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清源冷笑。

    莫清尘心中猛然一紧，师祖这样的神尊，最是修习心性，喜怒不行于色的。他此刻竟然冷笑，可见心中是因为自己问出这句话，怒了。

    莫清尘连忙补救说：“这样的魔头活着，还在我们北邙山，始终是个祸患。”

    清源似是意识到自己失态，顷刻间收了情绪，道：“放心吧，他死不了。”

    莫清尘解释说：“弟子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

    清源道：“我知道你是最纯良的，况且刚刚上过问心台，自然不会与魔头为伍。我说的死不了，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莫清尘心中惊讶。

    却听师祖继续说道：“你道这等魔头，天下修士会对他心慈手软，留他一命么？不过是杀不了，无奈之下只得将其封印起来罢了。”

    莫清尘当初看原著的时候，也知道这个魔头厉害，毕竟不厉害的也不会成为反派boss。

    但到底有多厉害，当年又发生过什么，莫清尘就一无所知了。

    毕竟，海棠文学，这不搞基的直男boss，出场次数实在有限。

    清源神尊见莫清尘若有所思，便耐心解释道：“你年轻，不知道当年之事，我现在细细说与你听。当年古神薨，地魔聚集，撞破苍天，导致四方倾塌……”

    清源神尊讲的这个莫清尘是知道的。

    莫清尘当年还杠过这个设定，说“共工撞到不周山，天地东陷；作者大大你苍天四方倾塌，应该啪叽一下全部塌下来成个夹心饼才对，怎么给塌成个中间凸，四边凹的水煎包？差评”。

    但现在，清源神尊亲自讲解，莫清尘自然不会去杠他，只是竖起耳朵，仔细听。

    清源神尊继续道：“当年我等修士，见到天地塌陷，自知这是末世之兆，便一边极力对抗地魔，一边寻找擎天之法；这魔头便是那时候作恶，与正派修士为敌，好像疯了一般到处乱杀。后来我们北方的北邙山，南方天师门，东海金银宫，西方三省阁合力，才将这魔头困住，一顿好杀……”

    说道这里的时候，清源脸上的肌肉微微颤抖，似乎陷入当年那场大战的可怕回忆之中。

    莫清尘也不敢去打断他，只能够静静等着。

    隔了一阵子，清源恢复平静，才又道：“将这魔头捉住之后，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但这魔头，刀剑加身不损他丝毫，便召来九天雷电去劈他，他只是笑说‘不过是挠痒痒’，又用三味真火去烧他，普通的魔最怕真火，即刻就会成灰，可这魔头，只把火海当浴池，说什么‘再热些，再热些’；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便有人提议将他丢入地心熔炉之中，必然化成水。可也只是伤了些他的皮毛……后来实在无法了，便有一位熟知这魔头的有识之士，说道这魔头修习天地道法，天地不灭他便不死。为今之计只有将其元神封印镇压，将他的三魂七魄作为器灵，融入天柱之中，以撑四方倾塌……”

    清源说的轻描淡写，语气也平淡，莫清尘却可以想象，当年这种种斗法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因他是魔物，他的三魂七魄所化的器灵，每个都凶狠无比，且最易召集各方邪魔，那些邪魔聚集起来，便要冲击天柱，故天柱极易开裂；所以天下修士，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前去四方天柱处，杀尽邪魔，补天柱之裂；如此，已经持续五百年了……”

    莫清尘道：“只可惜我从未去过。”在原著中，海棠师尊的主要的任务就是从徒弟手中逃跑，然后被抓住啪啪啪，然后再逃跑……

    天柱开裂，四方邪魔滋生，不过是个啪啪啪的背景，都从未正面写过。

    清源道：“四方天柱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却是封印在我北邙山浣羽峰的魔头元神……也就是你见到的那位。当年五位神尊，一百仙尊，无数宗师合力，才将其封印在黒棺内。为了看守此封印，便挖石做山，在其上建起浣羽峰，又在峰顶修建长夜殿。你道长夜殿为何取这个名字？是谓长夜不敢眠，看守魔头元神。”

    莫清尘心中一震。

    他所知道的长夜殿取名因由，和真正的长夜殿的取名因由完全不一样。

    他微微一想，便觉得师祖说的才是真的：这个世界并无孔孟，哪里来的“天不生仲尼”？

    莫清尘抬头，看向清源神尊，只见到他的脸色苍白，提到“长夜殿”三个字的时候，眉宇间竟笼罩了一层忧虑之色。

    师祖自然是在忧心这长夜殿封印破了，魔头元神出世，恐怕天柱将裂，天地崩塌，末世将至。

    莫清尘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不过是本小说。

    在这一刻，他看到清源神尊的忧虑之色，听他讲了这么多往事，竟有一种，这是个真实存在世界的错觉。

    这里一方天地，便是修行者，凡人，妖魔生存之地。

    也是……自己将来的生存之地。

    想到此处，莫清尘心中这个世界，多了几分敬畏。

    他诚心实意的悔过道：“弟子无能，没有看守好那魔头。为了一己私利，竟让他跑了出来，请师祖责罚。”

