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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七十七个鼎

    或许是有了上次的经验,宋鼎鼎这次落地时,除了有些头晕目眩,不再有想要呕吐的感觉。

    只是相比起身体给她带来的不适,心底的忐忑不安,更让她感觉到焦灼。

    宋鼎鼎不知道自己又穿越到了哪里,但如果还是在海岛,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无臧道君。

    很显然,她上次藏得手帕,他压根就没有看见,所有后续的事情,也没有因为她的存在而发生改变。

    她低着头,良久,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她本以为,有了上次穿成八、九岁时候的原主作为铺垫,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大惊小怪。

    然而,当她看清楚自己像是气体一般透明的身体时,还是忍不住惊愕一瞬。

    明明她还是她,身高体重什么都没有变化,只是却没有了躯壳,直接变成了阿飘。

    宋鼎鼎盯着自己的手,怔愣着,眸光微微有些呆滞。

    她伸手在空中抓了两把,手臂带起一阵风,清清凉凉拂过脸庞,掌心却抓不到任何实物。

    这次,宋鼎鼎确定了下来——她真的变成阿飘了。

    想起失去意识前,大长老抛出长镜的举动,她抿住唇,不禁陷入沉思。

    上一次在清平山庄,她最开始陷入幻境,以及穿到无臧道君少年时,是因为那两颗吞龙珠散发出来的光。

    而这一次,白绮将玉微道君储物戒里的吞龙珠都取了出来,再加上她手里的那颗,一共是四颗吞龙珠。

    难不成,她是被这四颗吞龙珠,从原主的身体逼了出来,也跟大长老之前似的,变成了一缕幽魂?

    身后一声轻不可闻的低吟,令宋鼎鼎倏忽回过了神。

    她缓缓转头,朝着声源看了过去。

    这是一片溪涧,许是刚刚下过雪的原因,河流两岸的石头上,覆着雪色,透着萧条的寒意。

    松柏之下,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他侧卧在石涧,鬓发间落着层层薄雪,血染红覆在薄唇上的结晶,徒添一抹动人心魄的妖冶。

    宋鼎鼎飘了过去,直觉告诉她,这个被大雪覆盖的男人,便是她熟知的那个无臧道君。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大部分时候都是准的。

    他阖着眼,容貌还是少年时的模样,眉眼如画,温暖耀眼,一袭银发流泻在身后,融进了雪色中。

    薄柿色的衣袍被利器划烂,他身上满是伤口,几乎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无损的。

    身下血泊蜿蜒,被寒冷的冰雪冻成了血色结晶,像是绽放在地狱里的曼珠沙华,美丽又致命。

    虽然宋鼎鼎一直在飘,但她身上该有的四肢依旧健在。

    她蹲在了他身旁,看着他的样子,想要伸手触碰他的脸,手却从他脸上直接穿了过去。

    宋鼎鼎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沮丧。

    从这里的气候跟无臧道君的容貌来判断,她应该是透过长镜,又穿到了过去的某一时刻。

    她在这里变成了阿飘,也就代表着他看不见她,她便不用再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去思考怎么面对他。

    只是,这时的无臧道君,似乎受了重伤,就这样一直倒在雪地里,天气这般严寒,怕是要活活冻死。

    宋鼎鼎一点都不想面对这样的场景。

    即便知道他死不了,但从耳朵听一个人过去有多惨,和亲眼看到这个人活的有多惨,完全是两种感觉。

    特别是,在她切身处地的感受过他年少时的善良和温暖之后。

    这种眼睁睁看着,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的感觉,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远处传来的说话声,唤回了宋鼎鼎的思绪。

    她下意识想要躲避起来,在身体穿过松柏后,她恍然想起,自己都穿成一抹孤魂了,别人应该也看不到她。

    宋鼎鼎停住脚步,蹲在了松柏之下的他身旁。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从远处渐渐走近,两人皆是女子,只不过一个是妇人,一个年龄还小,看着像是妇人的女儿。

    她们手中抱着两只木盆,另一手拎着木槌,朝着溪涧缓缓走来。

    妇人见身旁的女娃娃走的吃力,便将她手里的木盆接了过来:“黎枝,你兄长又出远门了?”

    被唤作黎枝的小女孩,摇了摇头:“兄长他跟师父一起闭关了。”

    妇人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木盆放在地上,拿木槌在覆满了白雪的岩石上扫了两下雪。

    她想起什么似的,停住动作:“最近不太平,听闻有个叫无臧道君的人,一人闯进魔域屠戮了十座城,又杀了魔域女帝。”

    她怕自己说的话太深奥,这八岁都不到的小姑娘,怕是会听不懂,便细声叮嘱道:“总之,外面很危险,近日叫你兄长少出远门。”

    黎枝知道妇人是为她兄长好,连忙点头:“刘婶,等兄长回来,我便跟他说。”

    两人的对话传进宋鼎鼎耳朵里,她盯着女孩的背影愣了许久,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正在溪涧洗衣服的小女娃娃,便是黎画那个早夭惨死的妹妹。

    她朝着黎枝飘近,原本想仔细打量一下,看看黎枝长什么模样。

    但还有三五步距离时,她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迫使她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宋鼎鼎感觉一阵心慌,就像是低血糖时的症状,浑身无力,心悸颤抖。

