力道太重了?”阿姨问道。

    “不是。”初春改口问,“谢宴人呢?”

    “谢先生早就出门了。”

    “噢。”

    初春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九点,这个时候,谢宴应该早早去公司了。

    她今天也得去初家公司一趟,有个记者发布会等着她主持。

    头上顶了个包,只好把发型整整,挽成碎丸子头,脸上的妆容不需要太浓郁,稍微清丽一点就行。

    她不是职场女性,去发布会只是走个过场,替初父宣告下公司的未来发展和打算。

    当年初父和母亲离婚后,公司的股份并没有分开,初母已经把自己持有的那份转移到初春的名下,百分占比并不多,只有初父的一小半,所以想以此拿权不太可能,得在初父走之前继承他所持有的部分。

    初母的原话是:“如果拿不到的话,这个公司也没必要再留了。”

    简而言之,要么自己得到,要么直接毁掉。

    如果初父把继承权给程晚静的话,她们母女绝对不会有足够大的本事管理公司,甚至不需要王家出手就被同类竞争对手吞噬殆尽。

    初母爱憎分明,当年如果只是多出一个私生女的话,她不会这般愤怒,最让人厌恶的是,洁癖格外严重的她居然和另外一个女人共同享用一个男人。

    初春化完妆之后,刚好上次从商场订购的礼服到了。

    是一款设计感独特又不失大方的小众礼裙,意大利品牌,看起来不会让人觉得刻意的华贵,很适合正式但不隆重的场合。

    两点十分,初春出现在恒初公司门口,迎接她的是等候多时的初父的秘书以及史密斯先生。

    “初小姐。”秘书毕恭毕敬地称呼道。

    秘书到底是带点脑子的,没把称呼从大小姐改成二小姐。

    “初总先前吩咐过,希望您在他生病的期间能帮忙管理公司的秩序。”秘书跟随初春后面,有条不紊地陈述,“演讲稿我已经帮您准备好了。”

    事到如今,比起程晚静,有王家帮助的初春更能给公司带来帮助,如同当年能挽救破产危机的初母。

    只是能否像二十多年前一样复盘,就不得而知了。

    当秘书带领初春出现在公司高层面前时,大家纷纷一怔。

    毕竟是刚出现的生面孔,不知道也属正常,尽管先前秘书已经招呼过,但不妨碍那些人对这个年轻漂亮看起来没什么头脑的小丫头不放心。

    一个西装革履看起来地位不低的中年男子出声:“这是什么意思?让一个小姑娘执掌大权吗?”

    这一句是质问秘书的。

    “秦总。”秘书姿态放低,“初小姐不是来掌权的,只是代表初总讲话,毕竟初总现在身在医院,不方便开会。”

    “就算如此,也不应该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来讲话。”叫秦总的鼻子一嗤,“不是还有程小姐吗。”

    说着,秦总往不远处一指。

    公司的发布会,程晚静自然会出席,同样盛装打扮一番,不过因为在公司,无法随意发挥,传统的ol裙,色调是藕粉色,内搭白衬衫和同色高跟鞋。

    看上去,像个职场女精英,气势上确实不弱。

    “程小姐不懂公司,但比这丫头强吧。”秦总又嗤笑,“看她穿的是什么玩意,以为是来参加晚会吗?”

    “抱歉,这是初总安排的。”

    秘书只能硬着头皮这样说。

    这句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哪怕派一个普通员工也比初春靠谱得多,毕竟她对公司一无所知,就算有早就写好的演讲稿,但面对记者百般刁难提问的话,很难应付得过来。

    那些高层望初春的眼神好像在望一个野丫头。

    这难免让人觉得好笑。

    不在的这几年,正牌大小姐反而成了私生丫头。

    秦总似乎要在这件事上争个你死我活,带头强调:“我强烈反对她上台演讲。”

    他这么一说,其他高层被带动情绪,一致赞同。

    “真的是无聊——”

    就在大家为这事争不出理论的时候,初春轻飘飘地出了声。

    她心不在焉理着袖子上的针绣花纹,“难怪公司会危机,一群大男人纠结一个女人穿什么衣服,这就是你们平时干的事吗?”

    声线清晰,语速不急不慢,好像在说一件平常小事,没有用一点高声调就把这群人给唬住。

    初春看起来脾气好,很容易商量的样子,说出的话却凉凉地无情:“谁要是再吵的话,可以从公司走人。”

    “真可笑,你当是劳动法是摆设吗还是在玩过家家?”秦总怒斥,“你有这个本事吗。”

    “你猜。”

    “……”

    时间不早,初春理完衣服后,用英语和旁边的史密斯先生笑着谈几句,直接离开了。

    完全不把这些纠结她衣服的人放眼里。

    “秦总,您消消气。”秘书硬着头皮解释,“公司本来就是给她玩的……”

    “胡说八道。”

    “她是王家的外孙女。”秘书又说。

    闻言,秦总面色一黑,一时间无话。

    他后面的人同样消停不住。

    “王家?是控制海城经济命脉的王家吗。”

    “哇靠,既然身家那么好,干嘛还来管初家的公司?”