    清源神尊道：“那魔头神通广大，手段高明，也不怪你。我北邙山镇压着这么个魔头，四方邪魔若是得到了消息，必然日日聚集在我北邙山下，不是想要营救他，便是想要吸他魔气，增进自身修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北邙山有再多修士，我一个人本事再大，也经不住这样日夜骚扰。所以便说那是浣羽峰入魔的徒弟，在闭关思过中，方能遮掩过去……让你当一个魔头的师尊，当了这么多年，也算是委屈你了。”

    莫清尘道：“不委屈，师祖闭关修炼，精进道法，是为了保我北邙山；众位修士不辞万里，甘冒风险，前去四方补天柱，是为了天地众生；我修为低微，出不了这些大力，能够在这里看守魔头元神，也是略尽绵薄之力。”

    清源脸上露出微笑，赞许道：“你能这样想，是很不错的。我之前虽然没有见过你，只是这两天听他们说起你的事情，知道你当年心存良善，以为这浣羽峰低下是真的入魔弟子，想要渡化他，所以才自请做了峰主，还为此放弃了掌门之位。能够看到后辈中有你这样心怀慈悲的弟子，我很是欣慰。”

    莫清尘道：“师祖谬赞，弟子愧不敢当。可惜我的事情没办好，非但没有感化魔头，反而弄了三个逆徒出来……”

    清源神尊道：“不怪你，你们师徒四人终日在长夜殿驻守，多多少少都会受到魔气侵扰……”说道此处，他低低咳了两声，掩住唇。

    莫清尘急道：“师祖你怎么样了？可是受伤了？要不要紧？”

    清源神尊笑道：“与那魔头交手的时候，受了点伤，不碍事。我这几天正苦思冥想，不知该如何处理这魔头，只是将其暂时困在我的清心阵中……因没有浣羽峰的同心结，应该也困不了多长时间。”

    莫清尘听到“同心结”三个字，猛然想起自己沉入识海的时候看到的东西，便道：“师祖，我识海中有同心结，你可取来用。”

    师祖道：“又胡说了，你可知你那三个逆徒，为何要先杀那魔头，才敢抓你？你既为浣羽峰主，应当知道这同心结和本命相连，是世世代代浣羽峰主离世时，才能转交下任的。若是无故身亡，同心结无所依附，那魔头变会出世，清朗天地便又会变成人间炼狱。所以，你要保重好你自己，不可有半点闪失。”

    莫清尘急道：“要不我随师祖一起去见那魔头，从新困住他？”

    “不成了……”清源神尊叹道，“封印已破……困是难以困住了。”

    说道这里，清源神尊脸上忧虑之色更深。

    莫清尘道：“师祖，该怎么办？”

    清源神尊缓缓道：“本来我没什么主意，但刚刚听你在问心台上那番话，便又有了一个新的法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莫清尘躬身行礼道：“师祖请讲，若是用得到弟子出，定然万死不辞。”

    清源神尊笑了笑，道：“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至少在找到下任浣羽峰峰主前，你的命关系着天下苍生。以后死这个字，不许再提，知道了吗？”

    莫清尘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命这么珍贵过，正色道：“是！谨遵师祖教诲。”

    清源神尊道：“刚刚你在问心台，说镇压封印是末流，治病救人，不抛弃，不放弃才是为师之道……我想起这些年因着封印这魔头，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总是难以成功……如今他封印破除，除了你以性命绑定同心结，其它人根本拿这魔头的元神没有办法……这件事只有靠你了。”

    “我？我能做什么？打又打不过他……”

    清源神尊迟疑道：“这魔头原本也是一名修士，心性不算坏，只是后来走了歪路……我想，不如感化他试试。”

    莫清尘疑惑地打量了清源神尊两遍：“这……这能行吗？魔头，如何感化？”

    “那你那三个逆徒，你又打算如何感化？”

    莫清尘说：“那逆徒本性不坏，自然和魔头不一样。”

    “魔头本性也不坏……若是能够将其元神感化，使其回归正道，让他去压服天柱内属于他的三魂六魄，便不会再有天柱裂，四方陷，末世降临之忧。”

