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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会

    长宁侯瞪了儿子一眼: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陆显稳了稳心神:不是啊, 爹, 你刚才说, 把嘉宜妹妹许给谁了?

    他没听错吧?

    轻咳一声, 长宁侯道:许给了你大哥, 萧翰林保的媒。

    陆显有几分懵, 等等, 他就在书院,几天没回家而已。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相比起爹把嘉宜妹妹许给大哥,他做世子似乎都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长宁侯不想说是陆晋和嘉宜私定终身, 只说是自己的缘故:他不是我儿子,还不能是我女婿么?

    能,能, 能。陆显脱口而出, 怎么着都要叫你一声爹。

    这话不假,可仔细听来, 好像又有哪里不对。长宁侯抬手就在儿子头上轻拍了一下:胡说什么?却不像是真的着恼的模样。

    陆显嘿嘿一笑, 摸了摸脑袋:那大哥和嘉宜妹妹怎么说?

    长宁侯道:他们能怎么说?自然是应下了。

    哦。陆显好一会儿才道, 他心说也是。如果这事儿没成, 爹肯定不会再特意告诉他。他仔细想想, 这亲事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如此一来,大哥仍是亲人。但是仍有哪里怪怪的。一个是他大哥, 一个是他继妹,这

    长宁侯看着儿子:怎么了?

    没事。陆显摆了摆手。

    你不赞同这亲事?长宁侯皱了眉。虽说显儿的态度不能改变什么, 但是如果他反对, 到底是有些遗憾。

    没有没有。陆显连连摆手,也没不赞同。他心想,大哥和嘉宜妹妹都没反对,他能不赞同什么?不过,他忽然露出为难的模样来:那等他们成了亲以后,我要怎么称呼他们啊?

    长宁侯愣了一愣,抬手又在儿子脑袋上拍了一下:去!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陆显摸了摸脑袋:爹,我去那边转转。

    他口中的那边指的是韩嘉宜所住的院子。他还真的挺好奇嘉宜妹妹对此是什么看法。

    进得外间,他一眼看见韩嘉宜以及她面前的针线,见她神情自然,并无任何不愉之色,心知她对这亲事并无不满,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啧啧两声:嘉宜妹妹

    韩嘉宜冲他笑了笑:恭喜二哥。

    嗯?我喜从何来?陆显下意识问,我又没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恭贺他要做世子。他似笑非笑:先别恭喜我,我还要恭喜你呢。他叹一口气:唉,以后我该怎么唤你才好呢?是嫂子还是嘉宜妹妹?真让人为难。

    韩嘉宜有些羞窘,脸颊微红:二哥!

    不敢当,不敢当!陆显连连摆手。

    韩嘉宜斜了他一眼:你再这样,我告诉娘去。

    陆显不怕她告诉沈氏,但还是告饶:好妹妹,你别闹。我来是正经贺喜的

    顺便看一看她是否真的满意。

    见她并无不满,他才放心了。

    陆显定一定神:你真愿意嫁给大哥啊?

    话一出口,他隐隐有些悔意,感觉似乎不该这么问出口,太直接了一点,理应含蓄一些的。

    然而却听韩嘉宜轻轻嗯了一声。她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是啊,我愿意。

    啊见她毫不迟疑,陆显反倒有点怔怔的。他不自觉想起当初替郭大问话时。他第一次问她,她好像也是直接就说她不愿意。他好说歹说,让她好好考虑,可她的答案还是没变。

    看来嘉宜是真的想嫁给大哥,而不仅仅是因为爹的许亲。

    陆显轻声问: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真的很意外啊。

    韩嘉宜与二哥一向关系不错,他既问起,她也不想瞒他,就如实回答:因为我本来就想嫁给他啊。

    啊陆显又是一声低呼,什么?

    韩嘉宜瞧了他一眼:就像你想娶袁姑娘是一样的道理。我心悦他。

    陆显瞠目结舌:什?什么时候的事?那大哥呢?