    “有钱人的世界真的理解不了。”

    -

    发布会之前,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因此到场的人和记者对初春没什么了解。

    仅仅通过介绍得知她是初家的女儿。

    至于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想到初家原先是有一个哑巴小姐的,不过因为从来没露面过,以及身体缺陷很少出现在大家视野中,所以不太相信她就是哑巴小姐。

    和秘书讨论过演讲内容和步骤之后,初春迈着轻盈的步伐走上台。

    礼裙是纯白色,镂空雕花设计,衬得人文静优雅,气势方面并不输ol。

    在座的,有公司高层员工,也有合作公司伙伴,还有受邀参加的记者。

    初春目光扫过铺着蓝色绒布桌前一张张生面孔,深呼吸,神态平静。

    上来之前秘书一直担心她怯场。

    这个秘书算是一直看着初春长大的叔叔,知道她从小到大的性格,怕生,沉默,所以担心是有必要的,但他不知道,可以出声后,初春已经不需要有任何的害怕。

    “大家好。”

    简单的三个字传出话筒,在场所有人注目于此。

    不同于其他发布会,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纯色ol裙,初春的打扮已经让来人眼前一亮,语态轻松,笑容甜美,以一种平常的语气陈述演讲稿上的内容。

    这份稿子是秘书帮忙写的,内容是分析公司目前的状况和发展。

    初家出现危机的事情不是一天两天,本以为上台讲话的人会很严肃,却不想初春整个过程像是在开普通的会议,气氛轻松悦然的同时,也容易让人把讲话内容听进去。

    当然,难免有一些记者找茬提问。

    “冒昧问一句,初小姐的父亲还在医院起不来吧,公司发展如此堪忧,初小姐凭什么觉得,恒初事到如今还有挽救的希望?”

    初春面不改色:“恒初是靠全体员工共同努力才得以发展,家父只是其中一员,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完善的管理层很快会有人填补上工作,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既然没有太大影响,为何公司最近的投资项目接二连三地以失败告终。”

    “我们只是在尝试新方向发展,毕竟,有野心的公司不会拘泥于传统工业。”

    初春一字一句,目光平视,微笑致意,在这么多人中,年龄兴许是最小的,但并没有任何的畏惧和紧张。

    她的面前是一些提词器,秘书帮忙准备的,不过因为时间急促,还得靠自己组织语言。

    “还有问题吗?”初春微笑看向那个记者。

    “最后一个问题。”记者豁出去似的,“我记得很久以前初家和谢家传过订婚消息,请问是真的吗?”

    “不好意思。”初春冷静地打断,“私人问题不在回答范围之内。”

    记者不死心,“订婚那么久还没有结婚的打算,谢二公子身边从没出现过初小姐你的身影,也没承认过你的身份,请问,初小姐单方面被甩了吗。”

    台下,已有议论声。

    早些年确实有谢家和初家订婚的消息传来,不过因为没有订婚宴和当事人口证,消息传着传着逐渐匿迹,这次却莫名其妙地被有心人提起来。

    第一排坐着的都是记者,后排是合作公司等高层人员。

    二排偏角落的位置,看起来很不显眼,再加上男人带着鸭舌帽,衣着休闲,始终没被人认出身份。

    坐在边缘的卫准环手抱胸,依着椅背,“你的小未婚妻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旁边的谢宴问道:“那记者是哪家媒体?”

    “怎么,你还要找人家麻烦?”卫准幸灾乐祸地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上台去,和别人解释下传闻是假的,然后再把你两结婚的事定个日子。”

    顿了顿,卫准又说:“我知道你死活不想让小初春知道你偷偷摸摸来发布会看她,但是……哎哟疼……”

    卫准感觉自己的脖子被什么东西敲了下,再看,是谢宴手里的帽沿,敲起人来可真疼。

    谢宴起身过去。

    卫准啧啧感叹,看来到最后还得他这个军师说话靠谱。

    台上,面对记者咄咄逼问的初春仍然没有慌乱,对着话筒,一字一顿地陈述:“我和谢家二公子的婚约早就取消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多事的记者又问:“是初小姐你被甩的吗?”

    本以为她还会周旋,却不想初春很快点头:“是我被甩。”

    大家唏嘘。

    在这种发布会上承认自己被甩的千金小姐还真的不多。

    初春倒一点都不觉得丢脸,落落大方地承认。

    谈话基本上已经结束,初春低头收拾演讲稿和话筒的时候,没注意到眼前什么时候来了人,只听见耳边有人的叫声。

    “是谢二公子。”

    她闻声抬头,发现谢宴长身玉立,站在她跟前。

    他脸色很不好,可以说很差。

    初春满是意外:“你怎么来了——”

    谢宴眉间弧度较深,蹙起不悦,从她手里接过话筒,对台下的人陈述道:“我没甩过她。”

    初春讶然,抬手去推他。

    指尖刚碰到男人的手,就被他反握在掌心,谢宴放好话筒,面色看起来依然冷静,拉着她的手,强行将人带下台。

    “谢宴你干嘛——!!!”

    他们离开后,初春的声音还在记者的脑子里飘荡。

    这明明是恒初的发布会。

    怎么乱入一些私人感情问题。

    而且,比起发布会,用谢二公子上台强行拐走女孩这个标题写新闻,似乎更有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