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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来吧

    “先别急着高兴。”薛长淞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四面看了一遍,这才扬声问薛盈,“宫将军肯给咱们家榷场的入场凭证,自然是好事。可是我倒是要问大姑娘一句,你又要用什么做嫁妆,才配得上这份聘礼?”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了众人的议论声。

    宫啸对薛盈的帮助,既是她的优势,但其实也是劣势所在。

    她是女子,不要说是在这个时代,就算是二十一世纪,也还有很多人觉得女孩子是给别人家养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一旦由她来掌管薛家,就不免让人担心,她出嫁之后会把薛家的生意变成宫家的。

    特别是宫啸肯把榷场凭证拿出来,在其他人看来,确实是下了血本。按理说现在是薛家求着他宫啸,他这么不遗余力,自然是所图甚大。

    众人之前只想着好处,此刻被薛长淞一提醒,便跟着担忧起来。

    他们虽然不打算争权夺势,却也知道,只有薛家好,他们自己才能好。若是薛家的生意变成宫家的,他们还能拿到多少好处,就难说了。

    但因为之前已经开过口,所以这会儿他们也没有急着质疑,而是都将视线投向薛盈,等她说话。

    薛盈却是不紧不慢,等众人看过来,才从容笑道,“二叔的担忧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她将视线转向其他人,“云州人人都知道,宫将军与家族关系不睦,几乎要闹到决裂的地步。若是我跟他成婚,他到底是宫家人还是薛家人,还不好说呢。”

    听她这么一说,有人眼睛立时一亮。

    宫啸跟家族的关系很糟糕,这是连皇帝都知道的事,必然不可能有假。可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脱离宗族生存的,宫啸也不可能永远都是一匹孤狼。若是薛家此刻支持他,把他拉拢过来,那么他虽然姓宫,但作为薛家的女婿,跟薛家人却也没什么两样了。

    想到由此而带来的好处,在场所有人,包括薛长淞在内,谁不激动?

    这年头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薛家从前为了打点商道上的各路豪强,每年都要把盈利的一大半都送出去,才换来这么多年的太平安稳。如果宫啸站在薛家这一边,这些钱以后都能省下来了。更不用提榷场能带来的巨大利益。

    这下,所有人看向薛盈的视线都不一样了。

    一个合格的家主,或许未必要有多大的能力,但是眼光一定要好,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刻,带领家族走上正确的道路。

    而薛盈在这短短两句话之中展露出来的野心和远见,已经足够说服很多人了。

    她是薛长靖的女儿,要不是性别不对,本来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薛长靖又不是没有儿子,薛盈算是在帮弟弟照管家业,也算师出有名。

    只有薛长淞依旧不甘心,一计不成,就又另生一计,“大姑娘话虽然说得漂亮,但你毕竟年轻,没经过事。何况这眼看着,你就要成亲了,到时候相夫教子,哪还有时间管生意上的事?不如把那些琐碎的事情都分出来,让大伙儿帮忙分忧。”

    拿不到管家大权,占几个有油水的差事也不错。

    不光是他,其他人一听他这么说,也都跟着起了心思。

    反正薛盈年轻面嫩,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拿他们这些长辈怎么样。

    巧了,薛盈也是这么想的。她笑着站起来道,“二叔这样为我着想,侄女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诸位都是长辈,我怎么好意思使唤你们做事?”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众人的脸色顿时都有些不好看。

    但薛盈说到这里,话锋却突然一转,笑吟吟道,“不过独木难支,我也确实需要帮手。我是年轻人,也更习惯跟年轻人打交道,诸位叔伯家里有年纪差不多的孩子,愿意送到我这里来的,我就带着他们一起做事,这样如何?”

    众人立刻回嗔转喜,纷纷笑着应下。

    事情交给他们,和交给他们的孩子,有什么分别?而且他们这个年纪,再要奋发向上确实也很难,还是把事情交给孩子们,自己在一边看着就好。

    于是大家都很满意,薛盈也很满意。

    父母和孩子的关系,古往今来都是个十分值得研究的课题。孝道讲了几千年,但其实并不能掩盖掉家庭关系中的种种矛盾。在做父母的人看来,自己在面对孩子时,天然拥有权威,可是孩子其实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听话。