    她捂住胸口,想要蹲下缓一缓,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魂魄已经透明到快要消失了。

    她微微惊愕,下意识向后退了几步,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她越发透明的身体又恢复了原状,不适的身体反应也尽数消失了。

    宋鼎鼎看着蹲在溪涧,捶打衣裳的小姑娘,像是想到了什么,挑了挑眉。

    难不成,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她才会出现这种反应?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宋鼎鼎向前走了两步,如她所料,魂魄渐渐变得透明,又出现了刚刚不适的症状。

    不知什么原因,她的魂魄靠近不了黎枝,一靠近黎枝,便有一种魂魄要消散的感觉。

    宋鼎鼎找到了自己魂魄变透明的原因,便连忙退回到了安全的距离,在没有找到镜子,回到秘境之前,她都不敢再轻易靠近黎枝。

    她飘回了无臧道君身边,想起方才妇人说过的话,转头看向了沉睡的少年。

    若是她没记错原文剧情,无臧道君灭宋家全族,是五年之前,而一人独闯魔域屠城,又杀了魔域女帝,是在六年之前。

    按照妇人的说法,他前几日闯过魔域,那么也就是说,她现在是穿越回了六年前,无臧道君刚刚闯完魔域,杀掉他生母的这个时间。

    宋鼎鼎看着他的神色,微微失神。

    世人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对于他弑母屠城的事情,她无法评判对错,更没有任何立场去谴责他。

    宋鼎鼎只知道,她跟其他人都一样,将他当做了神话,以为黑化成了反派的无臧道君,便不会受伤。

    又或许,一直以来在她心里,他只是一个纸片人,是被作者用文字,虚拟构造出一种设定。

    因为他身上被贴着‘强者’和‘反派’的标签。

    所以他一人屠戮魔域十城,还能闯过千军万马,单枪匹马杀掉女帝,她并不觉得不合理。

    毕竟在其他修仙文里的反派,甚至还有嗜血如麻,毁天灭地,比他更加夸张的人设存在。

    没人知道,即便强到逆天的无臧道君,也一样会流血,会受伤,会感觉到疼痛。

    无臧道君不是纸片人,最起码此时此刻,他在她面前,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在她失神之际,木槌捶打衣裳的声音渐渐停下,宋鼎鼎隐约听见妇人和黎枝梭梭的脚步声。

    她们已经清洗干净了衣裳,正要端起盆离开。

    宋鼎鼎看着两人的背影,心底有些着急。

    若是她们就这样走了,无臧道君会不会真的冻死在这里?

    她站起身,想要叫住黎枝,但她们两人都听不见她的声音,再是喊叫也无济于事。

    宋鼎鼎抿住唇,像是想起了什么,追上了黎枝,在她身后七、八步远的地方,抬手在空中挥舞起了手臂。

    她尽可能让自己动作幅度大一些,手臂挥得快了,便有一阵寒风从黎枝身后吹过。

    她总算明白,为何被鬼魂靠近,身后会有凉飕飕的感觉了,没准那些鬼魂也像她此刻一样,疯狂抬着手臂,用衣袖扇着冷风。

    “别走了,回头看看那颗松树,那里有一个受伤的人……”

    黎枝小小的身子,被寒风灌得一个激灵,她下意识的转过头去,宋鼎鼎嗓音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她神情微微惊愕,久久不得回神——黎枝的脸,竟然长得跟她现代的小时候一模一样。

    宋鼎鼎一直不信那些替身文里写的东西,众所周知,世上没有相同的两片雪花。

    她以为,除了同胞兄弟姐妹,有一定概率长相相似,其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根本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

    可黎枝的脸就摆在她眼前,而她们两人别说血缘相近,这都已经算是跨时空、跨次元了。

    难道世间,真的有容貌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不知是不是宋鼎鼎的错觉,黎枝的视线好像跟她对上了一瞬。

    然而,就在她觉得黎枝看到她时,黎枝的视线却越过了她,看向了她的身后。

    “刘婶,您先回去吧。”黎枝放下木盆,对着身旁的妇人道:“我木槌忘拿了。”

    说罢,她迈着两条小短腿,匆匆朝着原来洗衣裳的溪涧跑去。

    宋鼎鼎敛住思绪,跟在她身后不远处,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看着她跑回到溪涧拿起了木槌。

    就在她以为,黎枝就要这么离开时,她却转过了身子,往无臧道君藏身的那颗松柏下缓缓走去。

    她走得小心翼翼,手里还高举着木槌,那神情动作,像是防贼一般,看得宋鼎鼎有些忍俊不禁。

    直到黎枝走到了他身旁,见他似乎是晕厥了过来,她才缓缓松了口气,将木槌放了下来。

    她仔细打量了他许久,蹲下身子,抬手放在他颈间,试探了一下。

    黎枝喃喃自语道:“好像死了……”

    宋鼎鼎知道,无臧道君这时已是被剜了心,他没有心跳和脉搏,应该也是正常现象。

    她生怕黎枝就这样直接走掉,情急之下,却是忘了自己说话,别人听不到的事情:“别走,他还活着,就是冻僵了……”

    黎枝想要离开的动作顿住,掌心微微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木槌。

    宋鼎鼎看出了她的异样,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她:“黎枝,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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