    他自然也一样啊!韩嘉宜答道。

    啊呀!陆显又是一惊,这惊讶并不逊于刚知道爹把他们凑作一对时。敢情不是爹突发奇想,是他们本来都有意啊。

    这样的话,也好,皆大欢喜。

    可是,为什么他之前一点都不知道?陆显思绪急转,脑海里一时涌起许多旧事,细细思忖的话,确实有一些蛛丝马迹。他一时暗叹自己粗心大意,之前竟然一点都没想到。

    嘉宜妹妹,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陆显揶揄,我带你去见秀秀,你呢?

    我也没拦着你见大哥啊。

    这不一样。陆显咳嗽一声,正色道,虽然说你以后要做我嫂嫂,但现在还没做。你可还是我妹妹啊。

    知道了。韩嘉宜浅笑盈盈,二哥。

    她心说,就算真的跟大哥成亲了,她对着二哥也叫不出二弟来啊。

    次日是中秋,沈氏虽说着定了亲的男女不宜见面,但合家团聚时,她还真不好让其中一个独自避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几日不见大哥,韩嘉宜心里当然想念,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是母亲就在身侧,她也不能直接去和他叙话。

    陆晋也是一样的心思,然而目光不受控制地向她飘去。

    两人视线相对,虽不曾交谈,却均感到阵阵暖意。

    韩嘉宜秀眉微挑,小指轻轻勾起。

    陆晋视线在她手指上停留了一瞬,略一思忖,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他轻轻点了点头。

    韩嘉宜端起盛满果酒的杯子,冲他笑了一笑。

    陆晋回之一笑,低头满饮一杯,心里想的却是将来两人成亲当日喝交杯酒的场景。

    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沈氏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韩嘉宜知道给娘瞧见了,害羞尴尬,佯作无意,别过了脸。

    陆晋心中一荡,也移开了视线。

    众人散去之际,沈氏特意让陆晋留下。她寻思着陆晋与嘉宜既已定亲,那么同在侯府就有诸多不便。于是,她同陆晋提起:我想不如让嘉宜先搬出去住?你们现在同在候府,不可避免要见面,终归是不大好。而且将来也不能让她从候府出嫁,再嫁进候府啊。

    陆晋心念微转,当即回道:哪有让她出去住的道理?要搬也是我先搬出去。

    沈氏缓缓点头,心说,还好,挺体贴懂事,没让嘉宜搬出去住。

    陆晋又道:皇上新赐了宅子,还需要修整。不过梨花巷可以住人。我先搬进梨巷,将来成亲,肯定要娶她进国公府的。

    他虽没上玉牒,但皇帝封了他做定国公,又赐下国公府,还将侯府世子之位给了陆显,其实已经算是告诉诸人,他并非陆家子孙了。

    沈氏点头:也好。

    陆晋拱了拱手退去,他并未直接回房间,而是拐去了书房。他原本还想着寻机会与嘉宜说说话,不想连同住一个屋檐下都不行了。

    明着不能见她,那就只能暗着来了。

    方才嘉宜小指所指的方向分明是书房的方向。如果他没猜错,那肯定是她要他在书房相见。

    然而远远的,他却发现书房里黑乎乎的,并没有点灯。他心中略感失望,是他想错了么?

    他双目微敛,心说想错了也不要紧。长宁侯府的院墙,还拦不住他。

    前几天忙着各种事情,暂时不见她,尚能忍耐。今晚两人打了照面,相见却不能亲近,勾得他心里痒痒的。

    陆晋正要抬脚,忽然看见树旁地面上的人影。

    月光皎皎,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正是他朝思暮想之人。他眼睛一亮,唇角也不自觉勾起,大步走了过去。

    还未至树旁,就看见嘉宜自树后探出头来,一双眼睛写满了笑意。

    陆晋疾行数步,在她面前停下,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揽进了怀里:嘉宜

    他这动作有些突然,韩嘉宜略微一怔,垂着的手慢慢环上了他的腰。

    腰间柔软的小手让陆晋身体瞬间紧绷,手也微微一僵。

    韩嘉宜敏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可能哪里不妥当。她又悄悄缩回了手,轻声解释这几日的回避:这几天不是我要躲着你。我娘不让我见你,她说成亲之前不能见面。

    嗯。陆晋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岳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岳母两个字让韩嘉宜不大习惯。她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胸膛,自他怀中出来:这还没成亲,你就开始叫岳母了?