    特别是一旦家里的话语权转移,养家糊口的人变成孩子而非父母,家庭地位自然而然就会发生变化了。

    她很期待那样的场景。

    ……

    宫啸此刻,正在跟军医商量伤口缝合的事。

    按照薛盈的说法,缝合不但更加美观,而且也能够促进伤口的愈合。既然如此,这就不光是宫啸自己一个人的事,也关系着军营中千千万万士兵的性命。

    这世上再没有哪个地方的人,受外伤的几率比军营更高了。

    军医的医术虽然很一般,但胜在勤勉认真,而且待在军营多年,治疗外伤的经验丰富,而且思想也并不顽固,听宫啸这么一说,便觉得这个方法确实有效。

    伤口本来就是要长死的,先给它缝起来,让它顺着正确的方向长,自然省时省力得多。

    因为没有实践过,所以他们暂时还没有考虑感染的问题。现在更大的问题是,缝合也是需要技巧的。

    军营里都是大老爷们,许多人也被迫学会了缝补衣服,但要说技术,那是不存在的。反正布料就算被缝得歪七扭八,也不影响穿着。况且大家都一样,也不存在谁笑话谁。反过来说,要是谁缝得特别好,针脚细密,可能反而会被人嘲笑,毕竟针线是女人的活计。

    军医看看自己身上衣服的针脚,再看看宫啸的脸,确实无法下定决心自己上手。

    缝在他自己的衣服上,没人关注,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在将军脸上动针线,那就是人人都能看到的了,要是太丑,不说宫啸,就是他自己也不好意思见人。

    幸好这是在云州,不是折州那个荒僻偏远之地,要找个手艺好的匠人应该不难。

    所以这天下午,薛盈正在整治主宅这边的仆人们,就收到了宫啸的信,向她求助。

    “要一个缝纫手艺好的匠人?”薛盈一看这信,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面被训得狗血淋头的管家见状,悄悄舒了一口气,然后主动开口,给薛盈推荐了自家针线活做的不错的绣工。他倒也是个心思灵活的,知道宫啸要的人,将来说不定要带到军营里去,所以推荐的全都是男性。

    ——针线是女人的活计,这是站在上层的男性带着轻视的想法。可是对有些人来说,针线也不过是糊口的一门技艺,并不是没有男人学。

    薛盈扫了他一眼,脸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那你就去把人叫来吧。”

    管家答应了一声,连忙去了。从院子里出来,他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头看着院门,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这位大姑娘今日的气势,着实有些吓人。也不知道她之前为何要隐藏,若是早知道她是这样的人,他又怎么会生出别的心思?

    他之所以被薛长靖重用,从来不是因为忠诚,而是因为能力出众。原身接手家族生意一个月,毫无建树,下面都快乱成一锅粥了,眼看她根本扶不起来,管家自然要另谋出路。

    他是如此,下面的人自然有样学样,所以薛盈醒来的时候,屋里才会连个端茶的人都没有。

    现在薛盈展露出自己的手段,自然是人人自危,迫切地希望将功赎罪。

    他们着急,薛盈自然就不急了。等管家挑好了人,她就亲自带着这些人,送去了宫啸家里。

    宫家在云州城的主宅非常气派,是个三进的大院子,带跨院和花园,环绕着宅子,周围则是族人置办的产业,以及各种属于宫家的附属作坊,以及为宫家服务的仆人们的住处。如此赫赫扬扬,几乎将一条街巷全部占去,所以这里就被人叫做宫家巷。

    但宫啸却并不住在宫家巷,而是住在离得很远的另一条街上。

    还是这次回来,因为已经定了亲,打算在这边成亲,才临时买的房子。因为是临时买的,所以也没有经过修缮。好在他这次回来,除了担忧他伤势跟着来的军医之外,就只带了十来个亲兵,大家都是糙汉,荒山野岭照样能睡,没什么讲究。

    倒是跟着薛盈一起过来的管家心思一动,觉得这或许是个可以表现的机会。

    得知薛盈亲自过来了,宫啸连忙带着人出来迎接。

    今天他没戴面具,应该是相信薛盈是真的不怕他了。结果薛盈确实神色自如,但跟在她身后的人却都吓得瑟瑟发抖,尤其是那几个匠人,看起来估计连针都拿不稳了。

    再一听要让他们给伤口缝针,更是一个个拼命摇头。

    宫啸见状难掩失望。好在他已经这样了,对伤口本来就没报太多的期望,便想着索性让军医直接动手算了,也省得麻烦。

    然而这个念头才在脑海里一转,他就听见身边传来清亮的女声,“要不,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