    “可是……”莫清尘觉得这事情几乎不可能。

    清源神尊道：“那日我见魔头对你多有回护，他那样的人，有何曾护过什么人，什么事儿？他是恨不得天地尽毁的……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竟然会帮你，可见那魔头心中是喜欢你的……”

    莫清尘觉得冥绛根本不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喜欢自己……

    他最多喜欢调戏猫，喜欢撸毛茸茸而已。

    “这件事，这个法子，也是无奈之中的方法了。清心阵困不了他多长时间……”说到这里，清源神尊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他以手掩唇，咳完便将手背到身后，唇上却有着淡淡的血迹。

    “若是他突破清心阵，重新出世，天下大乱必不可免。”清源道，“这方法，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若不是他曾经回护与你，我自然不会让你去做这么艰难的事情……无非就是拼着我这一条命，再困他十年二十年罢了。”

    莫清尘道：“那十年二十年之后呢？”

    清源哂笑道：“那时候我已殒命，哪里还管的了身后洪水滔天，便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

    他这句话说的平淡清冷，但语气中却充满了萧瑟之意。

    此刻风更甚，雪更密，吹在莫清尘脸上，只觉得微微有些疼。

    莫清尘心中觉得难过极了。

    他本来想，只要搞定三个逆徒，就可以飞升了。

    但现在，他看着清源神尊，看着山腰的连绵宫殿，每个殿中，都住满了修士，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

    他想要他们好好活。

    更何况，师祖刚刚在问心台上多方回护自己，总不能是因为自己脸好看。

    哪怕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师祖，为了这北邙山的三千修士，为了那三个逆徒被掰正后，可以好好的在这片天地生活！

    莫清尘深深吸了口气，躬身道：“弟子愿意想尽办法，唤起那魔头的怜悯慈悲善心。愿意教他归入正途，教他永固天柱。”

    清源伸手，扶住莫清尘。

    莫清尘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清源道：“多谢你了。”

    莫清尘道：“我愿意去做这件事！师祖放心，我一定不负嘱托。”

    清源伸手，将莫清尘一缕垂到额前的头发给他别到脑后，露出一个笑：“好。”

    莫清尘只觉得师祖的指尖冰凉，划过脸颊的时候，寒意浸骨。可能够看见师祖愁眉稍展，他心中又觉得愉快。

    莫清尘道：“师祖，天气凉，你又受了伤，得注意歇息。”

    清源微笑道：“不碍事的。你老是师祖师祖的叫……还不知道我名字罢？我姓落，单名一个河，字九天。”

    “落……九天……”莫清尘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他是原著黑粉，自然知道这位为了天下鞠躬尽瘁的三界第一美人叫什么，却不明白师祖为何会告诉自己这些。

    落九天道：“这名字，是我的师尊给我取的。刚刚，只是想起我那已故的师尊了。”说道“师尊”二字，落九天语气有些落寞，但随即又笑道，“若是我师尊在时，看到你这样的弟子，定然是会很喜欢的；若是他能够看到天下海清河晏，死也会瞑目的。”

    莫清尘却根本不知，这师祖的师尊又是何人，原著从来没提过。

    他也不关心，毕竟……大概是死了很久很久的人了。

    他只关心，什么时候能够见到冥绛。

    自己又该拿什么降服住那魔头，让他不要灭天灭地。

    十年种树，百年育人。

    这还是普通人。

    搞定一个魔头，让他改邪归正……这何止要百年？

    再加上三个逆徒，好难啊！

    不过……莫清尘在心中偷偷握拳：猫猫不怕，猫猫要，迎男而上！

    “清尘，你坐好。再见那魔头之前，我要传你几样保命的本事，还有压制那魔头的一些咒法。”落九天从袖中取出一只白梅，梅花花瓣裂开，飞入莫清尘的识海。

    莫清尘盘膝而坐，接受那五片花瓣。

    一枚花瓣是格斗功法，一枚花瓣是咒术法阵，一枚是法宝灵器，一枚是同心结的驱动之术。

    莫清尘顷刻间，便已经由识海接受了师祖的传功。

    “还有一枚是什么？”莫清尘问。

    落九天道：“是传声法器，若是你遇到危难，便用它叫我，我真身虽不能来救你，但会幻化为天地万物，可救你脱难。”

    莫清尘十分振奋，师祖所传的功法，每一项都是地球上闻所未闻的好东西。

    真正修仙世界，在这一刻向他打开。

    “你的修为需要自身精进，外力无法传授。不过这些也足够了，走吧，我这就带你去见那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