    不然呢?陆晋回道,不是已经定下了么?

    韩嘉宜双手负后:你还不如跟着我叫娘。

    陆晋笑笑,没有说话。

    你看看。韩嘉宜将手伸到了他面前。

    面前突然多了一双纤长白皙的手,陆晋极其自然地握在了手心,又往唇边送去。

    韩嘉宜吓了一跳,急急抽了出来:我是让你看看我的手指。这几天一直拿针拈线,我感觉手指都比以前薄了呢。

    月光下,少女眸光流转,脸上带着娇嗔之色,声音也软软的。

    陆晋心中一动,她这是在对他撒娇。他伸手轻轻捻了捻她的手指,光滑清凉,很认真地告诉她:没有变薄。

    ——手指变薄这说法,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略一沉吟,陆晋又道:要不,我帮你吹一吹?

    他有点跃跃欲试。

    韩嘉宜却再次抽回手指,她背过身:不要。她想起盘亘在她心头的一桩事,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嘉宜,有件事我要告诉你。陆晋缓缓说道,我得搬出侯府了。

    啊?韩嘉宜闻言立时回身,一双眼睛写满了诧异,为什么?她心思转的很快:是要避嫌么?

    避嫌是一方面。陆晋笑笑,将来成亲,你也不能从侯府嫁进侯府。

    韩嘉宜哦了一声,她知道这样做很正常,可心里不免感到遗憾。他如果搬出去,岂不是更难见着面了?

    陆晋声音温和:你放心,我比谁都盼着早些成亲。吉日也挑最近的来。

    韩嘉宜确实想多见见他。——两人五月份明确了彼此的心意后,真正意义上相处的时候并不多。忽然就要成亲,她欢喜之余,也有些慌乱。当然,这几日慌乱已经减轻了许多。——此时被他直接点破心思,她不免有点羞恼: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嗯?陆晋一怔,继而挑眉轻笑,是我不放心。他看了看远处的围墙:我担心你的窗子夜里关得太紧。对了,去年是不是不应该把你的院墙特意加高?

    什么?韩嘉宜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她脸颊胀红:哪有那样的道理?我不跟你说了,待的时间久,娘要起疑的。

    她转身疾走,走出几步后,却又停下脚步,细声细气道:我窗子每天都关得很紧。不过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我晚间看书,有时会睡得迟一些。真有人敲窗,我也不是听不见。

    她快走了数十步后,才放缓脚步,伸手捂住怦怦直跳的胸口。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方才的话,是不是太轻浮了一些?会不会让他以为她是个轻浮的姑娘?可是,如果疾言厉色拒绝,是不是也不太好啊?她又没有真的生气。

    韩嘉宜思绪起伏,回了房间。晚间洗漱过后,躺在床上。她仍在回想她临走之际说的那句话。但愿他别笑她才是。她定了定神,心说,他如果敢笑话她,那她就十天不理睬他。

    过了许久,她才勉强睡去。

    次日清晨,韩嘉宜穿衣下床、洗漱过后要对镜梳妆。刚一打开窗子,她就愣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枝桂花。嫩黄色的花朵细细碎碎,被几片绿叶掩称,芬芳馥郁。

    韩嘉宜伸手拿过来,不用放到鼻端,就能闻到撩人的香气。她轻声道:什么嘛。却是将它小心收了起来。

    她所住的院子里,只有两棵大柳树,并无其他。据她所知,只有花园里种有桂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