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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

    因为处在枯水期,金色瀑布关闭得要比汛期早上不少,顾谨亦从瀑布的景区离开,又沿着白川的街道又走了走。

    现在正是黄昏,天色将暗未暗,路灯却已经亮了起来,映着白川的细雪,十分漂亮。

    他走过一个街角,发现今天有人在白川结婚,举办的还是罗塞尔星的传统婚礼。

    罗塞尔星的传统是要在日落时分举行仪式,新娘身披白纱,浑身缠满了珠宝,一双金色的鞋子踩在白雪上,新郎跟她一样,也是白色礼服,衣服上的花纹华贵异常,手上也缠着珠宝。

    他们的亲友站在旁边,往白色的雪地撒着红色黑色的小果子。

    顾谨亦不由站住看了一会儿。

    大概是因为这对结婚的新人笑得太灿烂了,他也忍不住跟着轻轻笑了下。

    他现在对婚礼,早就没有了从前的憧憬。

    但是他二十岁的时候,确实一心一意想过要和谢淮舟结婚,可以不用太盛大,但一定要有个仪式见证他们在一起了。

    他的妈妈一辈子都没有举行婚礼,也没有跟爱的人有一纸婚约,她一直扮演着不得见光的角色,即使这并非她所愿。

    这多少影响了他对婚姻的态度。

    他讨厌他的生身父亲,也讨厌他的所有生活模式。

    他极度抗拒不明不白的关系,近乎固执地在乎伴侣的忠贞。

    他甚至跟谢淮舟说过好几次,如果谢淮舟不跟他结婚,他就要分手了。

    那时候他其实是在幼稚地威胁谢淮舟,因为他十分相信这个人对自己的爱,所以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提出要求。

    而谢淮舟也每次都顺着他,凑过来亲吻他的唇角,笑话他像小孩子,问他婚礼想要在哪儿举行。

    可是直到最后,他也没能跟谢淮舟拥有一场婚礼。

    他这二十多年,唯一一次在众人面前,跟人交换戒指,许下此生不分离的结婚誓言,是跟楚觅云。

    而到最后,他和楚觅云也真的没有背弃这个诺言。

    楚觅云没有跟他离婚,而是死别。

    他们明明是一对假夫妻,却阴差阳错做到了不离不弃。

    顾谨亦的眼睫眨了眨,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他注视着这对新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又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

    顾谨亦今天是拜托曲溪帮他去接楚小年的。

    所以当他回到家以后,别墅里的灯已经亮起来,曲溪坐在客厅里陪楚小年看动画片,两个人明明年龄相差甚远,看动画片的表情却离奇地一致。

    顾谨亦看得都笑起来,惊动了曲溪跟楚小年。

    楚小年立刻飞奔过来,给了他一个抱抱。

    他们三个人一起吃了晚饭,等楚小年回来儿童房,他跟曲溪说了自己的决定。

    说他可能过几天,要回白帝星一趟。

    “先不带楚小年了,我想跟他单独见一面。”顾谨亦说道,“然后再去考虑以后。”

    出乎他意料的是,听到他要回白帝星,曲溪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甚至十分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曲溪才轻声说:“我就知道,你早晚还是要回去。”

    她跟顾谨亦认识了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了解这个人有多死心眼。

    明明放弃这段感情就好了,但顾谨亦六年前做不到的事情,六年后依旧做不到。

    她无力去改变,只能希望这一次顾谨亦的选择是对的。

    她坐在沙发上,默默地帮顾谨亦一起收拾楚小年的积木,当把最后一个蓝色方块放进盒子里的时候,她轻叹了口气,对顾谨亦说道:“你想去就去把,你想找谢淮舟,想跟他在一起,想做什么都可以。”

    曲溪说到这儿顿了顿,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轻。

    “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喜欢他,你多喜欢自己一点。”她低声问。

    顾谨亦把积木盒子盖上了,放在了收纳柜里。

    他摸了摸曲溪的脑袋。

    光看外表,曲溪早就是成熟冷艳的成年女性,把她手下的学生都吓得闻风丧胆。

    但他却总记得和曲溪初次见面的样子,曲溪那时候还没这么高,抱着手臂站在角落,不笑,看上去不好招惹,其实比谁都心软。

    “不用担心我,我没有那么脆弱,”顾谨亦对曲溪笑了笑,“我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年纪,我有楚小年,有自己的事业,也置办了足够生活的资产。我想去见谢淮舟,只是因为我还爱他。”

    “我不想让他变成当年的我,再等一个六年。”

    “但我永远保有离开他的权利。如果有一天,他还让我伤心,那我随时可以走。”

    他说得都是真心话。

    二十岁的时候,他给出的爱是自己的全部,他总共就只有这么多爱,全都给了谢淮舟,所以他无法承受失去谢淮舟的代价。

    可如今六年过去,谢淮舟还是他最爱的那个人,却不再是他的全世界。

    曲溪扁了扁嘴,不知道有没有相信他的话。

    顾谨亦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

    顾谨亦既然是一个人去白帝星,也就没什么要准备的。

    他把楚小年暂时送去了曲溪那儿,然后就像个一时兴起的游人,直接去港口买了最近一班的,去往白帝星的飞船票。

    但他心里又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想着能拖延一时是一时,又没有按下那个拨通的按钮。

    坐在飞船上的时候,顾谨亦想过要不要联系谢淮舟。

    但他心里又有种近乡情怯般的心情,想着能拖一时是一时,最终也没有打开谢淮舟的联络账号。

    整个飞行过程要七八个小时,往常顾谨亦都会带上眼罩睡觉,但这次他始终没有睡着。

    下了飞船,跟着人群出了港口,站在白帝星繁华的商业街上,他也有片刻的迷茫。

    明明离开的时间也不算太久,他却觉得恍如隔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应该去谢家,还是去谢氏集团的大楼总部。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联系谢淮舟。

    在等待谢淮舟接通的时候,他心里有点忧郁地想,也不知道谢淮舟看见他的名字是什么心情,搞不好会在心里笑话他,连分手都这么不像样,轻而易举就被动摇。

    但他等了好几分钟,光脑的页面始终停留在等待上。

    谢淮舟没有接。

    他又尝试了好几次,那边依旧毫无音讯。

    他几乎都要放弃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也散得七零八落,甚至有一瞬间又产生了逃跑的念头,觉得自己还不如赶紧买票再飞回罗塞尔星。

    但他还是扼制住了自己,试了最后一次。

    这次只过了十几秒,光脑上就显示连接成功。

    然而屏幕上出现的却不是谢淮舟的脸,而是一脸垂头丧气的谢柯。

    他们俩隔着屏幕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顾谨亦是费解,不明白谢淮舟的光脑怎么到了谢柯手里,而谢柯是不可置信,差点怀疑自己在做梦。

    谢柯盯着他,激动得都结巴了:“嫂,嫂子,你怎么……肯联络我哥了?”

    顾谨亦不知道要怎么跟谢柯解释,总不能说他是来找谢淮舟复合的吧。

    他只能避重就轻道:“我有点事情找他,谢淮舟呢?”

    谢柯却没有立刻回答,刚露出一点喜色的脸又垮了,满脸为难的样子。

    顾谨亦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他隐约觉得谢柯身后的背景有点眼熟,像是在医院。

    他皱着眉问:“怎么了,谢淮舟不方便出现吗?”

    谢柯咽了咽口水,视线往旁边飘了飘。

    谢淮舟何止是不方便出现,根本是没办法出现。

    他挣扎了几秒,才低声地跟顾谨亦说道:“我哥现在没法跟你说话,他现在在医院,隔离室里。”

    “你离开以后,他的缺失症更严重了,易感期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谢柯的眼圈有点红。

    他知道他不该拿这事情绑架顾谨亦,理智上他也清楚,是他哥对不起顾谨亦。

    但谁能不偏心自己的亲人呢?

    他哥这辈子,看着风光无限,其实并没有得到过多少温情和善意。

    他哥身边的人,除了几个至亲对他还有感情,其他人,多的是人盼着他死。

    他的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哀求:“顾谨亦,你能不能,能不能来看看我哥?他这次比以前发作得都要厉害,医生给他用了你留下的提取液都没用。他从前天就在医院了,一直关在隔离室里。”

    谢柯说着说着就吸起了鼻子。

    他跟谢淮舟长得是有点像的,只是因为他一直笑容开朗,柔化了五官中的凌厉。

    “求你了,你哪怕见了他就走,”谢柯眼圈红红地看着顾谨亦,“你见见他吧,一会儿就好。”

    顾谨亦也没想到,他一回白帝星,居然就恰好遇上了谢淮舟病情发作,连他留下的提取液都效果甚微。

    也不知该说谢淮舟幸还是不幸。

    他抿了下嘴唇,问谢柯:“你们在谢家的医院吗?”

    谢柯连忙点头:“是是是,嫂子你要来吗,我让人去接你,哦不对,我让罗塞尔星的飞行器直接送你。”

    他说着就要手忙脚乱去安排人。

    可顾谨亦却打断了他,眉宇中透着分无可奈何。

    “不用了,我已经在白帝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